客厅里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隔着浴室门听不太清晰,我抱着胳膊蹲在浴室里,只觉得冷汗一滴滴地流了下来。

现在不是白天么?

怎么它就出来了?

难道我刚才的分析不对,这货是个白天也能出来的主?

我僵着身子不敢动,大脑飞速转着思考对付它的办法。怎么办怎么办?手边没有道具,掐诀念咒只怕手势还没做完就被它直接摁死在地板上;放弃掐印直接念咒?这样虽然不会被发现但也等于变相拆了房东的房子……话说回来这货似乎会精神控制?

那念咒时要被它发现了我不一样被摁死在地板上?

我托着腮帮子发呆,觉得思想者多半也是这么被逼出来的,现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自救,难道要一直蹲着等它主动离开么!

焦虑中,长老的音容笑貌犹在耳边回放:“好孩子不应该在浴室里思考人生,要多出去晒晒太阳,做做广播体操,聆听时代的召唤……”

啊啊长老真是目光远见!老年人看问题的思维和角度果然和我们不一样!回去后我一定给你供尊像,天天给你叩拜烧香!

思维脱缰几分钟,背后那只手仍在头顶游走,动作甚至开始变得轻柔。

我在心底不断对自己说放松放松放松,但还是无法抑制地变得紧张起来,身体开始紧绷,呼吸也变得压抑起来。

那只手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变化,有一下没一下地准备撤离。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本来我就不知道它蹲在什么地方,想找它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找,这次让它逃掉,下次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它抓到。横竖都要正面对决,不如趁着现在它没防备时先攻为上!

想着我将手伸到头后,假装洗头的瞬间一把按住了那只手,接着一个过肩摔,狠狠地连手带妖一把摔在地上!

那一瞬间总觉得很长,但回忆起来也不过短短几秒钟时间。我在氤氲的雾气中看见对方从后空翻落,可惜因为背摔的缘故,我只能瞧见隐约的轮廓,对方意外地是个头发偏长的少年,身体纤长,皮肤白皙,背后并没有多余的手足伸出来。摔倒在地面前它一个翻转,落地后竟悄然无声,接着就是一阵白雾从地上腾起,雾气中少年的身形渐渐淡去。

我心道不好,只怕它是想逃,当下单手掐印朝它身上扔了个咒,果然被它挡开,只有极淡的术印在它身上擦了个边,我一看蜈蚣精就要消失在雾气中,赶紧冲出浴室招呼援兵:“承影快来!那家伙在浴室现身了!”

“——哐当!”

玛丽手中的咖啡杯砸在地上,溅起无数咖啡。

我一时间没搞楚状况,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和玛丽含情脉脉深情对视三秒钟才想起自己没裹浴巾,当下囧得脑子里只剩一群羊驼在奔腾。

承影眼疾手快,把外套脱下来往我身上一扔,刚罩得我两眼一黑就把我推进卧室。

我拉下外套看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问:“玛玛玛……玛丽怎么在这里?”

“她中午做了营养餐,想过来请我们吃饭。”

承影侧头看着呆愣在客厅中的玛丽,轻描淡写地把门一推:“没事,大不了等下给她下个遗忘咒……你怎样?有没有被那家伙伤到?”

我撩起头发让他检查后背:“被那家伙抓了几把,也不知道有没有中毒?”

承影抬手拨开我的头发,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才松了口气:“没事,应该没中毒。”

我也松了口气,转过身子看着承影咬牙:“我本来还想等房东来了让他看看现场,方便我事后要价时的方便和敲诈时的体面,现在看来没法等了,青天白日它都敢出来闹,分明就没把你这千年剑灵和我这……道士放在眼里,再拖下去指不定它会闹成什么样,我们还是早早解决了好。”

承影嗯了一声,看着我的眼里明显带笑:“你刚才想说自己是什么道士?”

“……”我张了张嘴唇,硬生生把“废柴”两字憋了回去:“这个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得把蜈蚣精解决掉。你和玛丽说一声,午饭我们晚点过去吃,现在我们有急事要做。”

承影微微点头:“你能确定它的方位?”

我勾起唇角阴阴一笑:“我在浴室和它交了手,那一下带着追踪咒。只要它还在屋内,掘地三尺我也能把它找出来。”

承影难得露出赞赏的目光。他抿起唇角应了声“好”,扔给我一条毛巾就出门应付玛丽。我在里面三五下擦掉头上的水,吸了口气就盘腿坐在**凝神聚气。

蜈蚣精啊蜈蚣精。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姐姐我站在生态和谐与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高度没和你计较,第一次在浴室遇见你(or你的同胞)还出手帮了一把,你丫不感激涕零反而恩将仇报,就别怪姐姐我和你不客气了。

承影很快就打发了玛丽,进门后见我坐在**屏气凝神也不多话,跟着就在旁边把灵压放了出来。

之前他顾虑到周围邻居,住进来时特意收敛了灵气。现在既然要打,灵气自然是毫无保留地放了出来。

我配合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布下结界,确认灵气不会泄出屋外才念动咒语启动施在蜈蚣精身上的追踪咒。房间突然就变得透明起来,交错的房梁和钢筋化成简单的立体图案,地板和门窗被延长成笔直的线。窗外的喧嚣在呼吸间慢慢散开,只有静谧和安宁包围着知觉所能感触的每一个空间。

世界是黑白的,周围没有风,只有浅绿色的光芒在视野尽头闪动。

我闭了眼用心去看,光芒所在的位置慢慢就变得明显起来,穿透纵横交错的门框地板,定格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不在这里。

不是卧室,也不是客厅。绿色光斑跌落的地方,是浴室地板的瓷砖下。

我从**弹起来,拽着承影直奔浴室。里面雾气还没散开,断断续续仍有水雾升上来。我掐了个冷风咒把水雾吹开,淡绿色的光芒立刻从地缝间满溢出来。

承影皱了皱眉,敲敲地板又看着我问:“这里?”

我点点头,跟着一个爆破咒把地板轰开,浓郁的黑烟立刻从洞口漫出来,当即就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被黑烟呛得不停咳嗽,下意识里侧过头又闭上眼睛,等扑面而来的黑烟散去才低头去看那个洞,追踪术的光已被徐徐溢出的黑烟覆盖,只有若隐若现的绿色从里面穿透出来。

我不敢大意,在身上罩了一层防御屏障才蹲下去看。这个洞其实不深,只是被黑烟罩着看不见底,我又掐了个清风咒把黑烟卷开,才在一闪而过的黑烟中看见了一个水晶棺。

水晶棺不大,从体积上看大约三指长,两指宽,类似袖珍型玩具,但面上泛着紫光,所以看不清里面的构造。

我能看见追踪术的绿光在里面时有时无地闪现,于是摸了摸下巴:“怎么办?要拿出来看吗?”

我抬头去看承影,意外地看到了一片空白。明晃晃的灯光毫无遮拦地照进我的眼睛,仿佛浴室的地板与墙,门和玻璃窗都被镀上一层阴冷的光泽,白得相当耀眼,白得让人空茫。

承影不见了。

不在我身后。

也感觉不到他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