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我扪心自问将心比心地把自己放在房主位置想了想,觉得遇到这种情况我肯定是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我又扪心自问将心比心地把自己放在房主位置想了想,觉得自己如果有间房子空了三年都门可罗雀无人问津那我还是早点租出去比较好,哪怕对方区区两百元就想租半年,也好过自己每个月抽空扛着拖把抹布进去打扫房间划算。

所以从看房到入住不过短短两小时,我就飞速完成了搬家打扫等一系列工程。那房子本来就水电网全通,再加上家具电器齐全,我也就只拖拖地擦擦桌子,乔迁新居就算彻底完成。

承影学习能力极佳,只在寝室见我示范过一次就学会了组装电脑。我拧着抹布擦到卧室时,他正支着下巴逛58同城,顺便刷新一下回帖和留言。

我凑过去看,上面正刷出承影发的匿名帖,内容相当简单,归纳起来无外乎六十个字:在一环路南二段租了间房,三室一厅一卫只要400元一个月,这价钱是不是太便宜了点?求前任租客八下这间房子的事。

这内容还真有那么点天涯八卦的味道。

我一看这八卦贴就乐了,扔下手里的抹布就冲过去和承影抢鼠标。

承影刷新了一次没见有什么新回复,也就痛快地让出鼠标给我看,顺带将其中几个特别出彩的回帖指给我看:“这人说他住进来后灯总会莫名其妙地熄掉,晚上睡觉还能听见沙沙声,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我觉得从唯物主义辩证的观点来看不是电源接触不良就是他梅雨季节忘记关窗喷药。”

我拽鼠标往下拖,承影又将其中一个跟帖指给我看:“这人说他有时候放在外面没收进冰箱的菜第二天再吃就会腹泻,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隔夜饭引起的食物中毒。”我回答得面不改色。

承影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没想到你分析起来还头头是道。”

“废话,我高中学的可是理科。”虽然主修道士专业,但天朝教育还是成功把我打造成一个遇事优先考虑分子原子如何排列然后才考虑神灵鬼怪作祟的人,二十一世纪本来就没那么多神魔鬼怪,我要是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往妖怪犯事方面想,不迟早神经衰弱死才怪。

我一目十行地将论坛上所有匪夷所思纯属虚构的跟帖看了个遍,没发现什么值得在意的回帖就扔下鼠标准备洗澡。

搬家其实没花太多时间,就是打扫房间耗了点时间。大夏天里粘着一身汗感觉自然不会有多好,所以我同承影打了声招呼,抱着换洗衣服就进了浴室。

浴室还没来得及清扫,里面灰尘也有些重,脚踏进去就惊起虫子无数。我欣喜地发现里面没有蟑螂,惊讶地发现里面竟有蜈蚣……想来那些蟑螂多半是被它吃的吧。

这蜈蚣应该很少见人,被我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就往门外乱跑。中途还自己绊了自己一脚,踩进一个凹地半天都没爬出来。

我顺手拿扫帚搭了个桥,等它爬出去就关了门一边洗澡一边思考人生。

其实我现在很愁。

我在考虑等下是先做饭还是先上网。

道士这职业其实不好混,往前推三百年往后暂时不用推那么多年,道士就已经属于饥一顿饿一顿的乞丐边缘,搁在古代我还能扯个布幅在路边看卦算命,放现代我难道去路上抓个冤大头说他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

再怎么缺钱也不能缺德啊……

我淋着热水叹气,恨不能烧高香给妖王托他以学校为中心一百米为半径扔个妖怪过来江湖救急,这房子如果有问题还好,大不了我一边住一边同房主商量“帮你搞定这事儿就给我三千刀”。问题是这屋子干干净净整整洁洁,怎么看都只有承影的仙气,这半年我可以厚着脸皮住,翻了年那房主发现没事还不理直气壮涨我房租?

我越想越绝望,直接就在浴室里叹气,叹到最后整个浴室都是回音,头也被热水淋得发昏才关上水龙头,擦着头发回卧室睡觉。

承影已经一路从58同城刷到了天涯,正点着鼠标翻莲蓬鬼话里的经历贴,我同他说了声“头昏,今晚不吃饭”就躺在**装死。朦胧中依稀听见承影叹了口气,然后就是一只手轻轻托起我的头,配合着电吹风轻微的“嗡嗡”声,以轻柔的动作帮我梳理头发。

我配合地换了个姿势,闭着眼睛让承影帮我把头发吹干,恍惚中睡意一阵阵袭来,没等承影把头发吹干就昏昏沉沉地陷入梦中。

那一晚我睡得相当沉,恍惚中还做了个梦,仿佛沉陷入极深的海底,被静谧的水流无限包围。

身体被压得无法动弹,呼吸也变得很艰难,只有孤独和绝望,一点点地从内心深处漫延出来。

我在海底沉睡了很久,久到海水由最初的渐起波澜到最后归于平淡,四周渐渐就没有风再透进来,边界也开始变得狭窄,思维慢慢混沌,知觉逐渐飘散。

我压抑难受,忍不住就在海底挣扎,身体却仿佛脱离了意识的控制,怎么挣扎都无法动弹。细胞慢慢陷入沉眠,意识也开始在深海里随波逐流起来。而四周明明是广阔得够不到边的疆域,却偏偏让我错觉这只是很狭窄的领域。

一种让人绝望的压抑。

深海里有人在叹息,隔着浑浊的海水听不太清晰,但我能感觉到有人在碰触我的脸颊,隔着水波动荡,像山峦罅隙中的冷草在摇晃,稍纵即逝,转瞬就变成一把钳子狠狠地钳住我的脸颊,疼得真他妹逼真。

我疼痛难忍,直接就从梦里醒了过来。窗外已经天色大亮,汽车喇叭声正不间断地从窗外传来。承影就坐在床边看着我,挑起一边的眉梢似笑非笑:“醒了?”

我拍掉他钳着我的手,对着他怒目而视:“承少爷,您老剑爪捏着我的猪脸感觉可好?”

承影闻言毫无内疚,面不改色地又掐了一把才慢悠悠地松开手道:“还不错。”

我疼得眼泪直流,拍掉他的手后只差没怒极反笑,承影却慢悠悠地收回手,侧过头示意我看墙上的钟:“你睡得像头猪一样,不这么做我真没法叫你起床。”

我不以为然地抬头,心想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睡到下午四点过。果然老天很给我面子,时间才刚三点半,我估摸着再躺下去就能早餐午餐晚餐一起解决,于是打着哈欠爬到盥洗室洗漱。

承影在卧室里轻车熟路地上网,同时侧过头来问我:“今天有什么计划没?”

我摇摇头,然后点点头。承影见状直接扔掉手里的鼠标:“到底是没计划还是有计划?”

我包着漱口水含含糊糊地回答:“本来没计划,想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几天,但一想到卡上的余额又觉得没计划也得有计划,所以爬起来洗漱。”

承影听了很难得没嘲笑我,而是转过身子看着我问:“你准备找兼职工作?”

我点点头。

“是去寺庙念经还是诵佛?”

我一口水直接喷在镜子上:“我就不能找个普通兼职么?道士专科毕业就一定得去寺庙工作?那我不如舍远求近直接让校长求我把东四教学楼搞定。”

才刚说完就听见门铃大作,我赶紧吐掉漱口水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