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气息一一拂过被他亲吻的地方,冷静喜欢看他喉结微微滚动时的样子,那样细细的品尝,好似她真有这么的鲜嫩多汁。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吻越来越轻,那样蜻蜓点水,反倒令冷静有些不知所措,厮磨辗转间,她下意识的开始回应他的吻,原本紧握成拳的手也不知不觉地松开,最后竟不由自主地揽上他的颈项。

可就在下一秒,这女人突然又开始了小小的挣扎,不明所以的翟默微微直起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侧,眯着眼瞧她。

冷静甚至不敢回视他,迟疑了半晌才嗫嚅出一个字:“套……”

翟默动作微微滞了滞,却没理会她的要求,悠悠地勾起她下巴,瞅准她的唇,俯身。

她偏头一躲,翟默的吻只落在她的侧颈,抬眼看她,那眼神儿,无辜得就像个没吃到糖的小屁孩。

冷静想都没想就攥过被角,扯紧了被单滚了两滚,转眼就用被单把自己滚成了一只洁白的粽子。这只洁白的粽子躲在另一边床沿,只露出一双脚丫子和一个脑袋:“qq女房间有,你去拿。”

翟默的脸瞬息万变,试图把被单从她身上扯下,未果。二人隔着被单互瞪,显然,眼神的较量中翟默一点便宜都没占到,不甘地一咬牙,几近贪婪地贴紧她的脸,深深嗅了嗅她香甜的鼻息,这才跳下床,快步朝门外走去

到了门边,翟默不忘回头瞅瞅她,眼中盛满了怨念:“总在关键时刻赶我下床,很伤身体的知不知道?”

冷静给他面子,忍住了没笑出来,摆摆手让他动作快点,翟默纵使再不甘,也拗不过自己硬的发疼的身体,身影一闪就跑了出去,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冷静立马扯下被单,一个鲤鱼打挺从**跳下,心急火燎地直奔与这间侧卧相连的储物室,翻箱倒柜找出那瓶私藏的no.5。

一代性感女神梦露曾说过,她睡觉时只穿香奈儿5号,如今冷静照着脖子、腋下、手腕“洒洒洒”连喷三下,顿时满身都是这低调而奢华的香味,闭着眼深呼吸一口,香气盈鼻,冷小姐顿时觉得自己有了几分性感女神的架势。

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冷静来不及收拾,急吼吼地原路返回时正好踢到一个被她连带着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中型纸箱,低头一看,冷静顿时满头黑线——

好家伙,半箱的日系制服!

“qq女你实在太令人发指了!”冷静一边无语地摇头,一边自言自语地控诉着,一边迅速蹲下,两眼放光地开始翻找。

终于挑中一件前露后露的蓝白色空姐制服,冷静毫不迟疑,当场换上。

对着镜子看着那条费尽心思挤出的“事业线”,冷静非常满意,歪戴上空姐帽,顺便将凌乱的长发统统拨到左肩,露出她最满意的脖子至锁骨那一段。

时间正好,她刚倚着墙面摆好一个自认为**无比的s形,房门就被人徐徐推开。

“嗯?”冷静从鼻尖懒洋洋地哼出一个字来,自认为性感无敌,字的尾音拖长、再拖长,无形中化作一道绕指柔,瞬间紧紧缠住门外人的脚步。

对方僵立在门边,手还握在门把上,他这般反应冷静格外受用,得意的笑越咧越开,小眼神儿几乎能媚出水来。可惜为了保持脖颈线条的极致美观,冷静不得不微扬着下巴,动都不敢动,只能依靠余光瞟一眼他。

她第一眼瞥见的是对方的西装裤。

她第一眼瞥见的竟然是西装裤???

冷静明明记得小白脸临走时,浑身上下只围了条浴巾……

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耳边已飘来一道有些克制、却又隐隐快要走到失控边缘的声音:“你……这是?”

……

……

一瞬间,真的只是一瞬间而已,冷静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结冰的声音,她就这样整个人摆着s形冻在那儿,眼睁睁看着西装笔挺、右手打着石膏的韩叙迟疑着走到她面前

她周身散发的香水味化作一把香艳却无形的刀,干净利落地割开了这个男人往常那副谦谦君子的表象,此刻的他更像个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脸僵硬,目光混乱,“吃惊”二字写在凌厉的眉峰,更写在因故作镇定而紧捏成拳的手心里。

只可惜,冷静的思绪早已乱成一锅粥,哪有闲工夫欣赏韩先生这副前所未有的模样,她冰雕似地僵在那儿许久,久到韩叙略显急乱的呼吸平复了大半,从qq女房间出来、拿着枚锡纸包装物走进她余光里的那抹身影。

翟默闷头就往她这边冲,丝毫不知前路危险,冷静看着这一切,顿时直冒冷汗,她的面色何其纠结,将一切尽收眼底的韩叙不由得眉头一皱,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

“站住!”冷静这声脱口而出的惊呼使得离她一远一近的俩男人双双怔住。

冷静就这样不着痕迹地把韩叙的目光引了回来,不远处那姓翟的臭小子的举动却由不得她窃喜——

他分明已经看见韩叙,也已乖乖停下了脚步,可不知他转念想到了什么,脸色说沉就沉,眼看他的脚步慢了又快,吓得冷静再度爆出一声尖嚷:“你要敢再靠近一步,我就翻脸了啊!”

……

……

翟默总算彻底停下了。

冷静屏息凝神等着小白脸下一步的举动,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在他终于肯配合,一闪身就躲进了另一间卧房

终于搞定了一个……

冷静不觉长嘘一口气,会错意的韩叙早已在她话音刚落下时就默默退后了一步,可即使隔着半米的距离,他的眼神仍有些闪烁,而冷静刚经历了方才这段惊心动魄的小插曲,一时之间几乎要记不起面前这男人为什么会露出这般七分尴尬、三分羞涩的表情,直到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镜子的自己……

不出半秒,冷静已是满脸涨红,连脖子也沦陷,韩叙作势干咳一声,冷静立马被惊回元神,“唰”地一声双手护在胸前,想想又觉得不妥,赶忙用另一只手去遮下半身。

“你……你怎么进来的?”

韩叙并没有立刻回答,只见他胸腔起伏,似乎在极力调整呼吸,终于神色不再那么紧绷,他微微勾起嘴角,一贯的云淡风轻里隐藏了太多的躁动因子,使得这张笑脸让人怎么看都觉得只是虚虚地浮在表面,:“我在门外等,你换好衣服咱们再谈。”

边说边退后一步,顺手为她带上门。

门外。

韩叙转身斜倚墙面,微微阖眼,有些放空的脑袋里便窜进一抹身影。

肤如凝脂,长发披肩。

神情慵懒,媚眼如丝。

一身的欲遮欲掩,将露未露。

或暧昧,或放纵。

唯一有些煞风景的,是她摆的那个s形的pose实在太像芙蓉姐姐了……

韩叙兀自摇摇头,捏着眉心,试图把这番影像驱逐出脑袋。

门内。

房门“咔哒”一声关上的声音在这静谧的空间里听来格外清脆,冷静心里头仅存的那点燥热的火苗也应声熄灭。刚换回正常的衣服,床头柜上的座机就响了。

此刻的冷静,电话铃声听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她快步过去就要拔掉电话线,却因看见了来电显示的号码而蓦地一顿

那是……翟默的手机号。

冷静犹豫半秒,狠狠抓了抓脑袋,劈手拿起听筒。

电话通了,他却不说话。

回想起这小子刚才的森森眼神,冷静觉得有必要好好叮嘱一番:“你暂时呆在房里别出来,等他走了我再……”

“冷静。”

“哈?”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声音有种很平静的威慑力,听得冷静莫名有些语塞。

把他当什么?冷静还真没好好思考过这个问题。此男,皮相佳,身材好,技术优,厨艺赞,嘴巴甜,眼勾人……可冷静一时之间所能想到的他的这些“好”,全陷在了“肉`欲”这俩字里。

至于此人的人品……

走走走,游游游,不学无术他不发愁,逢人不说真心话,男人女人任他哄,没有工作也不要紧,骗吃骗喝他最拿手。

“我还能把你当什么?就是……那个呗。”

她腆着脸试着蒙混过关,翟默稍稍迟疑了下,反复咀嚼她的话似有恍悟:“我明白了。”

冷静有点不相信,他真的听明白了?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说了些什么。疑惑之余冷静难免还有些担心,这个擅长插科打诨的翟先生,什么时候流露过这种疲惫的语气?

冷静心里正七上八下地等着他的下一句,紧接着响起的却是忙音。

这小子直接把她电话给挂了。

冷静犹豫半晌,压下回拨的冲动,挂下听筒,深吸口气,调整好状态去迎战门外那个男人。

房门一开,原本昏暗的走廊瞬间晕开房内的光,韩叙的身影斜映在墙上,很有几分山雪初霁的味道,可冷静走近他,满脑子想的却是:小白脸一气之下,不会就这么光着膀子围着浴巾冲出来捣乱吧?

以他气死人不偿命的行事作风,这事儿不是不可能……

韩叙迎着光扭过头来,正瞧见她的心不在焉,他神情有变,但是很快恢复:“你下午一声不响就走了,手机和包都落在我那儿,我要到附近办事,正好来看看你是不是到家了,顺便把东西还你

。”

他话说得滴水不漏,冷静瞅瞅他,心里犯嘀咕,像他这种男人若真看上谁了,何必像现在这样藏着掖着?他如果大大方方地追,她大可以一口回绝,怕就怕他现在这样,处处让她误以为他对自己有好感,或许他只是吊着她玩玩而已,实际上对她根本就没什么兴趣,一来二去,反倒闹得好像她在自作多情一样——

怎一个玩暧昧的高手啊!

“你……”

“嗯?”

他的微笑跟设定好了似的,每一个弧度每一道笑纹都那样精确,纵使让人看着有些假,但这番和煦姿态仍旧令冷静未成言便已改口:“你是怎么进来的?”

“大门没锁。”

“哦……”

大门都忘了关,可见刚才她有多急着冲上楼确认小白脸到底在不在——冷静鄙视她自己。

他把她的包包递了回来,无话可说的尴尬状况随之笼罩住彼此,冷静正琢磨着是不是该送客了,他突然冒出一句:“吃了晚饭么?”

“没……”冷小姐的嘴条件反射蹦出这个字后瞬间警醒,立马改口,“吃了。”

谎话说得这么明显——冷静更鄙视自己。

拙劣的谎话,闪烁的眼神,韩叙看着这样一个她,心情却是出奇的愉悦,愉悦到连他自己都隐隐有些不可思议。他也没打算勉强她,“我母亲月底过生日,周六我会去朋友店里挑礼物,约了詹亦杨和胡一下一起。”

陪吃陪玩还得陪买东西,这免费“三陪”当得太伤人自尊了——冷静更更鄙视自己,默默掂量掂量,试探地问:“以你的能耐,应该很快就能拿到詹亦杨的合同吧?”

“这可难说

。”

他眼底明明有笑意,却偏要刻意摆出为难的样子。调戏?没错,这是赤`裸裸的调戏!冷静已摆好一副刚正不阿的姿态:“可这事儿总该有个期限吧,我总不能……”

就,在,这,时——

翟默所在的房间里突然传出“啪”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吓得冷静一激灵,该说的话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冷静推住韩叙肩膀不由分说把他往楼梯推:“你不是要到附近办事儿么?迟到了可不好,我就不占用你的时间了,周六我们再联络!”

一句话说完,韩叙已被她推到了楼梯拐角处,冷静顿住片刻,回眸望望二楼。上边的走廊里一点光都没有,可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鹰一样的光,正一瞬不瞬盯着她和韩叙。

即使最后韩叙被她毫无留恋地请出了门,被监视的感觉仍旧如影随形,令人浑身不自在,冷静就这样顶着满身的寒意回到二楼,却并没如期看到翟默的身影。

真的这么乖乖地躲在房间里?

冷静猫着腰蹑着脚步来到小白脸藏着的房门外,心痒痒的想要知道他正在做什么——

小白脸正在接电话。

韩叙打来的电话。

窗外的路灯一丝一缕地映进这个昏暗的房间,翟默走到窗边,看到了别墅前小道上那辆属于韩叙的车。他在暗,对方在明,他在等对方先说。

“在哪儿?”

“有事?”

“问个问题。”

“说。”

坐在车后座的韩叙微偏头,透过车窗望一眼别墅二楼那个没有亮灯的房间,“躲在里头那个,是你?”

翟默一愣

笑:“还真是什么事都满不过你啊,看来那女人白紧张了。”

翟默那一如既往的没心没肺的口吻里到底藏了些什么,连韩叙都猜不透了,“兄弟,跟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翟默脸上的笑容渐渐维持不住,抬手嗅一嗅指尖,那儿还残留着专属于她的味道,可惜——“她是我的房东。”

“房东?”

韩叙细细咀嚼他的话,越发觉得不对劲,他沉默的当口,翟默却一反之前有些落寞的语气,几乎可以说是欢快地补充道:“不过很快我就会成为她的老板。”

谁说只有女人心才海底针?男人玩起模棱两可来只会更加得心应手,韩叙那一向善于逻辑分析的脑袋也被绕晕了,只得作罢:“房东也好,老板也好,总之一句话,你不行动的话,我就要行动了。”

出乎韩叙意料,他的试探就如小小石子丢进汪洋大海,激不出对方半点漪澜,翟默只草草丢下一句:“不妨碍你‘行动’了。再不去冲个冷水澡的话我恐怕要爆血管了,先挂了。”就这样彻底结束了这段让人剪不断理还乱的对话。

漫漫长夜。

冷静躲在门外,侧脸紧紧贴在门板上,任她怎么竖起耳朵,都听不到半点蛛丝马迹,那个急啊!那个燥啊!

手都已经忍不住伸到门把上了,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进去,不就等于投怀送抱?主动送上门这种行为实在有失她淑女本色,只得硬生生压下冲动,忍气!咬牙!

手指一根一根地从门把上放下来,带着无限的遗憾和身体深处那点难以平复的燥热,灰溜溜地回自己房间冲冷水澡去。

同一时间,翟默站在窗边,一个立体而凌厉的侧影就这样静静的落在玻璃窗上。他在沉思,时间便定格。

爱情,面包,女人是否都会选择后者?

一如他的母亲,一个有抱负有立场有才情的女人,被一段利益婚姻磨掉了所有锐气,最终落得只能用孩子捆住男人捆住家产的结局

无车无房无产、只能被迫躲在房间里的他,事业有成、家底丰厚的传媒新贵,她是否也会选择后者?

如果说欢愉如云,烦恼如星,那么他的世界就和这漫漫长夜一样,万里无云,漫天星光。

同一片星空下,韩叙坐在车里,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忙音,打着石膏的手臂开始隐隐作痛。

在他为风投一事而焦头烂额、连连加夜班的那段时间里,他总能从办公室那架望远镜里看到一个女人,为了赶设计稿而连夜奋战、或者被上司恶意留下打扫整间设计室的身影。

在他最疲惫的时候,看着她在打扫的空档,自娱自乐地玩着拖把和扫帚,那种感觉很奇妙,不知不觉间,就令人产生一种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战的错觉。

一个女人都可以为了事业那么努力,他又有什么资格喊累?更何况隔着百米的距离,还有她在陪伴。

紫霞仙子在至尊宝的心里留下了一滴眼泪,她在他心里留下的,是勇气的种子……

韩叙最后瞥一眼别墅,吩咐助理:“开车吧。”

**

翌日。

失眠一整宿的冷静从**爬起,眯着眼,瞌睡叮咚地进厕所洗漱。刷牙的时候还一直在犯困,强打起精神,一抬头就看到盥洗镜里的那两只黑眼圈。

又丑又憔悴,冷静目不忍视,索性低头。

为什么失眠?

她坚决不承认是因为梦里那双修长有力而技巧灵活的手。

她也拒绝再去回想那双手滑过肩膀抚过背脊时是多么的惬意。

她无法否认的是,当那个身影越伏越低,压在她胸口的力道也越来越重时,她所看见的那张脸,分明是……翟默。

冷静就这样被如此美妙的梦境生生吓醒了,自此在**翻来覆去的“煎鱼”到天亮

艳梦不堪回首,冷静揉一揉黑眼圈,叼着牙刷往外走,脚不听使唤,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白脸的房间。

看着这冷冰冰的房门,这才心生迟疑:自个儿巴巴地凑过来说热乎话,万一贴了人家冷屁股怎么办?

冷静在门外驻足,绞尽脑汁想说辞。既要委婉的表达歉意,又要不失高贵冷艳,难啊!

手抬起作势要敲门,却怎么也敲不下手,纠结啊!就在这要敲不敲的关键时刻,这门,竟然自行打开了。

她下意识一抬眸,不期然间,和梦中一模一样的胸膛就这样直直撞上她的目光。皮肤紧实,色泽健康——

冷静心里默默发出“啧啧”的赞叹声。

然后愣住。

再然后便是“啊!”的一声低叫。

她立马双手捂眼。太丢人了,自己在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觉得眼前这副景象美不胜收?

“你暴`露狂啊?光着身子在屋里乱走?”

翟默只能用叹气来表达自己的无奈了,手往前一揽,掌心扣住她的后脑勺迫使她低头,示意她看下边:“拜托,我穿了裤子的好吧?”

他确实穿了裤子,内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变态!”

这女人实在不适合摆这么良家少女的姿势,翟默努力让自己记得昨晚被驱逐进小黑屋的屈辱,眉峰的凌厉虽已一点一点融化,却仍旧板着脸:“大小姐,又怎么了?”

“穿——上——外——裤!”

片刻后。

冷静左瞧右瞧,还是不满意,他身上虽有一条西裤,但还没来得及系皮带,裤腰卡在腰侧,腹部肌肉的线条越发漂亮结实……

再这样下去她要爆血管而死了,冷静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就在这时,斜刺里递过来一只手

手指修长,指节分明,一如梦中……冷静及时打住,因为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手里正拿着个信封。

冷静根本没顾得上听他说什么,此刻,全部神智都被信封左上角那个烫金的“corrine”字样给吸了去。

劈手拿过信封,利落地拆开。展开信纸,先一目十行地看一遍,再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一遍,几番确认,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始终以一种很微妙的神情站在一旁的翟默,直到这时才被再次注意到:“我的面试邀请怎么会在你手里?”

“哎,你就只顾着约会逍遥,连工作都顾不上咯。”说着不忘乜斜她一眼,态度极其跋扈放肆。

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冷静拉下脸来,一声低喝:“说正经的!”

“昨天寄到家里的,你不在,我替你签收了。”

冷静瞅瞅他,再瞅瞅邀请函。

再瞅瞅他,再再瞅瞅邀请函。突然狼吼一声,扑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我终于要咸鱼翻身啦!”

这女人的满腔热血全化在了这个生猛的拥抱里,翟默后退了半步才险险接住她,脖颈被搂得死紧,胸腔被撞得生疼,皱着眉低头,恰好看到这女人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绽出最绚烂迷人的色彩。

他愣了一下。

差点陷进她的目光里。

醒过神来听见她像小孩子一样“咯咯咯”地在他耳边笑着,翟默那原本紧绷的嘴角渐渐维持不住,笑容漾开,一室的明媚灿烂。

后知后觉的他伸出双臂,眼看就要回搂她、完成这个拥抱——

冷静突然不由分说地推开他,扭头就跑

此举好比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杀的翟默措手不及,他生生愣在原地,满腔的澎湃就这样“呲——”一声熄灭。

罪魁祸首一溜烟儿跑了,翟默愣过之后,目光赶紧追随而去,此时的冷静已经跑回自己房间换衣服,走廊里只残留下她的念念有词:“好运滚滚来呀!挡也挡不住呀!菠萝菠萝蜜呀!玛尼玛尼哄呀!哦——吼吼吼吼吼吼!”

翟默惊诧了。

翟默飙汗了。

翟默失语了。

一小时后。

坐在corrine那间设计感十足的时空交错型会议厅里,听着执行创意总监的侃侃而谈,冷小姐她——

惊诧了。

飙汗了。

失语了。

在她被miss.更年期遣回家养病的当天下午,corrine就已经宣布与朱丽楠工作室的合作计划无限期搁置?

corrine另聘设计团队,独立进军时装界?

近年来在华人设计圈异军突起的已确定出任首席设计师,助理设计师的头衔,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头上?

来年开春的四大时装周就是检验她的平台,能否获得顶级服装采购的青睐,决定着corrine与她续约与否?

合约期满五年,便拥有自创品牌的权利?

miss.更年期和她的解约书就摆在她的左手边,上头已经有了“朱丽楠”的签名,只等她也签上大名,她就彻底恢复自由身?

corrine和她的合同就摆在她的右手边,上头已经有了大老板的签名,只等她也签上大名,她就离功成名就更近一步?

不能怪她反应不及,只怪这世界变化太快

冷静用十五分钟消化这些问号,在执行创意总监微笑注视下,再不需迟疑,左手边那份,很快签完,紧接着取过右手边那份,怀着虔诚之心翻开,却在落笔之前蓦地一顿。

中英文两版上都是那力透纸背的草签——“翟默”。

气势凌厉,一笔一划都透着野心,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人如其字,想到家中“那摊烂泥”,了你干净没了欣喜,只余叹气。

同一个名字,却是天壤之别的两个人,小白脸啊小白脸,你哪时侯能找份正经工作养活自己,我就要谢天谢地咯!

“阿嚏——!”正在楼上与刚到任的首席设计师和女装创意总监相谈甚欢的某人,非常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翟默揉揉鼻子,向两位客人微笑致歉,正准备继续话题,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嚣张的姑娘,跋扈的短信:“小子,你有福了,corrine新科助理设计师待会儿请你吃大餐。”

翟默收起手机,抬头便见两位客人正用一种很值得推敲的眼神看着他。

这才惊觉自己笑得太憨了,着实是有失形象。

翟默不着痕迹地隐去笑意:“我都忘了你们是刚下飞机,不如,先回酒店好好休整一下,明天再为你们引见其他几位创意总监?”

刚送走客人,翟默就一个电话回拨过去:“我敬爱的助理设计师女士,到哪儿了?”

“刚离开corrine,在家等着我哈,马上回去。”

翟默小小的心惊了一下:“现在还回家做什么?不直接去饭店订位子?”

“那可不行,我得先把合同用玻璃框裱起来挂在我卧室的墙上,再去吃饭。”——

助理设计师女士一旦小家子气起来,也够让人吃不消了。

翟默看一眼手表,估摸着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在她之前赶回家,边扯领带边朝外疾走

一路上碰见的人都在和他打招呼,翟默其实很想封住他们的嘴,免得听筒那端听到什么蛛丝马迹,实际上却只能一面微微颔首、微笑以作回应,一面尽量欢快地闲扯些有的没的,音量盖过:“说好吃大餐的,大排档级别的可不行。”

那边“呵呵”地笑起来,“你就放一万个心吧,绝对选那种不穿西装不打领带不让进的店,亏不了你……”

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翟默一个字都没听见,只因此时——

“翟默!!!”不远处突然传来这么一声尖叫。

翟默猝不及防地定在原地。

他循声望去,眼神多多少少带点阴狠,用这么一声狮子吼唬住了在场所有人的那位,显然刚乘电梯上来,此刻就站在电梯口附近对着他挥手,被他眼神一吓,好歹没吼出第二嗓子。

韩千千是也。

来来往往无数双眼睛都正窥伺着这边,翟默沉沉地一敛气,抬眼默默扫过全场,偷着看热闹的人俱是一惊,这才全部低头,非礼勿视。

即使翟默已经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手机,听筒那端的女人,听觉神经却不是一般的发达,当即就问:“什么声音?”

“……”

“你带女人回我家???”

多么恐怖的联想力……翟默转眼已走到韩千千面前,不由分说捂住她的嘴。

一面对电话那端的女人说:“是电视机的声音。”一面用眼神示意面前这位狮子吼女王。

确定韩千千看懂了他的指示,这才把捂住她嘴的手松开,韩千千配合地凑到手机旁,声情并茂了一句:“998!现价只要998!”

也不知道这招有没有唬住她,总之那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十分不屑地“切——”了一声:“如果真有女人,你也得把作案现场给我收拾干净了。”

“那我等你回来验明正身,还我清白

。”

调戏良家妇女似的,尾音稍稍上扬,还带点恶趣味。可惜他话音刚落,那女人就无情地把电话挂了。

翟默悻悻然一耸肩,又看了眼手表,沉默着连按电梯下行键,难免有些急躁。

电梯抵达。

刚才还乖乖配合的韩千千不知何意,突然挽住他胳膊,紧跟着他进了电梯:“你不卖给我,我就不放你走!”

“我说过了,不卖。”

“那……那你把它当做礼物送给我。”

“……”

“我都在你珠宝店买了那么多东西了,要你送条项链你都不肯?”

“你去店里挑别的,记我账上。”

“除了北极星,其他的我都不要。”

“……”

“亏我妈还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可你呢,老人家过生日,你连这么点小小的要求都满足不了!”

电梯稳步下行,翟默试着掰开她的手,未果。只好换一副安抚的笑脸,像对待小孩子般摸摸她的头:“我现在有急事,下次再谈,啊?”

在韩千千回答之前,电梯“叮”地一声抵达一楼。

门一开,翟默就迫不及待的走出去。不出半秒,脚步生生僵住。

同样僵住的,还有电梯门外的冷静……

翟默僵住——那个背对他而站、正在等对面电梯的女人不正是……

冷静僵住——电梯一到,周围的乘客就一股脑儿涌了进去,她最后一个进,一只脚刚踩进电梯,耳边就响起了电梯超载的“滴滴”声。

瞬间,所有人齐刷刷地盯向她,仿佛她一个人的重量就能压塌一座电梯那般十恶不赦,眼神之凌厉,硬是把冷静一步步逼出了电梯

只能等下一趟了……

这边厢,翟默很快回过神来,看一眼那女人无知无觉的背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立马瞅准一条开溜的小径,拔腿就跑——

可惜转眼就被韩千千再度缠上:“你能有什么急事啊?下次再谈?下次你又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嘘!”

“嘘什么嘘,翟……唔!”

翟默终于把这狮子吼女王的嘴给捂严实了,揪着的心刚有所放松,可怕事情的就来了——

这高级写字楼里怎么会有这么精彩的争吵?听见动静的冷静带着疑惑,循声往后看。

那一瞬间,翟默怔得连呼吸都滞住了。

三分之一秒的惊魂不定。

三分之一秒的手足无措。

三分之一秒的计从心来。

一秒钟后,冷静回过头来,一怔——

对面站着个男人,正冲她微笑。

对面站着的这个男人,正是翟默。

二分之一秒的呆立当场。

二分之一秒的不敢置信。

冷静的神智被他的突然出现打的七零八落,完全没有发现翟默身后缓缓合上的电梯门里,有一位刚被推进电梯、正透过电梯门中间那最后一点缝隙怨念地看着翟默的年轻女人。

冷静直愣愣地看着他:“你……”

翟默微笑着走近,不快,也不犹豫,像踏在她心上似的,一步一个脚印,他的眼睛也是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冷静一时之间陷在他的目光里,完全没发现他突然轻巧地拿过旁人手中那束鲜花——

*

翟默前一刻已经瞅准了斜前方那个抱着一大束鲜花的年轻男人,看对方身上的制服,似乎是附近花店的送花小弟

正焦急地等着电梯的送花小弟莫名其妙被夺了花,他立刻眉眼一横,瞪向面前的小偷:“喂!你……”话没说完,手里就塞被进几张纸币,送花小弟低头一瞧,彻底忘吱声了。

夹在花茎间的祝福卡片连同钞票一起被韩叙塞回了送花小弟的手中,鲜花则被他直送到这女人眼前:“surprise!!!”

勿忘我簇拥下的白玫瑰,以粉、紫双层卷边花纸包装,配蝴蝶结束扎,圆形的一捧,精致可爱——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惊喜,嘴硬的冷小姐也不能,嘴里说着:“你不是应该正等着我回去验明正身的吗?”嘴角却咧开,再咧开,笑容再怎么也藏不住。

“我刚才还以为你已经走了,这花差一点就白买了,幸好你又回来了,”某人得寸进尺,没脸没皮地贴过来,“别太感动哦。”

冷静用指腹一片一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洁白的花瓣,又低头嗅一嗅花香,简直是爱不释手,然而即便如此,仍旧是嘴上一句好话都没有:“你欠我的债还没还完呢,哪还有闲钱买花?”

翟默真想捏捏她的脸,一个女人,怎么能这么道貌岸然?让人无语只余又有点心痒痒的想要欺凌,“你就别装了,明明就很喜欢。”

这女人看着那束花的眼神,柔的能滴出水来,从没享受过这待遇的翟默都有些嫉妒了。

原本期待着她抬头回视他的时候,还能保持这般柔情蜜意,可惜啊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么适合温存的时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的柔光转瞬即逝,抬头看了翟默一眼,没给他一个吻就算了,还直接把花推还到他怀里。

“我刚光顾着跟你打电话,合同都落在会议室里忘带走了,在这儿等我,我马上下来。”

说着,闪身就进了另一趟刚停在一楼的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