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叫御医。”

虚弱的话语就好像一滴水掉进了如同晚湖一般静默的大厅渐渐地漾起了波纹一圈一圈扩散了出去渐渐地出现阵阵涟漪最后竟沸腾了起来

“御医!御医在哪里?”

“快叫御医啊!礼塔赫大人他中毒了!”

“御医!礼塔赫大人他、大人他!御医快来啊!”

四周的朝臣乱作一团跌跌撞撞地叫着御医但是却不敢走上殿去;门口的武士们守着大门没有法老的命令不敢踏入一步。四周的人潮和喧闹都被那一道法令截断了这就使得殿上那一块地方变成了喧闹混乱的大厅中唯一的空洁之地。

礼塔赫仍然紧闭双眼血顺着短剑慢慢地滴了出来落在青花石的地面上散成了一点一点黑色的花。马特浩泥洁茹伏在他身上已经不再撕心裂肺地呜咽但是由眼角却止不住地渗出大滴的眼泪落了下去打散了由鲜血凝成的花朵。

突然礼塔赫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扇动了一下。马特浩妮洁茹立刻直起身来双手握住他的手焦急地说着“我在这里礼塔赫我在这里。”

霎时间大厅陷入了静默所有人都看向厅中倒在地上的年轻祭司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但是那苍白的嘴唇并没有唤出那可怜少女的名字“……陛下。”那一刻马特浩妮洁茹的脸更加惨白她的眼中出现了一丝自嘲与忿忿之后便抬起头来看向拉美西斯。

“他在叫你。”

那样冰冷、那样不敬。这就是五年来这个公主和拉美西斯说过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这一句话一出口拉美西斯才仿佛刚刚被惊醒一样低头下去竟有几分木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礼塔赫仿佛不知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何种场景。

“陛下……”礼塔赫仍然闭着眼睛虚弱地说着。“陛下礼塔赫有罪擅自上了殿。”

骤然一种急躁感升入了拉美西斯的心中他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努力迈动自己的步伐无比艰难地向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走过去。在他那琥珀色透明的双眸中已经看不到四周慌乱的大臣们也看不到以一种仇视眼光盯着自己的赫梯公主。全部的精力、视线都只是集中在那个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只为救他的那个傻瓜身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倒退回了十年前十年前那个白衣的比耶与自己初次见面的那天。

但是眼前这个倒在地上虚弱的人他为什么还能在笑着呢

。如果不是自己一时的迷惑、一时的怀疑、一时的犹豫他怎么会落成如此结果。他已经知道他怀疑他了为什么不出来澄清、为什么心中没有怨恨为什么……还能如此平淡地说出那样的话呢。

刹那间千言万语涌进了拉美西斯的脑海中他的嘴边勾起了一丝难以说明的苦笑想说的话出了口却变成了一句不痛不痒的普通对白“和你说过了……不用对我这样客气。”

礼塔赫感到拉美西斯的声音离开自己很近于是他用尽全部的力量睁开眼睛黑耀石般的眸子失去了日常美丽的光辉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跟随、陪伴了十年的君主即使用力睁大眼睛他依然只能看到黑暗自己五官的感觉宛若渐渐地远离这个世界生存的感觉在快地消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正慢慢包围自己的冰冷的恐惧感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如果是死亡是恐惧那么他的恐惧便是要永远离开那个人了吧。

但是他还有话要说有话要告诉那个琥珀色眼睛的君主。

“陛下您能没事实在太好了……”他断断续续地、慢慢地、竭尽最后的力量说着“对不起礼塔赫不能继续陪伴您了……”

“说、说什么傻话御医这就来了。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我不允许你不为我效命。”

礼塔赫苍白的脸上又一次绽放了如同阳光一般的笑容“谢谢您您赐予了礼塔赫生命……能够帮到您是礼塔赫的荣幸。”

“你不要说话了。御医呢!御医呢!!”拉美西斯怒吼了起来他那声嘶力竭的叫声在如死亡一般寂静的大厅里回荡着。群臣焦急地引企盼但是御医仍然没有赶到。

“礼塔赫看到了越真实的东西……陛下请您一定要把您的梦想实现……”礼塔赫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更加坚定了起来那清晰的声音传了出来每个人都听到了。

然后话语声又小了下去就如同在耳边喃喃一样“马特浩妮洁茹……”他轻轻地叫着公主的名字好像在叫她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马特浩妮洁茹噙着泪水呆呆地看着他屏息等着他下面一句话。

可是久久地他再也没有开口。

“礼塔赫礼塔赫你给我醒过来!”

但是地上的青年不再如平日那种谦恭与礼貌只是冷冷地没有回答

“礼塔赫!这是命令!醒过来!”

年事已高的御医接到消息提着各种珍贵的草药一路小跑终于到达了大厅。矮小的他抱着药箱一边擦着汗一边喘着粗气蹒跚地从人群中向殿上挤去。当他的头一探出人群的时候就一把被拉美西斯抓了过去扔在殿上的礼塔赫边上。

“御医来了给我起来他会治好你!”

御医看了下礼塔赫的脸伸手过去试探了一下“陛下……大人他已经……”

“告诉你如果你治不好他我要你全家的命!”拉美西斯阴冷地看着御医琥珀色的眼睛中透露出几分狂乱的杀意。御医嗫嚅着又回去看向礼塔赫……但是即使是阿蒙及姆特也救不了一个生命之息不复存在的人啊……

“拉美西斯他已经死了你还要怎么样。”马特浩妮洁茹冷冷地说语气竟出乎意料地平静“他一辈子都忠于你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放过他吗?”

“放肆!谁允许你说话了?没有我的应允礼塔赫是不会离我而去的!”拉美西斯狂怒地回答。

比耶比耶自十年前见他他就想把那个睿智的少年归于麾下。十年来他对自己忠心耿耿他已经习惯了与他商讨自己的意见他已经习惯了在书房中与他探讨自己的野心他已经习惯了与他共驰在尼罗河畔巡视自己的疆土。如果是礼塔赫他不会违抗自己的命令的因为拉美西斯的梦想就是礼塔赫的梦想!所以……这个死去的人不是礼塔赫吧!

骤然醒悟他才现礼塔赫已经不是简单的一枚他想利用的棋子或者是愚忠的臣下。他是他内心深处最信任的朋友啊……

那么为什么他会怀疑他呢。

为什么会怀疑眼前这个为了自己连性命都可以舍弃的可怜的人呢?

不、不可能不是他的错不是他怀疑他是赫梯!是下贱的赫梯人的错!!

琥珀色的眸子里漾起了狂暴的杀意还有一个赫梯使者定要叫他碎尸万段!“来人把赫梯使者给我抓起来!”

厅中的大臣与武士骤然混乱了起来刚才那震惊的一幕几乎让他们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但是因为武士已经奉命将大厅围得水泄不通那么料想这个使者必然是插翅难飞。只是他会在哪里……

一个年轻的臣子眼尖看了过去“那边!”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个使者竟不知何时跑到了殿上去手里还劫持着一个人质。定睛一看那个人质竟然是……

剧情的展仿佛是一种无奈的必然。拉美西斯方才躲避使者时狂乱的一吼让所有的人都意识到那个站在王座后面、举着羽毛扇、不起眼的、瘦弱的黑少年就是奈菲尔塔利。而那一刹那的震惊转眼被当时紧张的气氛吞并了。当所有混乱、惊恐、悲哀刚刚告一段落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冰冷的铁剑就已经架在了她拉美西斯最宝贝的宠妃–“奈菲尔塔利”细嫩的脖子上。

这一举动来的太突然艾薇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枪隔着宽大的衣服指向身后的人。一时的慌乱让她不由得难以控制地轻轻颤抖了起来。

“不要动。”冷冷的声音贴在艾薇的耳边宛若温柔却含着令人颤栗的恐怖。那便是刚才语气略带嘲讽的使者塔利听似轻薄却隐隐叫人惧怕的语气与艾弦更是相去甚远。“其实除了长相也并没有什么地方相似”惊恐之余艾薇心中不自觉地蹦出了这样的想法。

“把你手里的东西扔掉。”

什么?艾薇愣了一下骤然有种想回头过去抓住他问个明白的强烈**。难道他知道这是枪?怎么会?

“扔掉。”塔利冷酷地又说了一遍铁剑更多几分地压迫在她的脖子上肌肤已经能感到几分生疼。艾薇心有不甘不过还是本着明哲保身的心态自觉地抬起双手作成投降状松开右手手枪就掉落在了青花石的地面上出重重的声响。

“乖。”声音又变得温柔了起来塔利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转眼又抬起头望着厅内看着自己的一干人等扬声到“我要求的不多一匹马放我出城。”

艾薇偷偷地瞄了拉美西斯一眼如果说眼神能杀人身后的塔利可能都死掉五百次了。而自己如果有连带的话也见了阎王不下百次。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与大意怎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场景

。但是话又说回来如果自己不在这里说不好那个像极了哥哥的人现在已经倒地身亡了。想到自己能帮了他总觉得还是欣慰在这一刹对艾弦曾经刻骨铭心的情感就好像穿越了几千年被移植到身后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了。

只那一秒只有那一秒这一短短的错觉就消逝了。应该说自从礼塔赫生命消逝的那一刹那对哥哥的执著就不知不觉地淡了另一个人鲜活的形象仿佛一把利剑冲入了她的视野让她的心脏骤然间疼痛得难以呼吸。

就好像要碎掉一样的心疼。

想到这里她又抬头看了那个年轻的法老一眼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正隐隐闪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暗涌。

那是一种恨意吗?迁怒于这个使者因他的同伴害死了礼塔赫?

拉美西斯恨着挟持着自己的赫梯人那么他会为了杀塔利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吗?

艾薇一颤才骤然现自己心中已经充满着难以名述的哀伤这坏人脾性的情愫就要涌出胸膛展露在自己的脸上了。

哀伤?为什么哀伤。本来她就是一个异时空的闯入者自以为是地闯入别人的生活肆意进行自己的揣测更改了本来顺利进行的历史。她本身就不该存在在这个时代即使拉美西斯全然不顾及自己也不该有所抱怨。这一切都是她自己不知所谓胡乱选择的。

那为什么哀伤?

“你怕了?”轻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艾薇的思绪。

“笑话。”艾薇同样轻轻地回话过去。

“呵呵……”透彻的蓝色双眸中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喊话出去“怎么拉美西斯你还愣着。”塔利轻轻移动了持剑的右手艾薇只觉得脖颈闪过一丝凉意然后火辣辣的痛感就涌了上来。在场的众臣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塔利冰冷地一笑“奈菲尔塔利的血也是红的。”

这个人不是开玩笑的吧。艾薇只觉得塔利有种病态的恐怖那种不屑的态度如同冰碎顺着她的毛孔渗入血液让她不由颤栗。他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这点和艾弦还蛮像的但是在艾弦的众多手段里绝对不包括艾薇。而塔利显然把艾薇当作了最有效的棋子。

厅中渐渐混乱趁着**身后的男子又附在她耳边“你怕了

。”

“怎么可能。”

“虽然不舍得杀你但你可要乖乖的。”温柔的语气里总是包含着阵阵凉意塔利抬起头冰蓝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拉美西斯虽不说话眼里已包含了全部意思。

如果不放他走那么他走的时候一定会先送她走。

艾薇看着拉美西斯。

传统上来讲优秀的女主角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坚定决断地大声叫:“不要管我杀了他!”或者是“我没关系的你下手吧。”但是她却说不出口连一个坚定的眼神都不愿意给。没错礼塔赫死了死在自己错误的推断上、帝王的疑惑上、不相干的赫梯人手上。但是她偏偏不想承担起这个责任她偏偏想知道他这个时候会怎么办。

任性吗?

对任性而且自私!

他不是说她很重要吗?有多重要呢?证明给她看啊!

只有自己哀伤吗?那一刹看着他绝望而狂乱的身影她的心也要碎了碎成片了碎得动不了了不能思考了。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被塔利控制住呢?

那个伟大的法老坚无不摧、神秘莫测的君主在那一刻居然是那样地令人疼惜。那鲜活的场景她忘不掉啊。她只希望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希望得心都要想碎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内疚?因自己也曾误导过拉美西斯?惋惜?因拉美西斯错怪自己的忠臣?还是其他的什么……

自己这样难受为什么还要故作坚强?不、她偏要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办。

拉美西斯缓缓地抬起右手琥珀色的眼睛里翻涌着种种难以解答的情感。

但那右手始终没有放下殿下候着的众多武士全部严阵以待手持各种兵器、暗器倘若是杀那么这些害人的东西就全都会飞向那个使者即使穿过了艾薇。倘若不杀……法老会不杀吗?

臣子、武士、侍女、塔利、艾薇全部屏息看着拉美西斯。

他却站着不动

艾薇感到那丝血液正顺着脖子流下去。她不想等了怕等来的结果自己承受不起。其实不管是什么结果她或许都是承受不起的吧。

想到这里她突然大叫一声身子一颤塔利手中的铁剑划进了她的伤口一阵剧痛霎时袭来。见状塔利慌忙把手一松生怕割深了她。“塔利原来你终究是不想杀我的。”艾薇心里想着手迅地从衣袋里掏出eag1ekey防狼喷雾拇指套入顶部的指环四指握住喷雾的体部心中默念一声对不起奋力举臂持着喷雾砸向塔利的鼻子。

小号eag1ekey的长短与一只签字笔无异但是略粗握在艾薇的小手里正合适特殊的合金制作坚硬却轻便持其攻击人就可产生“寸铁”的效果。即使是艾薇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依然可以对大汉产生重创。这一下果然疼得塔利不轻他大叫一声左手放开艾薇抚向自己的鼻子右手却依然死死抓着铁剑。

趁着这个空档拉美西斯放下右手众武士心领神会作势要涌上殿来给塔利最后的一击。

就在这时艾薇大声地叫到:“谁都不许上来。”气势之磅礴着实让众人愣了一下。与此同时她左手执袖掩鼻右手飞快地转开了喷雾的保险拴冲着塔利的脸就喷了过去。那一秒塔利惨叫了一声当时就向后晕倒了过去。过了数秒殿下前排的武士、臣子也突然略感不适鼻喉呛辣纷纷咳嗽了起来。

“不要慌用袖口掩住鼻子一会儿就好了。”众人闻言纷纷用衣角、袖口掩住口鼻。

拉美西斯伸手一指后面的武士就持剑冲了上来。

艾薇突然在倒下的塔利面前一跪伸开双手将塔利护了起来。殿上的武士只奉王命冰冷的刀剑就要落在艾薇身上。

“住手!”拉美西斯喝止了那些武士燥怒的眼睛里包含着十分的不解。“奈菲尔塔利做什么。”

“陛下……”他终是没有杀她他没有。“这个人还不能杀还要问他多一些事情。”

“什么?!”

他几乎失去了思考的理智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却只有那一个想法。为什么不杀为什么不杀礼塔赫是因为赫梯使者才死的!是因为那个人!艾薇低着头快地说着“问他谁才是真正的奸细

。”

“你说什么?”

“向他问谁才是真正的奸细!你身边有奸细那个人不是礼塔赫不是!”

那一句话宛若喊醒了拉美西斯他怔怔地看着艾薇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久久地慢慢地他颓丧地放下了手。

“把他关起来。”

武士收起刀剑从艾薇身后拖走了不省人事的塔利。

拉美西斯呆呆地看着地上紧闭双目的礼塔赫日常温暖的微笑仿佛还留在脸上只是早已没有生存的温度。

谁才是真正的奸细。

这一句话好像提醒了他如果他没有心存疑虑没有怀疑礼塔赫是奸细怀疑这个对自己最忠心、最崇敬的臣子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是这样。如果礼塔赫还站在殿上呢?手持武器的他会让那个使者靠近自己吗?到底是谁害死了比耶呢?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忠诚于法老了。

他笑了。自嘲地笑了嘴角勾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琥珀色的眸子里却出现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缓缓地走回王座眼神越过殿下余惊未散的臣子、恨意未绝的马特浩妮洁茹、低头不语的艾薇坚定地看着外面。他缓缓开口语气冰冷而坚决。

“等他醒了我便要拷问他到死赫梯人害死了我国的最高祭司他们必然付出代价。”

众臣立刻跪倒在地面目诚惶诚恐却又带着几分崇敬。“陛下万岁!”

马特浩妮洁茹的脸上浮现着冰冷的不屑噙着泪水轻抚着礼塔赫失去光辉的脸庞。艾薇抬起头看着拉美西斯直直地直到那个琥珀色双眼的主人低头扫了她一眼。但很快他就又好像逃避似地别开了视线。他定定地看着远方听着臣子的赞誉之声他故意不去看那些抱着异样情感的人。

当上了法老连这个时候都不能表露出懊丧或者后悔吗?

为了看到更伟大的未来究竟还要付出多少呢是不是有一天连自己也要迷失呢……

比耶真实真的是很痛苦的一件事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