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朗气急败坏的回到了办公室,刚好遇见宋若晴。

一见他凶神恶煞、咬牙切齿的表情,把宋若晴吓了一跳,问道:“陈朗,你这是怎么了?”

陈朗掏出电话快速的翻页,嘴里恨恨的道:“这个该死的林翰!你快去联系姬小婷,我联系石嘉和武志宇,让他们全部出去找人!就是跑到天边,也得把他给我逮回来!”

宋若晴听的一头雾水,问道:“究竟怎么了?林翰为什么跑啊?”

陈朗得到检验结果以后忧心忡忡,直接找遍了今天坐诊和上班的医生,挨个核对探讨林翰的病情,随后就急匆匆地去了林翰的病房,宋若晴一直在科里,两个人还没沟通过消息。

陈朗不由分说把宋若晴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小声的把经过讲给她。宋若晴惊得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陈朗皱眉道:“我后悔不该早告诉他,要知道他反应这么激烈,说什么也先瞒两天。”

宋若晴没了主意,摸了摸自己的白大褂,惊慌道:“我回去拿手机,打给小婷和弓语。”陈朗道:“弓语先别告诉她,要是知道林翰出了这事,马上就得扑回来。等几天看看情况再定。”宋若晴无助的点了点头,匆忙去了。陈朗加了一句:“只说失踪,别说得病的事。”宋若晴听了一怔,随即又点点头。

陈朗的电话这时响起来,一看是林翰的,他触电般快速接通,对着话筒就嚷:“林翰,你个混蛋!快点给我滚回来!只要……只要你回来,一切都好说。”说到后来,隐隐露出了哭腔。

林翰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沉稳,一点不像得知自己患了不治之症的患者,问道:“陈朗,你要是还拿我当哥们,就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陈朗忙不迭的点头,紧着说道:“你问你问!只要你回来,多少个问题都成!”

林翰道:“我的病按照理论上来讲,还有多长时间会失去行动能力?”

……

林翰没得到回答,加重了语气:“陈朗,快点告诉我,这对我非常重要!”

陈朗无奈,斟酌着道:“一般来讲,要看每个人的体质和神经机能,最多半个月以后首先就会吞咽困难,说话困难,呼吸困难,但是不影响四肢行动,等到一个月以后,恐怕……恐怕……”

“我知道了。”林翰长叹了口气,说道:“谢谢你陈朗!刚才下手重了点,没伤到你吧?你别说话,听我说,听我说完。”跟着喘息了一口气,续道:“我明白你现在很担心我,希望我回到医院去接受你的救治,可是你和我都知道,这样的病究竟能不能治好。我现在要去一个地方,给自己做最后的救赎,很对不住,我不能和你说的太具体。你听好了,如果我真捱不过去死掉了也就算了;如果有一天我能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那时候咱们兄弟再把酒言欢,庆祝我的重生,先这样了,我赶时间。”

陈朗皱起了眉头,听出林翰这是要挂电话了,紧着大喊:“林翰,林翰!你说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句也听不懂!除了医院,你还能去哪里救赎自己?卧槽……你又没信什么教,还救赎,喂?喂?!”连连的摇动电话,却听到里面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陈朗不甘心,再反拨回去,却发现林翰已经关机。怔怔的愣神中,想起了林翰刚才的那句“我真捱不过去死掉也就算了”这句话,只感到寒意骤起,悲从中来,眼底倏忽间湿润起来。

“渐冻人”不是每一例都要人命,但是每一个患者无不为此病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包括心理上的和生理上的。陈朗明白,就算是有雄厚的治疗资金作为保障,有全球一流的医师团队和最高精尖的医疗技术,倾尽心血来救治林翰,悲剧依然无法避免。

就是林翰不死去,最后他的身体也会像是被冰雪冻住,今天是腿,明天是手臂,到最后可能蔓延到手指,甚至连控制声带发声和眼球转动的肌肉也不例外……它的残忍不仅仅是没有任何可以治愈的方式和药物,更在于还必须意识清晰地目睹自己生命消亡的全过程,这种可怕的梦魇般的病症,甚至超越了任何一种癌症。

林翰还说“如果有一天我能好好地出现在你面前,那时候咱们兄弟再把酒言欢”,作为正八经的医学博士,陈朗根本就不能相信会有这一天。他太了解“渐冻人”的恐怖了,林翰所有的检验结果一旦经过各大医院的权威认定,那么他就被打上了“必死”的标签!

当然失去生命停止呼吸是一种死;可是没有任何行动能力,连一根手指都不能抬起,全身肌肉坏死、萎缩,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无声的消逝,这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死亡”呢?

或许对于亲人朋友,他们认为林翰只要呼吸就是活人;在陈朗的角度看,他的心脏还在跳动,也可以认定这是存活,多少悲情的家属夜以继日的守护着“植物人”患者也已屡见不鲜,然而就林翰自己而言,这种存活却没有丝毫意义!

林翰不是一个目不识丁的盲流或者傻子,相反他受过高等教育,掌握着十分丰富的生物常识,对于这种病,稍加判定就知道它的可怕之处,能突然引起他这么剧烈的过激行为,也属于意料之中。

陈朗又何尝不知道纸里是包不住火的,再加上这种病情发作的极快,他不敢大意拖延,只能选择和林翰实话实说,并且寄希望林翰能够相信自己,为求一线生机,好好的配合治疗。

可是结局却是:林翰跑掉了!

不排除这也是恐惧的一种,病人得知自己的患症以后表现各不相同,有捶胸顿足、哭天喊地的,也有坦然承受、笑对病魔的,还有贪生怕死、胆战心惊的,不一而足。

但是绝大多数患者越是恐惧的,往往越是要留在医院里,哪里都不去。对医生和护士的话言听计从,积极配合治疗。什么时候要是听到“回家去修养吧,吃点好的喝点好的”这样的话,就会勃然变色,胡思乱想。

林翰的选择果然与众不同,他选择逃之夭夭,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想办法”。陈朗怀疑他一定是受到刺激太严重了,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天下之大,林翰能去哪里“想办法”?他又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医治自己的疾患?

一想到林翰重病在身,一个人孤零零地游荡在外,随时都有病发的可能却得不到帮助;而自己这个医生朋友除了束手无策以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僵硬萎靡,倒在某个角落的痀偻背影,陈朗抓心挠肝般的着急,就差发疯了。

晚上七点,姬小峰、姬小婷兄妹,陈朗、宋若晴、石嘉和武志宇一起聚集到了林翰香江街的租住房,又过得一会,王蕴明带着两个员工气喘吁吁的赶到,再过一会,甚至许展也来了。这样的声势,惊动了隔壁的廖雪,也打开房门,满脸惊诧的走进了屋。

林翰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所有在场人里,知道他社会关系的极其有限,甚至就是林翰的老家住址和电话号码,也没有一个人能提供出来。

陈朗还是多长了一个心眼,没有和所有的人公布林翰的病情,同时也嘱咐了宋若晴。只说他在医院住的好好的突然失踪了,要发动大家一起寻找。林翰患了“渐冻人”症这个重磅消息一旦说出来,影响甚巨,还是要再三思后行。

王蕴明比较了解林翰,大咧咧道:“林翰稳重的很,轻易不会做出格的事,或者他出去散心,手机没电了就联系不上了呗,咱们不用这样大惊小怪的。”

陈朗摇头道:“可是从上午到现在一直不见他回家或者回医院,怎么散心也该够了吧?我建议大伙分头出去找找,他最经常去什么地方?”他心里最明白是怎么回事,极力主张寻人,对于林翰的“失踪”显得比任何人都焦急。

许展道:“我认为报警比较合适,警方在技术上可以帮到我们,比如提供监控录像之类的,方便查找他的下落。”

“一个下午而已,还没过夜。”王蕴明皱眉道:“现在报警是不是太仓促了点?”

许展道:“不报警,我也可以让警方介入,帮着查找下。”陈朗听到这句点了点头,说道:“许展,你这就回去办这事,警方一旦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第一时间联系我。”许展答应着最先离开。

石嘉掏出电话翻找:“我这里有曲哲的电话,问问他老板的号码,翰哥好像和他的老板关系不错。”大池塘工程中,石嘉和曲哲互留了电话,但是却不知道他早就被沈雁紫开除了这一节。不过电话接通后,曲哲还是把沈雁紫的行动电话告诉了石嘉,语气并不怎么热情。

石嘉也顾不上和他客气,转手就打给了沈雁紫,问询林翰的下落。沈雁紫的回答当然是一问三不知:“林翰失踪了?他什么时候被狗咬到了?”短短几天而已,沈雁紫并没有和林翰再联系,她只是在静静等待林翰早点忙完公司的事,然后去她那里报到。

再说,沈雁紫一个大地产公司老总,她每天要面对的事也不在少数,林翰的行踪,不可能时时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