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放手,身孕

“你要是敢『乱』嚼舌,朕会让你死得很难看!滚!”

他一脸暴戾,压着嗓子、咬牙吼道。裘园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皇上,我……”

无形却强烈的恐慌自心底升起,我心惊胆颤地退了一步。他脸上的暴戾退去,颓然而凄楚地看着我:“我真的让你这么恐惧?你放心,我不会再『逼』你……”

他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悲凉,叫人心碎!

“皇上……”我声音颤抖,突然想起此行的目的,“皇上找我来何事?”

他瞥了书桌上的礼盒一眼,苦笑道:“已经没必要了……”说着,他慢慢朝我走过来,“瑾儿,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是吗?”

整个人被他眼中的悲伤笼罩着,明知他不会把我怎样,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我……”后背抵在梁柱上,我无措地垂下眼眸。

“我以为,没有了身份的顾虑,你会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以为,只有我耐心一点,我们还能重新开始;我以为,等时间淡去你对花似雪的愧疚、思念,你就能像睡梦里那样依恋我……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无奈、痛苦!”

他怎么知道我梦里很依恋他?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该怎么解释?想解释,想安慰他,却不知如何开口。胃里一阵窒痛!我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是我太自以为是,才将彼此『逼』到了这个境地!我是自作自受……”他神『色』惨然,一只手越过我的肩、撑在我身后的梁柱上,另一只手覆在我脸上,“瑾儿,如果这皇宫对你来说只是枷锁,如果我带给你的只有伤痛,我愿意放你自由……”

放我自由?心突地一沉,无声的绵痛蔓延开去……

茫然中,眼前的面孔『逼』近,我似乎看到了晶莹的泪花。他轻柔地覆在我唇上,『迷』恋地吸吮着。他的唇毫无温度,甚至有些发颤。我心里一痛,双手不自觉地环在他脖子上,眼泪早已成行……

他双臂搂着我转了180度、靠在梁柱上,将我依在他胸前。身体紧贴在一起,可两颗心却遥不可及。依然是冰冷的唇,却如惊涛骇浪、铺天盖地压了下来。我全身软绵无力,整个人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任他索取……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我。我恍惚地睁开眼,见他脸上平静,眼中再也找不到一丝感情。

“是走是留全都随你。华西宫我会永远为你留着;如果离开,跟全喜说一声就行,我会让他安排。”

他扶我站稳,便朝书桌走去。

“皇上……”

“你先回去吧。我召了肖翼来谈公事,他应该快到了。”

他没看我,坐下来开始批阅奏折。

这次,他是真的死心了吧?是走是留全都随我,这不是我想要的吗?可是,为什么心口会这么痛,痛得透不过气来!

是该离开了!这样,很好……

脚步虚浮而沉重往门口挪去。嗓子里似乎有什么涌了上来,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卷入了黑暗的漩涡……

“瑾儿!”

……

眼前无数个幻影。皇上、肖翼、紫玉道长、太后、若梅……还有桃花男!我是不是要死了?也好。桃花男,我来陪你吧……

“娘娘!”

努力睁开眼,看到心湖欣喜若狂的脸。

“我还没死吗?”我自言自语道。

“娘娘胡说什么,你怎么会死?”心湖凑上前,拂开我额上的刘海,喜不自禁地说道,“紫玉道长说,娘娘有喜了!”

有喜?我彻底怔住。

“紫玉道长还说……道长!”

心湖正要继续说,便见穆公公领着紫玉道长匆忙赶来。

“道长……”

上次让他帮我圆谎,不知皇上有没有怪罪他……

支开众人,只留下心湖。紫玉道长开始给我把脉,片刻后说道:“你呀!典型的讳疾弃医!那次要是肯让我号脉,也不至于真假互换、闹得鸡飞狗跳!虽然虚弱了点,但没什么大碍,好生养着就行。”

“娘娘,当初您吐血,是胃出血,并不是绝症发作!是我们想严重了……”心湖忍不住『插』道,既哭又笑。

胃出血?不是绝症发作?老天是眷顾我,还是戏弄我?

“娘娘的胃病不打紧,只要保持心情畅快、吃几副『药』就行了。不过,娘娘本就贫血,又有了快两个月的身孕,不能过度劳累、忧心,否则容易晕厥。”紫玉道长又道。

原来如此!难怪我最近既容易疲倦,又频频晕倒,我还以为……

“那我的病?”

“如今有了身孕,便有了三成把握!娘娘只需放宽心,余者交给我!”

这么说,两年之内,我应该不会有事?我该欢喜吗?在我将皇上的心伤得百孔千疮的时候,我居然暂时死不了,我居然有了他的孩子!

紫玉道长又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开。之后,太后、若梅,叶莫、爹娘等人陆续来看我,个个喜不自禁!独独不见皇上,我心里焦躁不宁。

一直到傍晚,都不见皇上『露』面。

我倚在窗边,手里握着桃花男留给我的玉坠。正如兰前辈所说:一个人如果总陷在过去的悔恨当中,那他这辈子注定会无穷无尽地后悔!之前,我陷在悔愧中不能自拔,结果却深深地伤害了皇上……

四季交错,生命轮回。或许,肚里的孩子是桃花男和秦玉昔的生命的延续吧!

“娘娘!”

心湖端来阿胶红枣汤。我接过来慢慢吃着。

“对了,前几天你们去哪了?皇上有没有责罚你们?”

自我晕倒醒来,原来服侍我的公公、宫女回来一大半。

“皇上并未责罚我们。不过,华西宫有日月神教的『奸』细,皇上正在彻查此事,是以将所有人禁闭了起来。”

『奸』细?突然想起,七月底的锦帕诬陷、上次的威胁信笺,都是因为有内应。只是,数月来发生的事太多,我一时没顾得上查处。

原以为皇上是因为恼怒,才将我的人赶走,不想却是为了我的安危。他当初想让我住在他的乾宁宫,也是出于我的安全考虑吧……

“事情查得如何?”

“已有眉目。”心湖话锋一转,嗔道,“娘娘该好好养着,别管这些杂事。”

我点了点头,眼睛不由地看向门口。漓,我们有宝宝了,你不喜欢吗?为什么不肯来看我?

“娘娘在等皇上吗?”心湖问道。

“哪有?”我不自然的低头喝了口汤。

“听全喜说,这几天皇上每晚都来,天明才走。”

心湖不经意地说着,却拿眼睛觑了我一眼。

皇上每晚都来?难怪我每天都梦见自己在他怀里!难怪裘园说皇上最近不让人守夜!可是,我这几天都是握着桃花男送我的玉坠睡的,皇上该多难受……

我‘腾’地站起身。心湖被唬了一跳,忙过来搀我:“娘娘做什么?”

“皇上在哪,我想去找他!”

之前让他寒了心,我一定要把他的心暖回来!

“可是……”心湖似乎很为难,“娘娘,给皇上一点时间。他受的冲击太大,一时接受不了……”

也是,他已经决定放手,却突然得知我有了身孕。所以,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我吧……

我颓然地坐下。心湖扶着我的肩,说道:“娘娘,皇上是太爱你了,所以一时难以接受。娘娘只要相信:无论皇上做什么,都是为娘娘考虑!”

只要他还爱我,其它的都不重要!

这么想着,我心里踏实了一些。起身将桃花男送我的玉坠收了起来,心道:桃花男,谢谢你保全我母子!我会把你珍藏在心底,然后开始新的生活!

收好玉坠,我去了御书房。李总管说皇上在御书房后面的芸隐居习武,领着我去了。进了芸隐居的小院,听到西厢的练功房隐约传来舞剑声。

“皇上练功从不让人打搅。娘娘先去东厢的暖阁坐一会,待会奴才叫您。”

我微微点头,随他进了暖阁。

一进屋,我惊地说不出话来:四周墙上全挂着我的画。有的是当初义卖筹款时捐掉的,有的是在凤凰寨的时候画的,怎么都在这?更诧异的是,这里的摆设布置与我华西宫的暖阁一模一样!

“娘娘请看这个!是皇上才为娘娘准备的。”

我顺着他的指引,看到桌上摆着的礼盒。似乎就是上午在御书房见过的。打开一看,是一整套画画用的工具、颜料。

最近情绪低落,已经许久不碰笔了!皇上是希望我早点从桃花男的阴影中走出来,所以才备了这些东西吧!

心底一阵『潮』湿,眼前雾气氤氲,我快步走向练功房。站在窗边,见皇上身形踉跄,全不似从前矫捷、洒脱,似乎伤痛而悔恨!漓,我们有孩子了,为什么你反倒这么痛苦?

正想着,皇上一个跃身,整个人悬空转了两圈,同时剑扫四方。一阵眼花缭『乱』,等我回过神,见皇上以剑撑地,单膝跪在地上。

“瑾儿,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独自承受那样的煎熬?”

我暗惊,忙靠在窗边。他看到我了?应该是自言自语吧!傻瓜,我也是才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怎么早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