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盛怒,折辱

“皇上……”

我声音微颤,心脏剧烈地蹦个不停。他怎么会来?

他不说话,目光如炬地瞪着我,一步一步走了过来。我心里更慌,不由地退靠在墙边。除了蒙冤被罚跪的那次,我从未见皇上如此愤怒!不,除了愤怒,还有极度的失望、心痛。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我双手抵在身后的墙上,惶恐地看着一步步『逼』近的皇上,直到自己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他神情异常冷峻,眼中的寒意箭一般刺在我身上。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冰冷,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我此刻装扮成心湖的模样,他怎么一眼就认了出来?我双手按在胸口,仰头看了他一眼,忙又垂下目光,心虚地说道:“我、我出去逛了会……”

“一个人?”仍是冰冷的语气。

“嗯……”声音微弱蚊蝇。

“到现在,你还敢满口谎言!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他终于爆发,双手钳着我的肩,恨不得把我捏碎一般!我痛得倒吸了口气,双手无助地抵在他胸前。他知道什么了?沈御风,还是任奕寒?抑或都知道?突然想到那张威胁的信笺,我心里一寒……

他会怎么处置叶家?我顾不得疼,慌『乱』地思索着各种可能。也不敢再说话,怕越说越错!

他重重地呼了口气,似乎极力忍隐着。手上的力道也轻了一点,重新恢复了平静而冰冷的语气:“怎么?没话说了?你把玄冥教的玄堂主送哪去了?”

他到底知道多少?在见到爹和哥哥之前,不能『乱』说!

“皇上说什么,我不懂。我只是闷的慌,所以出去玩了……”

“出去逛需要易容?是不是想摆脱隐卫?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脸上的阴霾更甚,伸手要撕下我脸上的面具。随即又住了手,拽着我的胳膊往我的房间走去。来到走廊,见悠菊、穆公公等人统统趴跪在院子里。我更加发慌!

进了屋,见心湖跪在地上。

“心湖……”

我愧疚不已。这次会连累多少人?

不及多想,皇上一把甩开我,面似寒冰地命令道:“换好衣服,立即去前厅!”说罢,径自离开。

我暂舒了口气,忙扶起心湖。

“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娘娘别这么说,换装要紧!皇上虽生气,但并未让我去外边罚跪,可见他不想其它人知道娘娘易容出府的事。”

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但愿皇上像从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

迅速换了装束,我赶到前厅。偌大的房间,只有四人。最上边,皇上坐在太岁椅上,神『色』威严;青烟立在他旁边,满脸愁『色』。下边,爹和哥哥低头跪在地上。屋里鸦雀无声!

“爹……”

看着爹不再硬朗的身影,我很是不忍,欲上前搀扶他。

“放肆!身为皇后,连君臣有别都不懂吗!”皇上喝道。

我心里一痛,原本的幻想彻底落空!心里突然前所未有地明朗:他再宠我,也是有度的!同时又有些可悲:宠你的时候,什么君臣礼仪都可不顾;如今一生气……

我愣在那,面前像有条深深的沟壑,将我和皇上远远地隔开,遥不可及……

“多谢娘娘关心,罪臣不要紧。”爹说道,示意我给皇上行礼。

我益发心痛,跪身说道:“臣妾参见皇上!”

许久没有回应。我稍稍抬眼,见皇上的手死死地抓着座椅扶手,指关节发白。我心头一颤,他心里也不好受吧!我骗了他那么多,也难怪他大怒。这么一想,心头的锐痛缓和了些。

皇上迟迟不说平身,只转向爹说道:“护国公,你可知罪?”

我一惊,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

“所有的事都是臣妾的错,与护国公无关,请皇上明察!”我抬头说道。

皇上的目光回到我脸上,眼中的怒火更甚。

“无关?罗将军!”他微微侧头,眼睛却始终瞪着我。

罗青烟犹豫了一下,苦着脸念道:“护国公私通逆党、窝藏敌犯;欺君罔上,目无王法;教女不严,纵容其不顾廉耻、私下与男子定情……”

我的脑袋轰地炸开。他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索『性』挑明了。我深吸了口气,说道:“皇上明察!这一切都是臣妾任『性』妄为,与护国公无关!护国公并不知道沈御风是玄冥教的人,因其有救命之恩,所以才收留了身受重伤的沈御风。”

“不是!是微臣罪该万死!子不教父之过,娘娘那时年幼无知,纵有过错,也是罪臣之过。况且,娘娘已失忆,或许,有的事并非皇上想的那样!”爹抢着道。

爹的话提醒了我:不能承认与任奕寒私定终身!

“你不用急着顶罪,回头朕会慢慢跟你算!”皇上恨恨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看向爹,“你确实罪该万死!在西刹边境,与玄冥教的人勾结;如今又窝藏逆党!”

他声音不大,却威严冷酷。我心里愤愤不平,说爹窝藏逆党还有点边,这勾结逆党从何而来?

我正想辩解,罗青烟跪下说道:“启禀皇上,义父从未与玄冥教勾结!征讨西刹时,由于内『奸』的出卖,义父曾中了西刹的伏击,幸得十几个神秘人援救,才侥幸脱险。后来才知,那为首者正是玄冥教的沈御风。”

“就算如此,也不能公私不分、枉顾王法!还有,沈御风为什么会出手相助,又为何会出现在叶府?”皇上犀利地看向我,“都是因为你,是不是?!”

我的脸‘刷’地白了,一时不知如何辩解。

“启禀皇上,娘娘早已失忆,根本不认识沈御风!”爹叩首道。

罗青烟立即接道:“皇上,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今天的事太蹊跷,似乎是有人刻意引我们来这!正如义父所说,或许,事情并非皇上想的那样。也许是有人利用娘娘失忆,故意栽赃!”

皇上脸『色』变换了一下,依旧冷酷如冰。他冷哼了一声,说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叶府窝藏逆党,这又如何解释?沈御风人呢?”他眼睛看向我。

“……沈御风伤重不治,已经…死了……”

想到清道长的话,我鼻子一酸。

“死了?那尸体呢?”他显然不信,脸『色』愠『色』更重。

“臣妾让人运出京城了……”我硬着头皮说道。

话未说完,我被‘啪’地一声巨响唬了一跳。只见皇上‘腾’地站起,他手边的高脚茶几完全塌倒。

“到现在,你还敢满口胡言!你以为朕不忍心处罚你?”他立在我跟前,狠狠地说道。

话一出口,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难堪。

只是,我已无暇顾及他的感受。委屈、苦涩自胸口蔓延至全身,将我彻底淹没。心碎无痕,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不忍心?罚跪,打耳光,甚至打板子,你对我的体罚还少吗?我会傻到以为你不忍心?太讽刺了!

事到如今,干脆都说清楚好了!我长吸了口气,徐徐说道:“臣妾从未这么想过!玄冥教并非都是逆党。想必皇上也知道,玄冥教分玄堂和冥堂。任奕寒和以沈御风为首的玄堂,一年就转移至西域,并发誓不再踏入中原。与朝廷作对的是冥堂。冥堂被日月神教利用,已经脱离了任奕寒的管辖。”

皇上神『色』复杂,眨了眨眼,突然厉声说道:“不再踏入中原?任奕寒人在中原,沈御风更是找上了门,这又如何解释?你在为任奕寒脱罪吗?”

想到叶莫的话,我心里一阵酸楚。

“臣妾因为追查妍妃之事,才刻意接近玄冥教。我的确与任奕寒有过婚约,但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也无从可知。这次,任奕寒只是以西域商人的身份来中原,不料被人追杀,至今生死未卜。沈御风来叶府,只是为了将此事通知于我……”

我还要接着说时,听到门口有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皇上,叶夫人晕倒了!”全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爹冲了出去。娘晕倒了?因为担心?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全身僵滞。

哥哥也跟着起身,道:“请皇上体谅!”

说罢,他也离去。罗青烟看了看我,又看向皇上,征询地说道:“皇上?”

“你也去吧!”皇上对他说道,眼睛却盯着我。

罗青烟谢恩离去。屋里只剩我和皇上,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空气顿时凝结起来。

我虽担心娘,但此刻更重要的是对皇上解释清楚,以免他降罪于叶家。我仰头看向他,他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的怒气消退了不少,疑虑和疏离却更甚。本该是最亲密的人,此刻却如此陌生!

“皇上,虽然我隐瞒了许多事,但我从未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朝廷!”

“是吗,那你和任奕寒的婚约怎么解释?”他声音微颤,似乎痛苦不已。

看着他越握越紧的拳头,我既心痛又不忍,双手不由地包住他的拳。他的手一抖,随即厌恶的甩开,回身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我身体一歪,双手重重地撑在地上,手掌一阵生疼。心,更疼。

我重新跪直,忍住眼泪说道:“臣妾刚才说了,我只是为了让任奕寒放弃与朝廷对抗,才假意与其私定终身……”

“朕不需要!”他厉声打断我,然后讽刺地冷笑道,“皇后还真有牺牲精神,为了替朝廷清除逆党,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朕真得替天下百姓谢谢你!”

我顿如雷轰电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许久,我苦笑道:“夫妻本是一体。这么折辱我,皇上心里好受么?我是不是洁身自好,皇上不是最清楚的吗?”

他似乎也自觉失言,眼眸中闪过歉意和心疼,旋即撇开目光幽幽说道:“你的身体是给了我,但你的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