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李睿来瑶华宫,微醺。沐心慈唤人替他宽衣洗漱完毕,李睿竟倒在**耍赖。

“心慈,你说……朕,朕是不是天下最强的男子,嗯?”

“是,陛下自然是。”她替他张罗了浩浩荡荡的后宫队伍,都没累死他,就算不是最“强”,也是顶“强”了!

当然,李睿问的不是这个“强”。白日里与李赫暗地一番较量,李睿颇有些闷闷的。

李睿抱住沐心慈。

“皇后,朕、朕想灭了东周……做天下的霸主,就像……武帝卫曦那样……”

“……”沐心慈未答话,心头却在冷笑。

“心慈,你父兄英勇无双、战无不胜,是朕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到时候,我们、便杀出一片江山,朕……朕、便与你共看这万里山河,可好!”

李睿何止是微醺,简直是醉得不行。

“臣妾翘首以盼。”沐心慈顿了顿。“待我父兄为陛下打下天下,朕打算如何安置他们?”

李睿昏昏沉沉半晌未答话,嘴里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沐心慈却听懂了——

“……若忠心不二,便,不杀……”

臣子的“忠心”,不过是一句话罢了,皇帝说你忠心,你便是忠心,说你是谋逆,你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李睿早已察觉沐家父子的异心,沐心慈清楚,他迟迟不动手不过是因为现在动不了、不能动。沐家在养精蓄锐蓄势待发,李睿又何尝不是。国之内斗,天下之角逐,二者必须兼顾。若现在与沐家闹翻开战,敌国趁虚而入,他是讨不了好的。

李睿搂着沐心慈,沉睡着,脸上几分醉酒酡红,青丝散乱迷糊说着呓语,竟有一些……娇憨之态,和白日里高高在上的英武燕王,很是不同。

李睿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与他二十年后,那经历血雨腥风、阴谋机关算计的李睿,显得更为纯粹。

朝野之事繁多,几国皇族来燕,李睿本身也勤奋,确实累着了。

沐心慈没有睡,因为……九幽就在房间里盯着!

沐心慈轻轻推开李睿,起身。

九幽一张脸冰霜冷寒,很不高兴。

宫人被药倒了,沐心慈跟着九幽去殿外。

“为何不高兴?”沐心慈问。

九幽握住沐心慈手,望向殿外——簌簌的雪花,从宫灯昏黄的光中密密的坠落。

“我没有不高兴。”

沐心慈转到他面前正视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的脸上写着三个字!”

“什么字?”

“我!吃!醋!”沐心慈笑。

九幽被说中,眼神闪了闪,有些心虚。

“心慈。”

“嗯?”

九幽望着那雪花。“我怕,有一天我会像李睿那样,想要霸占你。”

沐心慈努努嘴,把冰凉的手从九幽衣襟探进去,摸到他温热的胸膛,笑道。

“有何不可?”

九幽一呆。

沐心慈手贴着九幽胸膛蹭了蹭,勾着他脖子,亲了他脸颊。

“你的胸膛,好滑……”

九幽腾的脸红了,捉住沐心慈手,沙哑道:“你这样戏耍我,可是有‘危险‘的……”

“我还这样小,你于心何忍?”

“你,不小了……”九幽眼神一黯,“……我母妃十四岁便已有了我……”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让我自觉地……嗯?”

九幽看着她,眼神波光闪闪。“如果你不介意……”

沐心慈又是笑了出来。“不介意如何?”让你说话说一半,我就偏装不懂。

“……你知道……”

沐心慈耸耸肩。“不知道……”

“……”

第二日。

静安太后寿宴设在在万鸿殿,沐心慈领头操办,盛大非常。包括沐家父子三人,燕国四品以上大臣及长子、夫人都在列。

陈、周、天蝉、赵四国皇族陆续到殿上,这次东周的两个还是来得最晚的。

静安、老太皇坐于上座,李睿与沐心慈在龙凤金椅上。

老太皇精神萎顿,犹如一直在神游太虚、不曾着陆,丝毫不知这外界情况。

静安、李睿、沐心慈与各国来使客套了几句,便开宴。先是‘茶台茗叙’,八位罗裙美人鱼贯而入,古乐伴奏,琴歌瑟瑟,献万寿无疆茶。美人舞罢,便是四道奉:什锦头盒、下马点二式、汤片儿面、粉果,四喜乾果、前菜五品……一共繁复二十四回上宴,共一百零九道菜品,让人眼花缭乱。

陈国三王子苏臻、七王子苏昱同坐一处,却相互无话,感情疏离。苏臻长相不算顶好,中人之色。眉间一道久皱出现的刻痕,眼神阴咎,带着不甚明朗的笑,让沐心慈很不喜欢。

陈国皇室与天蝉国皇室都是北胡族人,个子高大,多美男子。九州各地都有卖胡儿的。有钱人家买了回去,相貌好的当娈童,不好的当小厮、奴隶。眼下苏臻与苏昱坐在殿上,有着一群燕国蔫儿巴老臣对比,颇为惹眼。

恰逢月圆,众人喝了酒,气氛渐活跃。

东周大皇子李赫与胞妹华阳坐在苏昱、苏臻对面。华阳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双眼一直不离苏昱,倨傲的眼中有恋慕之色。

苏昱对华阳一直揪着不放的视线略感不满,冷冷瞥了她一眼,可华阳不为所动。沐心慈将二人的微妙交流看在眼中。

果然东周与西凉的女子与中土女子不同,就是豪放、大胆,看男人都那么直接、紧迫。

“太后娘娘,华阳为您准备了一场桃剑舞。”华阳向静安双手拱了个礼。

静安正在兴头上,看华阳浓眉大眼、灵气活现,笑呵呵的点头应了。

桃剑舞是东周的特色。东周人尚武,女子亦不例外。但女子终究不是男子,大刀大枪拿着不合适,便用桃木剑代替,久之便编了舞,女子体态柔美,加之舞剑动作英姿飒飒,裙裾翻飞间,燕国大臣的公子以及苏臻都看直了眼。

李睿连连叫好,直夸赞东周女儿多英豪,李赫满口谦让“谬赞”。华阳舞到一半忽然停下来,邀苏昱与他同舞,苏昱却毫不怜惜的冷面婉言拒绝。

华阳觊觎苏昱,沐心慈味感不悦。虽知道眼前的苏昱是二十年前的九幽,可想着他被这个高傲凌人的华阳公主惦记打着算盘,还是不甚欢喜。

华阳有意苏昱,倒是气愤了苏臻。苏臻一直以为华阳是在看他,却不想佳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

苏臻青着一张脸,阴咎的眼更阴了几分。

天蝉国来的北王穆工恪守中庸之道,有规有矩,该装傻时装傻,该狡猾时狡猾,拿捏得当,倒让李睿怎么套话都问不出天蝉国皇室的详细,更觉天蝉国那一竿子人个个玄乎乎,颇为神秘。老皇帝病倒,北王迟迟不即位,未来皇帝是谁?

穆工时而把视线停在苏昱身上,奇怪着为何苏昱看他的眼神与昨夜看他的眼神不同。昨夜的苏昱眼神更加沉稳,现在的苏昱,似乎比从前见他时还要冷漠上几分。

苏昱看向座上,李睿正附耳与沐心慈说着什么。苏昱端了满樽的酒,咕咚一口全灌了下去,一抹唇,“吭”的放下酒樽。心头闷。

他有他的骄傲,所以他从不主动去缠沐心慈。也正因为他的那份骄傲,让他如此煎熬。想靠近却不能靠近,想要对她说喜欢,却又不能说喜欢,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

只要她好好的,就好。

苏昱仰头,又是一樽酒。

为何,他就喝不醉呢……

他真想好好的大醉一场。

宴后第二日一早,陈国三王子苏臻、北王穆工先行告辞。临行,苏昱送苏臻离开皇城,苏臻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对苏昱冷哼一声阴笑道:

“七弟,没想到你身在燕国当质子都还能偷了陈国的兵去攻城略地,哄父王封你为王,真是三哥小看你了!”

苏昱虽比高头大马上的苏臻矮上一截,但他身上凌人之气却让苏臻无法忽略!夺位路上最大的威胁不是大王子苏珂,而是他,苏昱!

“并不是你小看我,而是你一双眼,不可能看穿我。”苏昱一句话,把苏臻气得咬牙。

“为兄便看你还能得意到何时!陈国终有一日会挥兵南下,夺取大燕!到时……哈哈哈……你且自行保重吧!”苏臻一抽马屁股,奔向城外,“驾!!”

穆工临走,给了苏昱一把镶嵌了珠玉的精秀短刀。

“燕国皇宫不许带剑,你不能没有兵器防身。还有这个,”穆工说着又掏出一个锦囊,“是你师父椴木让我转交与你的。你体质特殊,毒发的时候可以吃一些,缓解……”

“谢……王叔。”苏昱说得有些生硬。

不论是如今苏昱还是二十年后的九幽,遍体是毒的体质,伤人也自伤。每月必有一日毒发,如万虫噬心,寒气遍布四肢百骸,苏昱时常昏死过去,又疼醒。

他亦不知自己至毒的体质如何而来,时常觉得自己是在一步步、一天天接近死亡,却又不知缘由。

或许,那个二十年后的“他”知道原因,关于他们身体里的古怪、秘密。

东周的两尊大佛来得迟,走得,怕是也迟。李赫和李华阳赖在皇宫里,毫无离意。华阳委婉示意想与苏昱走近,李睿自然不会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苏昱个性淡漠,拒人千里,李睿料定了华阳去是回碰钉子。

果不其然,华阳何止是碰钉子,那简直是碰的是锥子!去青莲宫脸苏昱的面都没见着,不甘心干等了半下午,软硬兼施,依然没行。

“七王子殿下在药浴,公主还是改日再来吧。”婢女红缨面无表情道。

华阳再生气也无法,毕竟这是燕宫,要杀人治罪还是不方便,只得改日再来。

是夜,月幽幽,雪静林霜白。

苏昱药浴完毕,遣走了婢女,一个人呆在寝殿里,因为痛苦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眉睫发丝上都结上霜花。

师父椴木从小告诫他,毒发的秘密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会成为他的致命弱点。连椴木,也不清楚苏昱毒发的日子。苏昱自小记着这句话,咬牙一个人坚持十多年,就算可能活不过毒发的夜晚,也不会信任、求助任何人。

苏昱扶着心口半躺在榻上,透过窗棂,看见林梢头那上弦月,平静的心,竟如此浮躁。

为何,脑海里总是她的影子。

苏昱闭眼,又是日日跟随沐心慈的那些零碎记忆。她的琴,她的画,她的声音,她爱看的书,爱喝的茶,她的生气娇嗔,她的深沉算计……都让他,忍不住好奇,忍不住,想要靠近……

苏昱正意识飘渺,忽感到榻边有人!

“谁!”

黑衣人背光而立。

“是你?!”

九幽揭开黑色斗篷,露出与苏昱一样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文案也要审核了。所以更新动态可能显示不及时,大月亮羞涩的把微博放在文案上,更新动态变动神马的就放那里显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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