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燕国皇帝李睿,终于携着皇后沐心慈,在昭阳殿见了陈国送来的质子,陈国七王子苏昱。

燕国朝野上下有意让这陈国七王子下跪大拜,丢面子,可这只身来燕的七王子,仅是点头拱了个手,腰都没有弯,更别提下跪了。

燕国大臣皆不满,甚至当面进谏要再攻打陈国。李睿听着满大殿的愤怒声,亦是不悦的眯了眼睛。

沐心慈看了眼李睿,目光投去大殿之下。从刚才起,苏昱的视线就时不时在她身上停留,探究,好奇,还有……一分,和九幽相似的眼神。那样眼神的苏昱,和九幽几乎是一模一样。

“来人!把陈国质子苏昱下入刑部大牢!”李睿第一眼见到苏昱那冷冰脸就不爽快!他李睿乃大燕一国之君,这苏昱不过战败国送来的人质而已,竟敢用那样无畏的眼神看他。不,他似乎连看都不想多看,反而在他的皇后身上停留!

“是!”殿前侍卫齐齐答了声,抽刀上前捉拿苏昱。

一殿人都等着看陈国质子跪地求饶,或者愚命拼死顽抗。只有沐心慈知道,若苏昱真发了飙,只怕这一群侍卫都没活路。到时候,燕国朝野定是要高声呼喝踏平陈国。可现在,西凉大战在即,沐家只有从前一半的军队,哪里有功夫去讨伐陈国。

“慢着。”

满殿大臣忽听一个女声,这满殿君臣都是男子,唯有一个女人,那便是大燕还为到及笄年纪的皇后,沐心慈。百十道目光齐刷刷向沐心慈看去。

“七王子来燕名义上虽是质子之身份,但我大燕国百姓上下皆热情好客,早已将七王子当做远道而来的客人。七王子不拘俗礼,不卑不亢,本宫甚是欣赏。我大燕皇室族人都是胸襟广阔豁达之人,所谓君子不拘小节,”沐心慈意味深长的看了李睿一眼,李睿眼睛里微有一丝不满闪过,沐心慈又看向殿下,“我燕国虽与陈国有过相争,但如今已重归于好,本宫想各位大臣刚才也只是玩笑,不会当真。是吧,右丞相大人?”

右丞相沈厚被点了名,刚才他进谏得最激动。沈厚余光瞥了一眼左丞相沐沉舟,心里暗咬牙。要知道,李睿身边那位置,本该是他女儿的呀!这杀千刀的沐沉舟,竟然这个时候还不忘朝他投来挑眉梢的嘲笑。

武夫!看我以后慢慢收拾你!

沈厚心里虽这么想着,面上却扬起忠诚而殷勤的笑容,和善道:“皇后娘娘说得,也有理。”

沐心慈把手放在李睿手背上,揉了一下,柔柔道了一声“皇上”,配上她十二岁的少女模样,确实……让人不忍心拒绝,拂了她面子。

李睿虽不痛快,但也不好再深究下去。刚才他也确实被苏昱的冷淡挑衅到了,因为下跪不下跪的事情,把别国质子下狱,传出去也确实有损气度。也没有往朝旧法要求质子必须双膝下跪大拜的。

沐心慈接收道苏昱望来的视线,冰凉凉的,她在他视线里读到了探究。

冲突解决,皇帝大臣都散了。沐沉舟微笑着望了眼女儿,就急急的走出来大殿,打算去骁勇营看沐战、沐休兵练得如何了。李睿也知道眼下练兵是要紧事,今日也就没有让沐家两兄弟来。

“沐丞相大人、沐丞相大人!”

身后有人喊他,沐沉舟一耳朵就听出来这声音是谁。沐沉舟假装没听见,继续走自己的。

“沐老哥,等等我!”沈厚喊道。

沐沉舟加快了步子。沈厚好不容赶上他。“沐兄,这条路不能走啊!前日里天下了大雨,那甬道被泡烂,今天在翻修,路上全是泥水,啧啧,根本没法儿走。要不,今天就走右边那条路吧。”

沐沉舟冷声道。“右相大人美意老夫心领了,左边那条路甚好,老夫走习惯了,换条道走着硌脚。”老不死的,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过去十几年,被你坑得还少吗?

面前又三条道可以通到皇宫外。沈厚习惯走最右那条路,他沐沉舟绝不会跟他同路,所以一向走最左边那条。

“我今日还打算把右边那条路让给沐兄走呢,结果,沐兄却不领情,哎。”

沈厚摇头叹息,哼着燕京城现下正流行的花戏曲儿,背手大步走向中间那条路。“啷哩个啷,得儿里格朗……”

沐沉舟等沈厚走后,才挑了右边那条路走。今天穿的是新朝服,棉布刺绣的料子滚上泥浆就废了。

沐沉舟走到半路才发现,一条路上满是泥水泥浆!两腿子走得全是泥水!回家脱了靴子,脚背都变色了。

奶奶的,又被坑了!

沈厚回家,得知沐沉舟的囧态,笑得合不拢嘴。与西凉大战在即,沐沉舟,你这辈子的苦日子才开始和。哼哈哈。

“爹爹,您今日胃口倒是不错。”午膳间,沈湄仪道。

沈厚今儿足足又多吃了一碗饭。沈湄仪猜到,定是沐沉舟又被他爹给收拾了。武将不动武,不是文将对手。

“女儿啊,再过半月就是你封贵妃进宫的日子,这段时间你也不能疏远了皇上,得了机会就去你姨妈菱太妃娘娘那儿坐坐,我看那沐家的丫头乳臭未干就一脸狐狸精像,你可得小心她!将来皇后的位置,还是你的。”沈湄仪的娘赵月娘叮嘱女儿。赵月娘和菱太妃是姐妹。

当然,现在沈厚高兴,是还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是夜,两三个人影偷偷潜入右相府马厩……

此后半个月,右相府举家上下无马车可坐、无马可骑。沈厚家的马儿们都吃坏了肚子,一上街就一路拉稀。六七十匹马被关在马厩里,屁滚滚的天天拉了半月,拉得个个骨瘦如柴。凄惨,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