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落寞年夜

旦日,芳姐与春亮驱车来到白鹜山庄,售票员问道:“大池还是包间?”春亮抢先说道:“我洗大池吧。”芳姐瞧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也洗大池吧。”她换了一套性感的粉红色泳衣,露出妩媚洁白的**,纤细修长的美腿,以及摄人心魄的曲线,让他不禁怦然心跳。芳姐仰靠在池边的石头上,脸上敷了一层面膜,眼睛闭,四肢尽情地舒展。一勺温泉水从脖子上淋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只见他拿着一把勺子正盛水。

“怕你着凉。”

“谢谢。”她笑靥如花地说道。

“脸别动,不然容易产生细纹。”

“你会游泳吗?”一刻钟后,芳姐卸下面膜,看到池中漂浮的救生圈。

“会!”

“你能教我游泳吗?”

“好。”他面红耳赤地答道。

春亮先演示一遍蛙泳的动作要领,再双手托住她的腹部,让她屏住呼吸,双手由前往后平面滑动,双脚往后蹬。双手放开,身子往前游了几步,身子下沉,再用双手托住腹部,往复如此。霎时,芳姐动作过于猛烈,身子划得太快而没来得及托住,窜入池中呛了几口水。春亮立即把她从水里拉了起来,惊恐万分的她仿佛找到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地抱住他。春亮全身酥软,双手却僵硬得不能动弹,心里像有一面小鼓咚咚敲个不停,眼前一片模糊。

“对不起,都怪我没把你接住。”春亮愧疚地说道。

“没事,我先上岸休息下。”芳姐头晕目眩地说道。

芳姐躺在岸边的椅子上歇息,胸脯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上下起伏,双膝弯起叉开。这一幕让他顿起心理反应,不敢再多熟视一眼,便上岸买了一瓶饮料,给她补充水分。

“你有女朋友吗?”芳姐坐起来喝了几口水,看着他腼腆地红着脸,说道。

“暂时还没。”他酝酿片刻,说道。

“为什么不找呢?”

“或许是女孩子看不上我吧。”春亮苦笑道。

“是你要求太高吧!千挑万挑,千万不要最后挑了个烂瓢勺哦!”她揶揄道。

“要是真有的挑就好了。”

“你知道今年我为什么没有回去跟家人团聚吗?”芳姐愁眉蹙额地说道。

“应该是工作繁忙吧。”

“不是工作的问题,而是怕!”芳姐摇了摇头,看到他疑惑不解的样子,继续说道,“每年回到家,父母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没有男朋友啊?’然后就是着急地叫亲戚朋友物色小伙子来相亲,真是烦透了!不过也不怪他们,谁叫自己是大龄剩女呢?”

“那些来相亲的小伙子就没一个合适的吗?”

“你觉得相亲而来的爱情有感情基础吗?再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不是光看三言两语就能把一个人看透的。婚姻是女人一辈子的事,嫁人要注重男人的内在品质。不然结了离,离了结,折腾个啥呢?”

“芳姐,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个爱你疼你的好男人。”

“其实我好想拥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温馨的家,一个能让我遮风挡雨相濡以沫的家。”她双手环抱着膝盖,黛眉微微蹙起,眼眸里闪烁着晶莹的泪花。“一个女人在职场上打拼不容易,压力大。宁愿把厂子交给能真正读懂我的人去打理,自己在家相夫教子。丈夫累了,帮他揉揉腿;丈夫饿了,给他做顿美餐;丈夫心烦了,就一起到外面散散心。当然丈夫也要能懂得包容自己,偶尔纵容自己,对自己有耐心,尊重自己的选择。两夫妻举案齐眉,两情相悦,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这样不是很幸福吗?”春亮低着头陷入沉思,脑子里仿佛有两绺辫子纠结在一起。

春亮回到家走进厨房,看到母亲在剁肉碎,绾柳在剥冬笋,说道:“娘,你们又准备做什么美食?”梅兰答道:“做你们兄妹最喜欢吃的炸肉丸。”他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迈着无力的步伐走进客厅,摊手摊脚地躺在联邦椅上,目光呆滞地看着电视。梅兰卸下围裙,走进客厅说道:“你把葱花切一下,我去瘸二那买瓶料酒回来。”春亮有气无力地拿着菜刀往砧板挥去。葱花青白相间,零零碎碎,迷糊了他的眼睛。刀的一边蹦出了芳姐妩媚的眼神,另一边浮现芷欣烂漫的微笑,手颤动了一下,鲜血把葱花染成了红色。

绾柳放下冬笋,为他洗净手指,擦上消毒药水,帖上止血贴,心疼地说道:“哥,怎么那么不小心?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难道有什么心事?”春亮意味深长地问道:“一个爱你的人,一个你爱的人,你会追求哪一个?”绾柳不假思索地给他讲了一个网络盛行的哲理故事:“一个人遇见佛祖,便问:‘一个你爱的人,一个爱你的人,你会追求哪一个?’佛祖问:‘他们之间有分别吗?’那人回答:‘你爱的人并不一定爱你,追求的过程是痛的,结果是未知的,而接受爱你的人则顺风顺水。’佛祖问:‘你除了追求她就没有别的理想吗?’那人回答:‘有,我还想拥有金钱、地位、权利。’佛祖曰:‘那你追求你爱的人吧,因为你是真的爱她,你就会为了达到她的期望而努力,在追求中你会克服一次又一次困难,这样你不仅是追求她,也是负责任的过一生。而你如果想安逸地过一生,就接受爱你的人吧,因为她会包容你,但这样你就是碌碌无为地过一生。’”

听完故事,让他迷惘多时的心一下豁然开朗。他突然领悟了一个道理:做人需要坚持该坚持的,即使失败了也问心无愧。他把那些葱花倒在垃圾桶里,再从菜园里拔了几根葱,利索地切起来。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拨打了芷欣的手机,通了,激动的心情油然而生。刚欲开口,芷欣就劈头盖脸地来一句:“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打电话给我?如果没什么事我就挂了!”无端被扣上“枯草有主”的头衔,既哭笑不得,又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一大早,海峰从猪圈里赶出一头猪,清洗后,几位家族男丁把猪蹄捆得严严实实,屠夫三拿起一把尖刀,往喉咙一捅,滚烫的鲜血喷了出来。经过几番挣扎与撕心裂肺的嚎叫,终因血液流尽而亡,成为俎上肉。

春亮在摩托车后节椅子上绑着一个竹笼,里面囚着一只羊羔。来到芷欣的别墅门前,拨打了芷欣的手机,无人接听。他试着轻轻地呼唤了她的名字,张春辉拉开窗户探出头来,接着便下楼打开铝合金豪华门。

“你是芷欣的同事,春亮吧?”

“是的。张叔叔,芷欣在家吗?”

“出去了,她的手机好像落在家里充电呢!”

春亮卸下竹笼,并从后备箱拿出几斤猪肉,说道:“张叔叔,过年了,一点心意,恳请收下。”他难以为情地说道:“怎么拿来那么多少东西?”春亮边把东西搬进杂物间,边说道:“芷欣喜欢吃涮羊肉火锅,刚好我爹在项山甄草甸牧养了一些羊。而这些猪肉是今天一大早刚宰杀的家猪的肉,平时我娘喂的都是红薯苗、浮萍、土豆、苦麦菜、米糠之类的杂事。”张春辉抚掌大笑道:“这年头几乎很少能吃到家猪肉了,如今能吃上原汁原味的东西,真是不胜欢喜啊!”春亮洗了下手,喜形于色地说道:“我家里饲养的牲畜都是比较绿色原生态的,欢迎张叔叔到我家来做客!”他答道:“一定一定,来,到楼上喝杯吧!”

到了年三十,浩天与绾柳忙着贴对联,春亮与海峰则提着装着黄酒、鸡、鱼、红烧肉、茶叶、饭、爆竹、香烛、冥钱等的竹篮到祠堂祭祀祖宗,接着又去祭拜村里的土地伯公等神庙。忙碌了半天回来,肚子开始咕噜噜叫,春亮吃了几口从锅里舀了几块用鸡汤熬煮的黄板。

话休絮烦,这里插一个关于客家的古朴遗风。根据记载,“客家人的风俗习惯与汉族的习俗大同小异,但正是这些小异突出了客家的特征,除葬俗和婚俗外,其他具有客家特点的习俗有:赏灯与送灯、端午桂葛、等路与手信、‘车’鸡臂、敬老者、插青与拖青、对‘轿联’、结缘、赛花、撑腰棍、作福、犁春牛、耕牛节、大圆桌、大酒壶、大碗酒、做生基、围龙墓等”。

电视里播放着充满喜庆味道的节目,可似乎与他风牛马不相及;桌子上摆放着各种美味的零食,可依然觉得索然无味;外面的世界精彩纷呈,可感觉仍布满了灰色的雾霭。本以为这些日子芷欣能感激涕零地打来电话,哪怕是发来一句短信也罢,等来等去,等到的只是失望与苦闷。难道她已烦透了自己?若如此,自己又何必再纠缠着她呢!手机起了又落,落了又起,始终不敢按下那个键,深怕此举打搅她美好的心情。

吃完年夜饭,春亮无趣地看着春节晚会。尽管歌曲唱得扣人心弦,舞蹈跳得有震撼力,相声小品也演得幽默诙谐,他却身在曹营心在汉。如坐针毡的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思念,拨打了她的电话,却无人接听。时间悄悄地向午夜十二点逼近,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在电脑上胡乱地点击着各种新闻热点。他又拨打了她的号码,通了,异常惊喜地说道:“芷欣,你在干嘛?”她答道:“我跟黄琴在逛夜市,晚点再跟你聊。”虽然草草挂断了电话,可他意识到,此次通话的她,明显没有往日的反感,他那荒芜的心灵家园顿时绽露绿色萌芽。他时而探出窗外远眺远处朦胧的青山,时而杀几盘四**棋,时而躺在**盯着手机发呆,时而翻阅着以前的书刊杂志,时而……。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敲了十一下,他再次拨打了她的电话,无人接听,也许是夜市过于喧嚣而把铃声给遮盖了,也许是玩得过于尽兴而没有觉察到,也许是在回家的路上不方便接电话,也也许……。就在他瞎猜乱掰时,芷欣回来了电话,称刚回到家,准备去洗澡,让他不必再打来电话,只需在开门迎福之时等待短信即可。

为了驱除年兽,空寂的村落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震耳欲聋,绵绵不绝。春亮撕开包装,把千响爆竹铺在地上,用香烟点着迅速离开,耀眼的火星犹如一道道闪电四处迸射,满地的纸屑仿佛是风乍起飘零纷飞的桃花,一红一白,交相辉映。他回到房间,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短信的降临。突然,手机只显示“沃wo”的画面,卸下电池重新开机仍无济于事,急得满头大汗。她发的短信到底是什么内容?不断猜想着这个问题的他,既抑郁又无奈地度过了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