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水冲龙庙

浩天借着酒劲,把碗狠狠地砸在地上,众人皆不知他为何火冒三丈,惊愕地面面相觑。“牛魔王”惶惶不安地问道:“天哥,难道他是你的……”浩天蹭地站起来揪住他的衣领,厉声喝道:“他是我亲哥!”“牛魔王”一听,吓得豆大般的汗珠都额头上冒出来,内心暗自叫苦。俗话说“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如今把拜把子兄弟的亲哥给揍了,看他那架势,若真是翻起脸来,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南哥站了起来,拍着浩天的肩膀,打圆场道:“大家都是兄弟,有话坐下说,别那么激动嘛!”浩天虽然打心底一百个不愿意,恨不得把他给宰了,但多多少少得给南哥面子,终究还是放开了手。“牛魔王”给自己裹了一巴掌,摇尾乞怜道:“天哥,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你亲哥!要是知道这样一回事,借我一百个熊胆我也敢呐!”浩天伸手怒指道:“要是你亲爹被人揍了,你会怎么样?”“牛魔王”脱口而出道:“没怎样,让他们揍呗。”浩天一看到他那副獐头鼠目的德性,立即从怀里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勃然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

南哥再次把他们拉开,“跳蚤”一番解释后,浩天内心的怒火才降了下来。原来乡里民风不淳,有些“土豪”嗜赌如命,弄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派出所为此开展严打整治活动。罗所长得知“牛魔王”为“摇葫芦”的赌徒放哨这一消息后,立即对他进行思想教育,劝他做线民,戴罪立功。端掉一个又一个的赌博窝点地,逐渐扭转了不良的社会风气。赌徒们看到“牛魔王”年纪还小,就把怨恨撒在了他父亲的身上。

南哥说道:“他也不是存心要为难你哥,得饶人处且饶人!”“牛魔王”说道:“天哥,要不这样吧!我们不仅出医药费和营养费,还择日到您家登门道歉,怎么样?”浩天这才收起了手中的匕首,独自喝了几杯闷酒。

春节是我国一个古老的节日,也是全年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旧时当地为了准备春节期间食用和招待客人及馈赠亲友,到了农历十二月,家家户户都要制作各种米果点心。最通常的有:油煎灰水腊子、油煎糖果子、油煎盐果子、炒米渗、春花、黄板等。如今老百姓嫌弄这些太麻烦,渐渐摒弃了这些风俗习惯。“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春亮一家人扫的扫,拖的拖,洗的洗,擦的擦,晒的晒,忙前忙后打扫着卫生。

“儿啊,有女朋友了也不带回家来给我们瞧瞧?”梅兰嘴角微笑道。

“我没有女朋友呀!”

“怎么可能?你弟弟亲口告诉我的。”她半信半疑地说道。

“我忽悠他的,这你也信?”

“娘,你不会是抱孙心切吧!”绾柳说道。

“她能不急吗?二十多年没抱过小孩,手都快生锈了。”海峰调侃道。

“是哦,这辈子不盼什么,就盼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孙子。”

“孙女就不盼?还是那种重男轻女的老古董思想!”绾柳不以为然地说道。

“孙女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那就是外人了!”梅兰辩解道。

“那不一定,孙大娘生了五个儿子,还不是死了都没人知道?”绾柳驳斥道。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专挑不吉利的话说!”海峰怒训道。

“娘,昨晚我看到二狗子家亮着灯,他回来了?”春亮说道。

“前些日子刚回来。”

“那小子命好,盖好了新房子不说,还娶了个带娃的离婚女人。”海峰说道。

“他家的新房怎么还不转火(客家话术语,即入住新房)?”绾柳说道。

“转火是要请风水先生算日子的,怎么可以马虎了事?”海峰说道。

忙碌了好几个时辰,总算把屋里屋外擦洗得一尘不染。春亮用鸡毛掸子轻轻地拂去身上的灰尘,洗完手,系上围裙,准备做几道拿手的好菜。油刚下锅,手机铃声响起。他关掉液化气的阀门,从绾柳手中接过手机。芳姐说道:“中午有空吧,到余味餐馆吃饭,不见不散!”他还没吐一个字,芳姐就把电话给挂了,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春亮一来到余味餐馆,芳姐就开门见山地道出了此次宴请的缘由。头脑灵活、能说会道的谢老板所经营的副食店生意红火,是光明副食厂大客户之一。谢老板有一次进货,由于经营资金周转不灵而要求先欠着,第二天就还。通过多年的生意交道,芳姐觉得此人讲究诚信,靠得住,同时也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就同意了。没想到第二天,谢老板就意外去世了。老板娘仗着她的弟弟是地头蛇,耍起无赖,声称根本就没有欠光明副食厂的账。由于过于相信谢老板的为人,所以当时没有写欠条之类的单据,因此派出所与法院也都爱莫能助。在多次索要无果的情况下,芳姐希望通过山狼帮在县城的影响力,在不损财伤人的情况下,把债给追回来,到时五五分成。

“芷欣——”芷欣与黄琴四处张望找位置,春亮向她打了个招呼。芷欣冷冷地吱了一声,黄琴说道:“你们怎么那么早啊?”春亮答道:“不早,刚来不久。”芳姐笑着说道:“要不要一起过来吃?”黄琴答道:“多谢,下次来吧!”

春亮回到家,把芳姐托付的事情跟浩天说了一遍。浩天满口答应,接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说道:“哥,拿着!”他不解地问道:“这是啥意思?”浩天答道:“这是医药费和营养费。”事情的经过复述了一遍后,春亮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说道:“我有工资,钱你拿着!”百般劝说之下,一向敬重哥哥的浩天才把钱收下。

春亮躺在**,中午芷欣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似乎历历在目。难道她是因为自己跟别的女孩子一起吃饭而吃醋?如果不解释清楚,或许误会将越来越深。他试着拨打了她的电话,没想到话尚未讲完,她就回吼一句:“你不需要跟我解释那么多!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以后别打电话来烦我!”他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似得,落寞而忧伤的血液在静静地流淌。都撂下这句狠话来,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多余。

第三天上午,春亮就把成功追债的喜讯告诉给芳姐。芳姐立即开着轿车,尾箱载着装有食用油、酱油、碘盐、鸡精等年货,到他家登门致谢。浩天倒也是仁义之士,拿了一千元给兄弟们消遣,其余的五万余元原封不动地还给了芳姐。春亮告诉她,追债之所以如此迅速而有效,是由于地头蛇曾多次吃过山狼帮的亏。

芳姐每到一处,都喜欢领略当地的文化和习俗。春亮陪着她游览了百年古刹文昌阁,回味了千年古驿道,观赏了“长虹卧波”的石拱桥,闲逛了漾溢着浓郁客家文化韵味的围屋,察看了邬泥坑陶窑址。根据《县志》记载:“邬泥坑窑址坐落在小山坡上,坐西朝东,窑址遗址保存完好,系龙窑,窑中有烧硬的板结土层。遗址长23米,宽3米。瓷、陶等堆积层厚厚约30厘米。主要生产仿制的方格纹陶罐、陶鼎、青釉葵花盘等,制作工艺粗糙,推断为明清时代窑址。”

两人回到恭安围,已经累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芳姐坐在青石台阶上,仔细地阅读着镶嵌在古墙上的大理石上的烫金文字:“圳下战斗旧址圳下战斗旧址位于吉潭镇圳下村,始建于清代早期,原为刘氏宗祠(恭安围)。1929年1月14日,**、朱德等率领红四军从井冈山下山开辟赣南、闽西革命根据地,2月1日到达圳下村宿营,红四军军部和朱德、陈毅等同志的住房设在这里。2月2日凌晨,红四军遭到尾随敌军刘士毅部的偷袭,**、朱德、陈毅等陷入敌人的包围。**、朱德、陈毅亲自指挥红军英勇奋战并成功突围,朱德爱人伍若兰受伤后不幸被捕,后被杀害于赣州。旧址内有伍若兰同志旧居陈列。2012年8月……”

“伍若兰同志是朱总司令的爱人?她的旧居在哪呢?”芳姐惊呼道。

春亮从一位老伯那里拿来一串钥匙,带着芳姐来到伍若兰同志的旧居。一打开房间便闻到一股呛鼻的霉味,屋里黑漆漆的,一缕光线从极小的光窗中透进来。简陋的床板上铺着一条旧军毯,古老的香樟木箱子上放着一盏马灯。

在芳姐的再三央求下,那位老伯讲了一段关于伍若兰同志的往事。一九二一年,红四军在村里打地主,把仓库里的粮食全分给了老百姓。老百姓深受感动,就建议杀一头猪来犒劳红四军。伍若兰同志跟老百姓讲了红军的《三项纪律八项注意》,强调红军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当面制止他们杀猪。到了晚上,老伯的奶奶看到伍若兰年纪轻轻就参加革命,而且怀有身孕,非常同情她,就炖了两个鸡蛋给她吃。伍若兰同志再次跟老奶奶讲了一遍《三项纪律八项注意》以示谢绝。可是根据客家风俗,客人来了就要炖蛋给他吃,客人不吃就意味着看不起主人。恰巧有很多小孩过来围观,伍若兰同志就把蛋夹给了嘴角直流涎水的孩子们吃。为了领情,她自己则喝了一点儿蛋汤。

听完了感人肺腑的革命故事,时间尚早,春亮打算带她观看圳下公共食堂遗址。前脚刚跨出恭安围的石槛,春亮的手机铃声响起。他一看手机屏幕,支开芳姐接电话去了。根据他异样的脸色,芳姐揣测应该是心仪之人的来电。如今芳姐三十出头,算是大龄剩女。身边不是没有追求者,而是多如牛毛。要么是看中她的财,要么是贪念她的色,要么长得贼眉鼠眼,要么就是花心大萝卜,没几个能看得上眼的。由于她已经有了一次错误的感情经历,所以比一般的女孩子更需要男人的呵护。现在喜欢的男人就在身旁,一定要紧紧地抓在手中。

“因为前天碰到了心烦事,所以就把你当做出气筒,说了无礼的话。可那不是我的初衷,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下次难受的时候再把我当出气筒。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

“真的吗?这可是你说的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几天心里特别烦闷,所以想到乡下去散散心。”

“散心好呀,可以把烦恼抛之脑后。”

“恩。正好没地方去,要不我去你家吧!你不是说你的家乡有很多名胜古迹的吗?就让我开一开眼界吧!”

“这……”春亮窘迫地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不欢迎我吗?”

“不是不欢迎,而是我不在家。”

“你真的不在家?”

春亮难堪,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