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往往十点后,显得万籁寂静,只留下几盏孤灯掩映在茫茫夜色之中。一轮皓月高悬在深邃的夜幕之中,银色的月光,穿过依稀斑驳的树荫,漏下一地闪烁的碎玉。夜风吹起,桂花枝叶婆娑摇曳,泛起淡淡清香。飘零的竹叶,犹如乍脱壳的蝴蝶,翩翩飞舞。

夜晚的孤寂和生活的枯燥,春亮和芷欣在学校周边小路上悠闲地散起步来。这里没有世俗的羁绊,没有封建残余的束缚,可以静静地享受着秋夜的宁谧,可以排遣工作生活中的烦恼苦闷,可以尽情呼吸着清新质朴的山间气息。两人沉醉于此,他多么暗自希望此时此刻即被冰川所凝固。

“今天很感谢你,能在我伤心恸哭的时候安慰我。今天差点肺都给学生气炸了,现在的学生……哎!”芷欣喟然而叹道,“想想我们读书的那个时候,再调皮的学生也不至于顶撞老师,不把老师放在眼里吧!”

“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父母拿他们当宝养,给惯坏了。而那些父母常年打工在外的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年老体迈管不了,沾染些社会上的流氓习性。”

“这日子一开头便是煎熬,说句实话,我真的不想呆在这里了!”

“那你准备干什么?”春亮急切地问道。

“暂时还不太清楚,或许去广东闯闯,或许考考公务员或者其它事业单位。”

“‘枳棘丛中,非栖鸾凤之所。’乡村的条件相对艰苦简陋,能跳出去当然是再好不过了。以你的实力,我相信,你能行的!”

“呵呵,借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春亮暗思忖道:“能与昔日心仪之人久别重逢,实乃三生有幸。只怕‘我本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不妨先试探下她是否名花有主。”便问道:“你的另一半现在在什么地方高就?”

“哪里来的另一半,分了近半年了。”芷欣失落地说道。春亮不愿再去揭她内心的伤疤,挑拨悲痛的情弦,就此打住,嗅着鼻子说道:“你闻闻,什么味道如此馥郁芬芳?”

“是竹林吗?”

“你真傻,竹子会开花吗?”

“是梧桐树吗?”

“梧桐树是春天开的。你再猜猜。”

“我猜不出来了,我对花啊、草啊可不怎么熟悉。”

“是空谷幽兰散发出来的味道,跟你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讨厌!”芷欣轻轻地吸了一口,“真香,我能挖些回去种吗?”

“芷欣,天这么黑,你不怕吗?”

“不怕,有你在身边。”春亮的内心暗自涌动着欣喜的潮流,不禁对她的胆大称奇。两人沿山谷方向走去,听到依稀潺潺溪水声,踏着柔若青毡的绿草,掠开两旁葳蕤枝叶,映入眼帘的是那岸石缝隙中的洁白花朵。芷欣忽而怜香惜玉,说道:“兰花也许在属于它自己的位置上才能实现真正的人生价值,如果我把它们挖回去了,愉悦了自己,却**了它们。”

“你说的很有道理,兰花的很多精神品质值得我们人类学习,比如高洁傲岸、高风亮节、孤芳自赏啊等等。”

“是的,所以我很怜惜它,更敬佩它!”

“芷欣,你冷不?”春亮关切的问道。

“有点点。”春亮本想给芷欣披件衣服,只可惜自己穿得也是短袖,便决意打道回府,生怕她冻个感冒流鼻涕来。回去时,他们在垃圾堆旁发现一位满头银发、衣衫褴褛的拾荒老人,左手提着手电筒,右手拿着蛇皮袋。芷欣触目兴叹道:“这位老人真可怜!这个时候应该是其乐融融地跟家人共进晚餐,却在臭烘烘的地方挑拣垃圾。”春亮微笑着招呼道:“老爷爷——老爷爷——”拾荒老人无动于衷,芷欣说道:“他可能有点耳被吧,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回到学校,两人隐隐听到微弱的呻吟声,便循声走去,只见春亮的摩托车旁边蹲着一位男同学,呼吸急促。春亮一眼认出是自己班上的学生,过去搀扶他,惶急地问道:“华青松,你怎么了?”

“刘老师,我……我肚子有点疼。”华青松吃力地说道。春亮听后,转身对芷欣说道:“你先回宿舍,我先载他到卫生院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现在好多了,我等下回寝室睡下就没事了!”华青松连忙摇手推辞道。

只见他满身灰尘,脸青一块紫一块,便又问道,“你的脸怎么了?”他赶紧捂住脸蛋,说道:“刚才上厕所的时候摔了一跤!”

“那我扶你回寝室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

“真的没事了?”春亮再次确认道。

“真的没事了!”言罢,华青松强挺着身子向寝室蹒跚而去。春亮摇摇头,叹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第二天是文昌三开初级中学所在的乡镇赶集的日子,客家人把“赶集”叫做“赶圩”,把约定俗成的集市贸易称为“圩日”。话说这圩日,依农历而定,分别逢“一四七”圩、“二五八”圩和“三六九”圩。两个相邻的圩场,它们的圩日总是相邻一天而不会重复,这样就能让买卖双方都有较多的贸易机会。

正当春亮准备跨上摩托车的时候,懵了,坐包被划成了“大花脸”。毕竟新买的摩托车被划成这样,确实让人心疼不已。坐包破了可以再换,并不打紧,真正让人惶恐不安的是兔崽子们秋后算账的报复心理。经过仔细琢磨,认定华青松的嫌疑最大。昨晚亲眼看见他蹲在自己的摩托车旁,越想越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古怪反常,特别是当自己准备搀扶他回寝室时,他极力挪动身体挡住坐包的视线,正担心被发现察觉。春亮想到此,立即把华青松叫到办公室。

“现在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做人的根本是什么?”春亮板着脸问道。

“应该…是诚实吧!”华青松惊愕的瞥他一眼。

“那好,那我问你,我摩托车上的坐包是不是你划破的?”华青松闻讯,脸色顿时煞白,胆战心惊地低头不语。春亮暗思忖道:“往往做错事的人被揭穿以后都有这种惊讶羞愧的举动,看来他的嫌疑已有七八分了。”便继续诘问道:“那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难道就因为上次你没交作业我让你多罚抄几遍,你就怀恨在心?你现在做错了事又不承认,你不觉得你已经失去了做人的根本吗?行,我再给你一次坦白错误的机会,坐包到底是不是你划的?”

华青松依然不吭声,春亮怒火中烧,从抽屉里面取出花名册,甩出一句:“你不承认是吧,行,那叫你父母过来!”

“老师,你别打,那坐包真的不是我划的。”华青松立即泪如泉涌,泣不成声。春亮察觉到其中应该另有隐情,便又轻声抚慰道:“既然不是你划的,那你告诉老师是谁划的?”

“我不敢说,他们会在回家的路上拦着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