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斯汀坐到艾迪塔旁边,问道:“什么意思?”

“我们要找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法师,他或许并没有像我们猜想的那样躲起来。”艾迪塔说到。

凯斯汀是个聪明的骑士,艾迪塔的话已经对他有所启发。

“如果说,那个人一直在这里,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呢?”艾迪塔伸出手指揉了揉额角,她又开始感到疲惫了。

“你是指佩顿牧师?”凯斯汀皱起眉头。

艾迪塔说道:“骑士先生,你跟上我的思路了。佩顿牧师确实是我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但是我认为不是他。我想,如果真的是他,他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凄惨。而且,他是一个牧师,与术士和法师不同,牧师使用的是神术,对于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很高兴能够知道我的嫌疑被洗清了。”佩顿牧师走过来,笑着说到。

他的脸色比起前几天更加的苍白和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单薄,站在阳光之下,仿佛有些透明。

对于这位佩顿牧师,艾迪塔即喜欢又头疼。这位牧师与她不久之前见过的两位牧师不同,即有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魅力,又有着与艾迪塔类似的坏心眼儿,两种特质之间产生的矛盾形成了这位佩顿牧师独特的人格魅力。

艾迪塔看了他一眼,说道:“牧师先生,你应该感谢我对于你的信心。”

“不,我应该感谢能够给予你足够信心的自己才对。”佩顿牧师犀利地反驳到。

“那就是其他人。”凯斯汀明白了艾迪塔的意思,打断了两个人之间的争执。

“是的。”艾迪塔点头说:“这些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生活的人真的都被同化了吗?或许那个人一直在扮演着某个角色,然后在暗中嘲笑着我们的行为,自满于他的演技。”

“但是……”因为对于魔法的不理解,凯斯汀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被同化的人应该无法与小镇中的其他人交谈或是交流。”

“骑士先生,我想起了伍德镇的科兰德法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法师需要理解一个魔法的内涵才能施放这个魔法。我想,把这句话换一种方式来说,或许可以说成,法师需要完全掌握一个魔法后,才能使用它。”艾迪塔突然说起来与骑士的问题和眼前的问题似乎都没有什么关联的话。

一旁的佩顿牧师似乎是理解了艾迪塔的意思,接口说道:“虽然神术的施放与魔法不同,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作为这个魔法的启动者,这个法师必然理解、掌控着这个魔法,包括这个被魔法所作用的小镇。或许让这座小镇陷入时间上的循环就是这个魔法的效果,而在这个魔法有效的范围内,同化就是规则。规则是无论法师还是神明在内都无法改变的东西,不过,这个法师可以选择让自己遵守这个规则。他是施放魔法的人,不会被同化,但是他可以选择融入这里。”

凯斯汀不是个具有钻研精神的人,尤其是在他并不熟悉的领域里。所以,当他弄明白了少女和牧师所要表达的意思之后,并没有打算对于这个魔法问题再继续探讨下去。他只是问道:“该怎么做?”

镇子里的人很多,他们不可能去查探每一个人,他们所能使用的时间不多了。

少女笑了,凯斯汀对于少女的这种笑容说不上有多么的熟悉,但是却也并不陌生。没当少女想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或是讲一些奇怪的话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笑。

“还记得那个被我用法杖敲破头的可怜人吗?”艾迪塔说道:“我相信那位喜欢演戏的法师的身体一定没有那位可怜人的那么坚韧。他不可能让自己真的被同化,我们应该可以伤害到他的肉体。”

“杀死他呢?”凯斯汀问到。

佩顿牧师摇头说:“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据我对于魔法的一些不多的了解,魔法中除了禁咒之外,其他魔法,只要施术者死亡,那么这个魔法就会失效。杀死这个法师应该是最快的解决方式。”

“我想,我们或许并不需要用剑去砍小镇上的每一个人。”艾迪塔突然说到。

“哦?为什么?”佩顿牧师做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但是,艾迪塔感觉他早就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有在异变时出现在魔法塔周围的人才有可能施放法术。我们针对的对象是那些人。”

凯斯汀问道:“那只犬魔呢?”他一直感觉犬魔出现在班宁并不是巧合。

佩顿牧师猜测道:“或许是媒介。不管怎么样,暂时看起来它对我们并没有伤害,总之小心一点就是。”

“走吧,在那之前你们需要休息。”凯斯汀站起身来,就要就开。

当黄昏过去后,夜晚到来了。

艾迪塔睁开眼睛,从教堂的长椅上坐起来。她看到牧师依然蜷缩在旁边的长椅上,似乎还在沉睡。牧师的情况看起来更加糟糕,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单薄。他很安静,并没有鼾声,如果不是身体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艾迪塔甚至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骑士闭着眼睛坐在旁边,艾迪塔知道他在警戒,并没有休息。骑士的脸色也已经十分的难看,这些天来她和牧师总是需要大量的休息时间,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骑士在负责警戒,他能休息的时间很少。艾迪塔知道,这一次如果没有骑士在,她和牧师根本不可能撑到现在。

“休息一下吧?”艾迪塔轻声对着骑士说到,她不想吵到牧师。

凯斯汀摇头:“不需要。你再睡一会儿。”

“不,我想出去一趟。”艾迪塔说到。

凯斯汀皱起眉头说:“去哪里?宴会的时间快到了。”

艾迪塔看向窗外,有些忧心地说:“再去看一次那张卷轴上的魔法阵。虽然我不确定那个魔法阵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直觉告诉我它很重要。我每天都去记忆一次,但是午夜过后,我就会忘记。我不知道今天是不是能够真的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我有一种感觉,一旦真的解决了问题,我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看到它了。”

教堂的窗子很大,透过窗子,能够看到黑暗中的小镇里虚假的热闹。

“你不能把它抄下来吗?”凯斯汀疑问到。

艾迪塔摇头:“我试过了,为了抄下它,已经毁了两件我的随身衣服了。我的戒指里没有合适的东西,只能将它画在衣服上。很可惜的是,每一次画好,这件衣服总是突然间从我的眼前消失了,天知道它到哪里去了。”

“我陪你去。”凯斯汀站起身。

“不。”艾迪塔摇头说:“你留在这里看护牧师先生。魔法塔我已经去过许多次了,你知道的。稍后我会在男爵府邸与你们会合。”

凯斯汀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少女的话,牧师看起来确实不太好。“你要小心。”凯斯汀说到。

艾迪塔点头:“我会的,你们也要小心。”

这几天里,她从没有在晚上自己走出过教堂,即使出门,总是有骑士和牧师陪在身边。她自己走在街道上,看着周围的民宅里透出的光芒,从窗子里能够看到主妇在厨房中忙碌着,准备着一天之中最为丰盛的晚餐。孩子在门前或是屋子里玩耍着,一阵阵的笑闹声在黑漆漆的晚上也一样的清脆。大多数的男人们已经回到了家中,街上还有不多的一些人在朝家的方向走去。

街上有一些马车在往男爵府邸的方向驶去,马车里的人并不是贵族。班宁这座小镇并没有什么贵族,其中爵位最高的就是那位莱金斯男爵,其他的只有两位勋爵。参加男爵举办的宴会的人大多是住在小镇上的富商和政务厅里的工作人员。

所有的人都在重复着昨天做过的事情,桌上的菜色不会变,人们的对话不会变,甚至连灰尘落下的位置也都不会变,城墙上的守卫依然坚持在每一个六月十四日不停射杀着kao近小镇的野兽,就像当初射穿那位叫做凯文※#8226;埃金顿的佣兵的腿一样。

艾迪塔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思想,如果他们还有意识,当事情解决之后,这些人回想起这段机械式重复的生活是会感到可笑,还是会感到恐怖?

她有些厌烦地摇了摇头,想要将头脑里这些乱糟糟的想法都赶走。在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了魔法塔前。

与其他地方的热闹相比,魔法塔这里显得死寂一片,没有人会来到这里,人们对于魔法总是怀有敬畏和戒惧的心理,即使没有法师在,也不会有人轻易kao近魔法塔。

魔法塔的窗子很高,隐约能看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

艾迪塔推开魔法塔的大门,上一次在晚上来到这里的时候有骑士陪伴在她的身旁。晚上的魔法塔与白天不同,没有了阳光的照射,而且没有魔法的支持,只能依kao墙壁地板上散发出来的微弱光芒,让人感到有些阴森。

第一层依然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没有停留,直接走上了第二层。

她穿过了一排排的书架,来到了桌子前,那张羊皮卷轴依然静静地摆放在那里。

突然间,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凭空出现:“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