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忽而用力捉住他的手腕,轻声道:“帝君,你可真心相待于我否?”

他心口如被大锤一撞,愣在那里,她又问起这个问题了,真心相待!

他迷茫起来,梦中那个女子,究竟是谁?是眼前的这个她,还是他已决意忘却的那个她?

怀中的这个女子,又是谁?是梦中的那个她?还是他这一生不可更换的妻子?

他心头的炽热渐渐退却,终于那手离开了她头上的凤冠,媚儿无力倚在床边,默然不语。

他静静凝望着她,尽管他和她之间还隔着一层光华,但她的身姿她的风度昭示着她定是一个温雅美人,而这美人,看来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世俗女子,她要的是他的真心相待。

晨起的**已经消失殆尽,他的声音回复沉稳:“再给我些时日,我会给你一个真正的答案。”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袍裾,她依然靠在床头,愣愣望着他。

“我打算出外一段时间,你若觉气闷,到神庙找智者聊聊天吧,他是个百事通,琳琅书洞里有很多典籍,你若感兴趣,可以看看。”

媚儿脑中正混沌一片,闻言心头一跳,顿时清醒过来,低声道:“你又要去那里么?”

天帝沉吟一会,这事无需隐瞒,始终她都要和自己一起面对这段沉重的历史。

他一边将凌乱的墨发束起,一边缓缓答道:“是,我要到金陵废墟中去,我要去找一样东西。”

带点疑惑的眼神自凛冽的面具内透出,他的声音多了几分飘忽:“你似乎对那个地方很感兴趣。”

媚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凌乱的情绪平伏下来,她坐直了身子,强笑道:“你那天不是说过要告诉我的吗?我确实想知道一些关于那个地方的事。”

天帝沉默一会,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要不等我回来后,再与你一一叙说,可好?”

木盒,我的木盒失落在那里,我要把它寻回来呵。

她一手拽住天帝的衣袖,急切道:“嗯,帝君,你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天帝微觉诧异,他反手握着她的手坐在床沿上。

虽然他和她之间仍相隔着迷离的光华,但他明白迟早有一天这层层的遮挡会揭去,或许在不经意间,他心内已悄悄接纳并认可了----她就是他此生命定的妻子这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她没有因他尊荣的身份而刻意取悦于他,她的数度冷拒已令他刮目相看,她并不盲从于他的威严之下,她渴求的也是一份两情相悦的情感。

世间有很多男女,就算彼此没有刻骨铭心的爱恋,但依然可以平和共处一世,但他不希望这样,现在看来,他的妻子也不希望这样。

她的小手很柔软,握着她的手,他感觉很舒服。

他忍不住握紧了点,她微微挣了一下,随即没有再动。

他望着她,微笑道:“那里什么都没有,不是一个好玩的地方,你若想外出游玩,待我回来后,我带你到清幽的山水之处,好吗?你想知道什么?其实这个漫长的故事已近尾声,我如今只想将结尾修补得更彻底些,不让它有机会继续下去罢了。”

媚儿晃了晃,颤声道:“修补的更彻底?是否意味着杀戮仍然继续?”

他伸手扶住她,柔声道:“不是,杀戮到今天已没有太大的意义,我要的是永久终止这争斗的局面。”

媚儿迟疑着,鼓起勇气低声道:“那儿已是寸草不生,一片死寂,难道在你心中,仍恐惧它会死灰再燃?”

他眼神一凛,沉声道:“你知道的也不少,是智者告诉你的么?”

她别头避开他探究的眼光,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有点怕他。

这三年,她的心机深沉多了,在没有彻底弄清身世来历之前,她对帝君,虽然不反感,却还是抱着防备的心态。

如果,我和金陵世家真的有渊源,天宫会以一种怎样的方式处置自己?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她对帝君,感觉依然是陌生的,尽管他的态度,似乎正在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为何相隔数月,我再问你----可否真心相待于我?你仍然没有确切的答案?

大半年了,你我共处同一片宫阙中,却一直视我如空气,昨晚的事,也许只是一场意外罢了?

你确是一个实诚君子,不想用谎话来敷衍我,你的心中定是思慕着其他的姑娘,你不想负了她,也不想负了我。

天帝见她不语,亦不再追问,沉默一会,才道:“你放心,若非万不得已,我亦不愿手沾血污,所以我一定要找到那件东西,并把它毁去。”

媚儿垂眸道:“你找的究竟是什么?”

“一把传说中的剑,前两次我没空暇好好地找......”

他停了下来,眸现黯然,但转瞬即逝。

媚儿试探着问道:“你会耽搁很长时间吗?”

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不会,这把剑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找到的,我可以用一生的光阴慢慢去找。”

媚儿心头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凝神细视着眼前的紫袍郎君,这贵气的紫衣令他渲染上一圈高高在上的炫光,但若换上雪白的衣袍,他会是怎样的一副风姿?

“你常去哪儿吗?”,她低声问道,手心已泌出薄薄的汗。

他的声音有些黯然:“不常去,只有两次罢了。”

他不愿再牵涉那份已堕入心底的情愫,既然已选择遗忘,那最好不要想起,有些事,等他回来了,再慢慢和她说吧。

反正,岁月悠长,对吗?

他放开她的手,站起:“我走了,你好好歇息吧!”

他走向宫门,正要迈步而出,媚儿忽叫道:“帝君,请留步。”

他脚步微微一顿,媚儿瞪着他的背影,心头飘过颤栗的恍惚。

天帝回过头头,柔声道:“何事?”

她低下头去,轻声道:“沿途风波恶,帝君请保重。”

他无言站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忽然笑道:“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

他的声音多了丝丝的暖意:“我希望,待我回来时,能喝一杯你亲手为我斟的暖酒。”

宫门向两旁慢慢滑开,他挺拔的身姿冉冉消失在媚儿的视线内,她默默望着宫门,竟是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