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紧握成拳,从她决定抛弃所有一切,随他而去那一刻起,就没有了回头的路,现在她要为女儿而活着,这是他和她唯一的女儿,也是这个家族仅存在世的血脉,那些已沉入时光长河的人和事,就不该再想起。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女儿春花般鲜艳的脸颊,微笑道:“没什么,你累了,歇歇去吧!”

青娥愕然问道:“娘,你说什么不可能?”

母亲没有回答,只是眸光定定地望着远方,过了好一会,才垂下眼眸,低声道:“没什么,青儿,这件事我并没有错。”

她实在不想在女儿面前提起此事,于是语调一转,淡淡道:“你看,他们要走入那片山谷了,呵呵,真是天助我也!”

青娥望着那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碎石滩上,她望着母亲,不解问道:“娘,为何你一定要他们死?”

“他若活着,死的人将会是我们,青儿,你可知道斩草除根,是千古使然的定律!好孩子,这道理如果你以前不懂,自此刻开始,你就要明白,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道,你这一生中切勿对任何人心软。为了将来你能更好的活下去,那个小贼一定得死!那个小妮儿----就当是陪葬好了,擅入者死,须怨不得旁人。”

母亲的声音冷冷地在青娥耳边回荡着。

青娥不吭声,她托着下巴坐在石头上,母亲今天变的好陌生,好冷酷。

以前娘亲在她练功懈怠时会严厉点,但平日里对她一直是慈爱怜惜的;对她喜爱的那些小动物,母亲也爱屋及乌,连带喜爱着,在青娥心中,她是世间最温柔,最慈祥的母亲。

此刻,母亲眼眸内正闪动着恨恨的寒光,似乎恨不得将那两个陌生的访客撕成粉碎,青娥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黑夜转瞬便至了,青娥呆坐在地上,仰头数着天上闪烁的星星,天好黑,那份深邃悠远的神秘似乎能把人的灵魂吸取进去,和它融为一体,就在她觉得无聊之至时,母亲低沉的声音响起:“青儿,你累了吗?”

青娥混沌的意识顿时清明过来,她双眼在黑夜中闪闪发光,摇摇头道:“我不累,娘,你是否有事要告诉我?”

母亲嗯了一声,抬起头望着高远的苍穹,这里的夜空和故土的夜空是完全不同的,她常在暗夜中怀念着昔日,可是......她回不去了。

女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是时候让她知道一切的时候了。

那沉寂多年的仇家,又一次走入了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

这仇恨,不单自己时时刻刻记着,别人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半分。

千千万万年来,这仇恨从不曾消减过半分,只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越叠越高,最后变成一座谁也迈不过去的高山。

今晚的天空真黑,绵厚悠远,她慢慢将沉寂多年的记忆再度启封:“我像你这么大时,是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我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儿,自小到大,家里人都是顺着我的,从来没有违坳过我半分,后来你外公外婆老去了,你舅舅当家时,对我这个唯一的妹子,也是十分照顾,我要风便是风,要雨便得雨。”

昔日的她......她喟然一叹:“娘的闺名叫素宁。”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缺的玉圭,那曾是她尊贵身份的象征,在她决定了要追随他而去时,这块玉圭被哥哥用剑劈开一条裂缝,所有她曾拥有的的一切,随着她的这个决定,全都化为轻烟散失了。

她的语气带着沉沉的伤感:“我本可就这样无忧无虑地活下去,在我们那儿,挑选一个最优秀的勇士,幸福风光的生活着,但有一天,我在边界的蛇洞旁,发现有一个人闯了进来-----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天外有天,我生活着的空间并不是这个宇宙的唯一,我破了戒,把那个人救了,那年我二十一岁。”

柔柔的夜风轻轻拂过素宁的长发,她虽已徐娘半老,但依旧风采嫣然,眼波流转,记忆的长河倏地倒退到那个迷雾缠绕的空间,如果没有那次意外的邂逅,她的人生会否,更加的绚丽多姿?

没有......如果。

她看到那个男子趴伏在地上,脸色已经微微发黑,但依然掩盖不住那股与生俱来的坚毅和霸气,她俯下身子细细端详了他良久,她知道蛇洞中的黑蛇是全宇宙最毒的蛇,就算是她,如果没有带着辟蛇的圣物青果,也是不敢轻越雷池半步的。

这个男子不是这里的人,他从蛇洞中走出来,蛇洞那边难道还有一个未知的区域吗?

他是谁呢?

不知为何,望着那个垂危的男子,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砰砰跳动起来,就那么轻易地,她那颗骄傲任性的心就这样无声地开启了,这是她与他前世的缘分使然吗?还是她这一生该受的劫数?

按照古规,擅入者必亡,可是.......

她着魔了,起念要救他,于是她跑回家中,偷偷将青龙树上的青果采了下来,嚼碎了一口口地喂给了他,她在他身边守候了七天七夜,毒终于褪尽了,他睁开了眼睛。

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微微一笑,就是这一笑,令她从此沉溺其中,不能自拨。

青娥的心忽然热了起来,颤声问道:“那个人,是否就是我的父亲?”

从五岁后,她再也没有问起这个问题,因为她害怕惹起母亲的哀思,从母亲的沉默中她感染到那份悲伤和无奈,慢慢地,她心中明白,父亲早已不在了,在她的天地中,只有母亲一个亲人了。

素宁闭上眼睛,她的眼泪在遭遇巨变的最初几年已流尽了,但在今晚,她必须残酷地逼自己去记起,当日她是那么的狂热痴迷,不顾一切地只是想和这个男子在一起。

“我要和你一块走!”

“不可以!”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可商量的余地。

“为何?为何不可以?”

她很固执,从小到大,没有东西是她得不到的,只要是她喜欢的人和物,在她的世界中,永远是垂手可得的。

“你是个好姑娘,但我已有了妻子,不能委屈了你。”

他的语气很婉转,但却是不容置疑地拒绝着她的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