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启?原来是这个与自己相处过不到一天的宫女来了?

媚儿的心无端一沉,看样子云启是祭奠自己来了,听她哭的悲悲切切,莫非我真的死了么?

媚儿望着身前肃穆的帷幔,惊出一身冷汗......我死了?不可能啊!虽然我是在一个极为诡异的状态下醒来,可我的感觉只不过是睡了长长一觉,这个觉沉实恬静,唯一令我不安的就是在醒来的那瞬间,梦到了那个奇怪的情景罢了!

那个梦?那个将我惊醒过来的梦?依稀记得在梦中,我看到了另外的一个自己。

还有,我是孤零零一人醒来的,那个寒彻心骨的冰窟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那个冰窟,莫非就是安葬我的棺木?

如果那一切都是幻觉,可方才我亲眼看到了冥殿内供奉着自己的灵位,现在我亲耳听见了这个奉自己为主子的宫女正在灵位前悲伤哭泣着,这昭示着什么?

我-----真的早已死了?可为何我没有羽化成尘,还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呢?

帷幔外的云启依旧在哀伤地哭泣着,那股独特的醇香在媚儿身边萦绕不去,媚儿伸手试图将烟雾驱散,可那烟雾始终是聚而不散。

媚儿神情黯然地放下手,转而用力攥紧身上的裙裾-----呵呵,我如今只是一缕幽魂,怀着一些前世未了的念想,回到这里看一看而已?

她全身簌簌发抖,借着冥殿幽暗的光线,可以看到自己映落在地面上的淡淡倒影,正在轻轻颤动着。

冥殿外传来一声呼唤:“云启,云启,你快出来,帝尊有令,今天所有人等都必须到神庙去。”

云启背脊一挺,淡淡应道:“我不去。”

细碎的脚步声从殿外急速传来,一个喘着粗气的声音低声道:“云启姐姐,你莫要犟了,这是帝尊亲口下的口谕,还是一同前去观礼吧!”

云启咬着唇,只是愣愣望着灵台上主母的灵位,不吭声。

那人也向灵台磕下头去,礼毕后她轻轻扯着云启的衣袖,道:“云启姐姐,你莫要心堵,主母依旧是主母,就算帝尊真的娶了那个什么苾玉......她也不过是担了一个虚名罢了,永远不能载入史册,也不能进入冥殿,是不是?”

云启沉沉一笑,哑声道:“彩铃,你心里不觉得意外么?这消息来得如此突然?为何今早匆匆颁布,马上便要成礼呢?如果那人是太子的生母,那倒没什么,可那人为何是苾玉?这不合情理啊!”

彩铃也是一脸惘然,低声道:“听到这个消息,凌云阁内所有的姐妹都意外得很,可帝尊口谕下的很急,或许......我也搞不懂啊!十天前小太子降生,我们都以为不消多久,太子生母便会正式入宫,可谁料到,帝尊娶的会是那个苾玉呢?”

云启咬着唇,望着主母的灵位发呆,帝尊这个月初才来过,亲手点燃了一束引魂草插在主母的灵位前,那时他脸上的神情和过往那些年一样,都是深沉忧郁的,尔后数天,小太子降生,帝尊亲手抱着小太子走出神庙,宣布太子为帝后嫡子,这后......指的正是主母啊!

虽然这消息有点匪夷所思,可云启却倍感安慰,主母虽已逝去百年,可在帝尊心内,依旧是无人可代,就连太子的生母,也不能。

想不到今天一早,帝尊急冲冲发出口谕,言道苾玉武士多年来恪守奉公,兢兢业业,兼之容貌秀丽,举止端庄,堪为后宫表率,故定于今天午时在神庙外的青玉平台上行納娶之礼云云。

这决定实在太过惊人,幽冥宫阙内上上下下全都目瞪口呆,帝尊脸夹寒霜,冷声道:“愣着干嘛?还不快去准备行礼需用物事?午时务必正式行礼,半刻也不可延误。”

幽冥宫阙内顿时乱成一团,诸人皆是修行多年的神仙,错愕过后心情马上恢复平静,相互对视一眼后便各就各位去了,云启看着一众忙进忙出的同僚,心感戚戚焉,不由得愣愣站在凌云阁前垂泪,站在她身后的启鱼叹了口气,劝慰两声,也忙去了。

云启独个抹了一会眼泪,远远看见甜睐和合衎扶着苾玉往凌云阁走来,她不欲与众人相见,干脆循着小径回到冥殿,为主母添上一束引魂草,诉说心内的郁闷。

彩铃低声劝说了一会,云启就是摇头不允许,彩铃干脆强行把云启拉扯了起来,往殿外走去:“无论是哪家的女子,都是帝尊做的决定,我们只能替帝尊感到高兴,是不是?这么多年了,帝尊也够凄苦的,虽然他选的人是苾玉,可我们只能为帝尊感到高兴,过往苾玉姑娘在言语上的确有所欠缺,可这些年来,她也是尽了全力修复光幕,是有功之人,是不是?所以,今天我们一定要去观礼。”

云启反手拽住彩铃,低声道:“彩铃,帝尊如果娶了苾玉,她自然便成为你我的主子,尊卑之分云启还是懂的,可是小太子的生母呢?小太子出生不过十天,帝尊便另娶她人,这.....置太子的生母于何地?帝尊睿智,怎会如此糊涂?”

彩铃微笑道:“云启姐姐,你说得对,帝尊睿智,他既然宣布要納娶苾玉,必有他的理由,这是帝尊的事,帝尊自有他拿捏的分寸,由不得我们当奴才的私下猜度......既然如此,为何不放开心怀,接纳这一事实呢?主母永远都是主母......能刻录在史册上,供奉在冥殿内的,永远只能是主母一人,苾玉能得到的,不过是一分无名无分的虚荣,既然帝尊要给她,我们就得顺着帝尊的心意去做......至于以后的事,便由帝尊自个去面对了,我们只需做好本分便是。”

云启眼眸一红,低声叹道:“如果主母在就好了。。。。”

她的声音渐渐沉了,两人的脚步声随之远去。

***媚儿木头似地在帷幔后站着,帷幔外云启和彩铃的谈话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摸摸自己的脸颊,虽然感觉微凉,可还算柔软,喷落在掌心的气息也是温热的,我理应活着!可外面却明明白白地摆放着自己的灵位,云启方才正在自己的灵位前叩拜这能有假吗?

此刻的我,究竟是人还是鬼?

她用力咬着指头,感觉是剧烈疼痛,这是我的感觉.....真真切切的感觉呵!

迷惑和不安不断在心内翻腾,这份焦灼烧的她整个人烦躁无比,小腹内的疼痛又一次毫无征兆地涌起,她痛苦地抚摸着腹部,靠着身旁一条石柱无力坐了下来。

“无论如何,我还是想见见明琛,如果我真的已成孤魂野鬼,我就偷偷地看他一眼,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安好如昔?”

她闭上眼眸,努力调理着紊乱的气海,将腹内那阵阴柔的疼痛强行压下,外面寂静无声,云启等人应该已经去远了。

媚儿掀开帷幔走了出来,在自己的灵台旁俏立片刻后,往殿外行去。

这幽冥宫闱,媚儿还来不及游逛一番,便被冥皇带了出去游览幽冥的自然风光,自远海回来后,天帝发难,她又匆匆回归天域,尔后便生出一番泣血变故......如今媚儿站在冥殿的台阶上,不禁有些惆怅,这宫中的路千回百转,我该上哪儿才能找到冥皇?

万籁寂静似有一个声音传入她耳际,媚儿的心忽而一动,脚步已是顺着台阶而下,向外走去。

整个宫阙静悄悄的,所有的人不知到哪儿去了,媚儿分花拂柳,一路匆匆行来,那个不停回响在她耳边的声音虽然时断时续,她还是清清楚楚地捕捉到那柔弱如丝般的哭泣声,她的心被这哭声震撼着,可为何震撼,却是找不到缘由。

不知不觉间媚儿来到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庭院,走过一条繁花铺就的小径,她倏尔立定,我竟然来到了青鸾暖阁!

青鸾暖阁!昔日素雅庄严的青鸾暖阁,今日竟然宠罩着一层淡淡的绯红,园内的缤纷繁花全部染成一抹娇红,随风拂过翻起一层层重重叠叠的红浪。

媚儿心神此刻极为异样,似乎正受到什么无形的牵引,也不去思量为何,拾级而上,推开了那扇泛着淡淡荧光的琉璃宫门。

宫门刚一打开,媚儿就听到了一声声微弱的哭声,哭声断断续续,夹带着细细的抽气声,听起来甚为凄然。

媚儿着魔似地循着哭声找去,发现在暖阁正中的青玉平台中央,放着一个黄色的小摇篮,那弱小的儿啼声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她不假思索跃上平台,快步走到摇篮旁,俯身细看,摇篮内躺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小婴儿,他的一张小脸因为长时间声嘶力竭的啼哭变成了青紫色,小手小脚正不停的晃动踢蹬着,头更是不时左右移动着,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