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皇手腕转动,青冥神剑已是抵在苾玉的头颈之上:“马上解开你布下的罡气,我留你一个全尸。”

苾玉仰起头,眸内波光粼粼:“帝尊不相信苾玉的话吗?小太子是帝尊的亲儿,帝尊是苾玉爱慕的良人,苾玉怎舍得伤害小太子呢?他有你至宝幻化而成的小摇篮保护着,我那微薄的罡气只能在摇篮外来回流转,进不去啊......如果方才帝尊那一击无意中落在摇篮上的话,引起三股力度的绞结纠缠,呵呵......那才真是后果堪忧哪!”

冥皇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今日天域的君主携带着家眷冒然来访,正好趁此机会将过往这些年的积怨和姬芮山脉那个祸害一并了结,将孩子托付给青娥,只是权宜之计,他那时只需一个时辰,便可将事情办妥,虽然知道苾玉心术不正,行为偶有疯狂,可也没料到竟然如斯大胆,敢在青娥手中抢走摇篮。

摇篮是黄玉镯所化,这是当年火莽圣祖遗留下来的幽冥三宝之一,苾玉修为虽然已臻化境,也没有能力触摸到内里的乾坤,可苾玉竟然破釜沉舟,将自己全身的修为,加持在摇篮上,这无形中是给了摇篮的外围筑上了一层屏障。

冥皇要想抱起孩子,就必须先把这层屏障消融。

若要强来,必须先用自身的能量消融这层罡气,可这样肯定会惊动黄玉镯幻化而成的摇篮,摇篮会自行生出抗力与苾玉的罡气和自己的能量相互抗衡,在罡气破碎的那一瞬间肯定对摇篮造成剧烈的震动。

这震动会给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冥皇心中暂时没底,自然是不敢轻易去尝试。

苾玉的手轻轻握住青冥神剑的剑尖,殷红的鲜血随着指缝淋淋而下,苾玉温婉一笑,道:“帝尊一定是想,只要将苾玉一剑杀了,那层由苾玉一生精血凝聚而成的罡气自会瓦解,其实死在帝尊剑下,是苾玉此生的夙愿,只是......帝尊理应明白,苾玉为了修复光幕,这些年来日夜勤修苦练,一身能耐已今非昔比,如今舍了一生的精血缔结而成的屏障,虽然远远比不上帝尊的,可内蕴的力度还是很猛烈的......你杀我之时,依附在摇篮上的罡气自然会随着宿主作出抵抗,震动之下,摇篮内在的灵力也会随之启动.......三番纠缠,遭殃的只是睡在摇篮内的小太子!帝尊睿智,个中厉害关系,理应一目了然,苾玉便不再详述了。”

她尖锐的眸光停留在冥皇的眉心上,柔声道:“当然,只要帝尊的元气是处在巅峰状态下.......嘻嘻,那所有一切困扰都可迎刃而解,可是-----帝尊这段时间的消耗一定很厉害,暂且不计每天消耗精血喂哺太子,单是方才在断崖上施展神勇,一举灭去姬芮山脉那把烈火这一壮举,也耗去了大量的元气......尔后又和异域的君主相斗一场......帝尊,你如此操劳,理应回归青鸾暖阁,闭关十天半月,苾玉无能,可也希冀着能为君分忧,这照顾太子安危之责,便由苾玉一力承担,帝尊放心便是。”

青冥神剑剑尖下压,已刺入苾玉雪白的颈项寸许,冥皇冷冷道:“废话少说,你收不收回布下的罡气?”

窝在墙角的东娘骇叫一声,颤声叫道:“帝尊手下留情,玉儿只是一时糊涂。”

苾玉哀哀一笑,俯下身子,道:“帝尊为何不一剑把苾玉杀了,只要你杀了苾玉,罡气自解啊!”

冥皇冷冷望着引颈待戳的苾玉,道:“苾玉,不必惺惺作态,你到底想要什么?”

苾玉松开手,将手上鲜血用裙摆拭去,淡淡一笑,道:“帝尊可记得四年前在苍莽阁召见苾玉时许下的承诺?”

冥皇哼了一声,收回剑,道:“姬芮山脉那把烈火虽非灭于你手,可这些年来你在光幕的养护上,还是出了大力气,说,你到底想要什么赏赐?”

苾玉仰首望着冥皇,柔声道:“帝尊生就一双慧眼,莫非看不到苾玉心中所求?”

冥皇眉心煞气大盛,淡淡道:“你身为黑甲武士,肩负的职责便是修复姬芮山脉光幕上的裂缝,这原本就是分内之事,你数度三番以此相胁,按照律法,早就该死,我一再容忍你至今,你可知道?”

苾玉甜甜一笑,一撩裙裾站起,向冥皇敛衽一礼,道:“苾玉知道,苾玉谢过帝尊多年来的海量包涵,这些年来,苾玉数度忤逆,帝尊都视而不见,正如苾玉数度向帝尊表示爱慕之意时,帝尊同样是视如不见,苾玉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以帝尊之能,怎会奈何不了那把烈火呢?你硬要把这个功劳留给苾玉,百年过去了,直到今天异域君主来访,帝尊方展现帝皇本色,一举灭了那个祸害,如此看来,帝尊原来一直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来灭火,是不是?”

冥皇冷冷道:“这与此事无关,你只需说出你心中所求,只要在我掌控之内的,我便赏赐给你,说吧!”

苾玉低咳一声,委婉道:“帝尊心忒急了,小太子刚刚吮吸过帝尊的血,肚子饱饱的,就让他在摇篮内安静睡一会吧!帝尊你想,苾玉若是有意伤害太子,在断崖上便已下手啦,又怎会耗费自己一生的精血,凝成护膜,将他保护起来呢?”

冥皇眸光森严,寒声道:“苾玉,在断崖上你必定已起了不轨之心,只不过破解不了摇篮上的罡气方作罢!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你的罡气收回,我放你和你的奶娘一条生路,你们两人可以回归故里,过平常人的安宁日子,你意下如何?”

一直蜷缩在角落的东娘闻言大喜,忙爬到苾玉身边,拉扯着她的裙摆,道:“玉儿,你还是听帝尊的话,将那层红光化了,然后马上离开这里,求一条活路吧!”

苾玉轻轻抬脚将奶娘踢昏,她呵呵笑道:“苾玉曾对帝尊言过,自幼便心幕上界,这九十多年来,我早已把上界当成此生的家园,就算是灰飞烟灭,也是要灭在这里的。”

冥皇只是冷冷听着,并不答话,苾玉咽了咽口水润润干涩的喉咙,道:“其实苾玉也早已想到了,帝尊任凭姬芮山脉那把百年不灭,定是与天域那位主子有关,百年前天域的主子不知何故,点燃了断崖外的这一把烈火,而帝尊肯定是有难言之隐方任凭那火燃烧......可底下那群愚忠之徒定是给了帝尊不少的压力,帝尊迫于无奈,只能降尊屈贵,将我召唤入宫,专职灭火,是不是呢?”

“如今那位主子来过,火也随之灭了,以后便再无羁绊钳制帝尊了,苾玉这些年虽然是尽力为帝尊卖命,可也有过怠职的时候......这是苾玉眼光浅薄惹下的祸,可何尝不是帝尊一直冷淡相待的结果呢?”

冥皇淡淡道:“我对每一个下属的态度都一样,苾玉,在我眼中,你和刹邬殿内的每一个黑甲武士一样,并无区别,你该得到的荣耀和风光,我早已给了你,其他的,就不要奢望了。”

苾玉抿抿嘴,并无区别......到如今你儿子受制于我,还是这般并无区别么?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你的人和你的心呵!

冥皇的声音和往昔一般,清晰缓慢:“我曾警告过你,莫起妄念,可你置若罔闻,这是你自己为自己掘下的坑,与人无尤。”

苾玉吸了吸鼻子,涩然道:“帝尊的意思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苾玉自找的?其实,苾玉虽然心幕上界,可若穷我一生,没有遇上接引之人,我只会抱着这个虚无的念想在下界郁郁而终,可是那年,偏偏有四个神仙似的老者将我的美梦变成了现实-原因就是苾玉身上背负这修复地陷的神技!他们告诉我,只要我用心为帝尊效劳,便可以入籍上界,这正是苾玉的梦寐以求多年的心愿,我那时真的好高兴。”

苾玉抬起双眸直视着冥皇,方发觉冥皇根本没有看她,冥皇正在垂眸看着安睡在摇篮内的儿子,苾玉心中一酸,恨意忽而不可抑制-----“当年帝尊为何要宣召苾玉入界呢?帝尊是天地间最有资格修复地陷的能者,却一直放任着烈火焚烧疆土,这其中莫非和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有关?我这百年来,都是在为他人作嫁衣?”

冥皇根本没有听到苾玉的喃喃自语,他正在仔细端详着儿子,吃饱后的孩子确实睡得很沉,偶尔还会咂咂小嘴,样子显得极为可爱,冥皇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孩子的脸蛋,可一碰到那层由苾玉耗尽一身元气缔结而成的屏障,指尖便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冲力,他唯有悻悻然缩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