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娥一愕,百年那一幕如电闪般在脑海中掠过,不禁心内一酸,表哥的孩子看样子才出生了几天,而姐姐在百年前已化为尘埃......两者之间相隔百年之久,硬要一厢情愿地言道中间有所牵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臆想罢了!

青娥回头凝望着熟睡中的小婴儿,低声道:“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表哥觅到别的可心爱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她的眼角忽而湿润起来,我的姐姐其实早已湮灭在圣剑透体而过那一刻,如今活着的每一个人,只不过是把她当做一个摇曳在风中的传奇罢了。

情深能几何?抵得住时间的流逝么?痴情如果没有了托付的对象,活着的人能对着空气怀念一辈子么?一年不变,可以,十年不变也可以......可是,百年呢?千年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苾玉忽而仰首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她随手把杯子往外一扔,咯咯笑道:“表姑娘,这小孽种的娘亲是谁,莫说你不知道,放眼整个幽冥宫阙,除了帝尊,恐怕都没人晓得。”

青娥脸色愠怒,这女子说的什么混话!

她沉声喝道:“苾玉姑娘,这是冥皇的儿子,是你们幽冥皇族的太子,不是什么孽种!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语,你可别乱说!”

苾玉脸色沉郁,哼了一声,把身前的几案一推,顺带一脚踢落断崖。

青娥吓了一跳,想起冥皇临去前的嘱咐--“当心苾玉......别让她接近孩子半步,你也别招惹她,离她远点”

这苾玉的底细她是完全不知,看她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说不定是打破了醋坛子在寻机会发癫,她竟然敢把冥皇的儿子喊作小孽种!这女子的胆量未免忒大了点!她和孩子的娘亲到底有何仇隙?

青娥和玙玥对望一眼,玙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守在摇篮旁,一脸戒备地看着苾玉。

苾玉醉态可掬地仰天哈哈大笑着:“大逆不道?帝尊,苾玉这百年里对你一心一意,玩命地去修复这裂缝,只为了你能好好看我一眼......你却始终视若无睹.......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这样待我!”

她霍地站起,脚步趔趄着走向青娥,青娥生怕她冲撞了孩子,连忙上前几步将她扶着,将她往外挪动着:“苾玉姑娘,你醉了,还是坐下歇歇吧!”

苾玉一把抱住青娥,大声道:“表姑娘,昨晚我带着一身的烟尘赶回内宫,奶娘告诉我,帝尊不知从哪里抱回来这个小东西,对外宣布这是他的儿子,我苦候他百年,他却弃我不顾,在外面养个狐媚子,还生下儿子,我好恨哪!”

青娥和玙玥一惊一乍的,自这苾玉现身,冥皇似乎一直没有给她好颜色过,而这个靠父亲喂哺鲜血为生的婴儿显然不是她生的。

我苦候他百年......他却弃我不顾,这苾玉究竟是冥皇的何许人也?

青娥生怕苾玉发起酒疯时伤及摇篮内的婴儿,回头悄悄向玙玥打了个眼色,玙玥眸光一闪,已是明白过来,她提起摇篮退向断崖边上的洞穴旁。

青娥像哄女儿般哄着酒醉的苾玉,她脚步缓缓移动,不动声色地将苾玉往断崖那边推着,不让她靠近摇篮。

苾玉嘴里兀自在喃喃自语着,一时笑一时哭,看样子真是醉糊涂了,青娥心里暗暗高兴,你醉了就好,躺下乖乖睡一觉,表哥和帝君已经去了半个时辰,说不定待会就回来,那时我就可以把这肩上的重担卸下来了。

你心里有什么委屈,等表哥回来后和他慢慢闹,那是你们的家务事,与我无关了。

苾玉发了一会酒疯,抱着头颓然坐下。

青娥顿时松了一口大气,她回头看了一眼玙玥,见她正垂头坐在摇篮旁,心里总算安定下来。

远方的天际忽而响起了轰雷般的声响,两道青紫光芒如同耀眼的闪电,正在半空中剧烈地碰撞着,玙玥脸色苍白,她跑到青娥面前,拽住青娥,颤声道:“青娥,他们两人真的打起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青娥一脸苦相,摇头不语。

苾玉霍地抬起头,她朦胧的醉眼望着晃动在天幕上的两道光芒,原本充血的眼眸竟缓缓澄澈起来,她扶着身旁的岩石站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凌乱的衣裙,淡淡道:“他们谁也胜不了谁,最多盏茶功夫后,自会握手言和,你们紧张什么?”

青娥抚着心窝长舒了一口气,低声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苾玉眯缝着眼眸凝神细看这那两道不时交缠在一起的光芒,眸色黯了又黯,姬芮山脉那边的火......灭了,帝尊终于出手灭了那把燃烧百年之久的烈火!苾玉心内百感交集,我能进入上界,全凭一身修复地陷的异术,如今这祸害去了,那些一直恭维着容忍着我的老匹夫们,还会像过往那般好相处否?

苾玉的心一时收缩一时放松,这百年的经历在脑中如画卷般慢慢展开......不知为何,竟是越想越后怕,背上不自觉间出了一身的冷汗,原本混沌的头脑顿时清醒过来,她的眸光牢牢看着晃动苍穹上的两道耀眼光芒,胸膛不时起伏着。

帝尊竟然借助天域君主之力,将姬芮山脉那条遗祸百年的裂缝一举封了.......帝尊出手修复地陷,本来是预料之中的事,可我没料到,会来得那么快?

我此刻该感到高兴,还是失落,抑或是害怕?

苾玉转头望着青娥,她曾听忧思讲叙过素宁公主的往事,心中对那个素未谋面的皇族公主那一场飞蛾扑火式的爱恋颇为向往,想不到今日竟能见到素宁公主的女儿,只可惜,时光荏苒,人事两非,这位表姑娘已被时光摧残成一个垂垂老妇,脸上纵深的皱纹看起来比起操劳了一世的奶娘,也是不遑多让。

苾玉心内无端生出叹息,眸光再一转,停留在玙玥脸上,方才帝尊言道,这个美貌女子是天君的妻子,为何天君的妻子长得和当年那个依偎在帝尊身边的主母一模一样?

她念及至此,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屑,淡淡言道:“多年前我见过一个女子,与这位天域来的贵人长得一模一样,那时她腻在帝尊身边,把帝尊迷惑得乱了方寸,以致招惹来一场无妄之灾,给幽冥带来百年浩劫,今天异域的君主偕你同来,我初时还以为你就是那人,莫非你俩是孪生姐妹?”

玙玥容色淡淡迎上苾玉犀利的眼神,缓缓摇摇头。

苾玉嗤笑一声,纤指撩拨着垂在脸颊上的秀发,悠悠道:“我看也不像,你的形相虽然似她,可那女子的修为比你高多了,当年那女子仗着帝尊给她撑腰,无端羞辱我,这口气一直郁结在心......只可惜啊,那女子早已灰飞烟灭去了,否则我定要和她好好再较量一番!”

青娥心头一凛,媚儿在幽冥的经历,她全然不知,如果当年两人曾结下了梁子,历经百年后,这苾玉还是念念不忘,看来此女心胸委实不宽,冥皇临去前特别吩咐过不要招惹苾玉,现在帝君冥皇都不在身边,玙玥的能耐低微,若苾玉发起狠,单凭自己,恐怕是自顾不暇,更别说护住孩子了!

念及这层利害关系,青娥忙赔笑道:“苾玉,既然那位姑娘已香消玉殒去了,那些过往的恩恩怨怨,还是一笔勾销罢,老是惦记在心里,岂不是自己苦闷了自己?”

苾玉嘿了一声,淡淡道:“那妖女是不复存在了,可在帝尊心中,她还是珍贵得很哪!”

玙玥冷冷道:“何以见得?如果按你所言,那女子在你们帝尊心中珍贵的很,他又怎会另娶她人,生儿育女呢?那丁点的陈年怨恨,你至今念念不忘,于你有何好处?”

苾玉哼了一声,恨声道:“帝尊何时娶妻生子了?这小东西来路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帝尊的孩儿,让我好好看个明白!”

她脚步轻转,绕过青娥,朝摇篮的方向走去。

青娥和玙玥俱是一惊,忙挡在摇篮前面,青娥拉住苾玉的衣袖,笑道:“苾玉,你如果心中气闷,可以和我诉说,来,我们到那边坐坐,好好聊聊!”

苾玉衣袖轻扬,震开青娥的手,她淡淡道:“表姑娘的好意苾玉心领了,呃,这里风大,小孩子长时间搁在风口不好,我还是把他带回内宫去吧!”

青娥只觉得手腕隐隐作痛,她心内震惊,苾玉此刻神情阴鹫,冷冷的眸光正定定地望着摇篮内熟睡的婴儿,这等的神情怎像善类?况且表哥特别叮嘱过不能让苾玉接近孩子半步!要知道这孩子身份金贵,将来成就不消说定是不可限量,但如今正值弱小年华,一旦落入居心不轨之人手中,难保不会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