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小嘴又凑到冥皇的手旁,使劲吮吸了几下,眉心的疙瘩更大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撑破胎衣,尔后畅快淋漓地洗了一个澡,肚子早就饿得很了,可寻来寻去,却找不到好吃的。

饥饿的孩子唯有哇哇啼哭,向父亲抗议着腹内空空,冥皇心内酸楚,唯有不停轻晃着孩子,柔声抚慰。

忧思急道:“帝尊,老奴这就去寻奶娘......”

冥皇脸色一变,沉声道:“你糊涂了,我儿焉能吃旁人的乳汁?”

忧思心痛地望着哭得满脸通红的小太子,急得连连搓手,道:“是,老奴急昏了头,那太子的生母何在?太子必须喝生母之乳开启五脏六腑,垒实肠胃后,方能进食其他的食物,这......帝尊?”

孩子凄苦的哭声震天价响,震的圣祖跟前的长明神灯也晃了几晃,冥皇忽而将指腹划破,把手指凑近孩子的嘴旁,孩子忙一口叼住,用力吮吸了两口。

鲜血的味道哪有乳汁来的甘甜,孩子吸了几口后便不再吮吸,只是睁着一双泪眼,可怜巴巴地望着父亲啼哭着,冥皇眸光轻柔地望着孩子,柔声道:“乖孩儿,快吃,快吃,吃饱了好好睡一觉去。”

孩子犟了一会,终是抵不住饥饿的煎熬,委委屈屈的又吮吸起来,冥皇眉心舒展,脸上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忧思早已匍匐在地,不忍细看。

盏茶功夫后,孩子终于停止了吮吸,含着冥皇的手指睡着了,冥皇轻轻把手指抽出,将上面的伤口拂去,他将儿子嘴角的血迹拭去,又把衣服拢紧了。

“忧思,起来,拿笔来记下今日之事。”

忧思马上爬起,手脚麻利地取过绢册,站在冥皇身旁,他一边写一边念:“明琛帝一百一十年九月十一日晨,风和日丽,天降异象,太子......”

冥皇沉吟片刻,道:“赐名永,琛永。”

忧思继续往下念:“太子琛永于神庙内平安降生,为幽冥地域第一百零一世储君,帝极喜慰......”

他抬起头,这个问题虽然有点难以启齿,可还是要问个清楚的:“帝尊,太子生母何人?”

冥皇神情庄严,声音清晰缓慢,道:“忧思,你的记性哪去了?百年前我不是已对你说过,太子自是帝后所出,永儿的生母除了主母,还会有何人?”

忧思愕然良久,帝尊的神情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虽觉此事万万不可能,可也找不到辩驳的理由,唯有垂头道:“是......老奴糊涂了,可是.......这,主母已殇去多年,这在史册上早有定论,如今该如何表述方得体?”

冥皇哼了一声,道:“我的话,你不信?这还需表述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须多问?”

忧思凛然一惊,双膝一软,跪在冥皇面前,道:“老奴岂敢,只是方才一时拐不过弯来,帝尊恕罪。”

冥皇摆摆手,温言道:“起来吧,今日琛永太子平安降生,是我幽冥皇族的大喜事,可主母如今尚在难中,未能归来,故所有庆典一律淡化,方才天象已经昭告天下太子诞生的喜讯,宫内诸人应已获悉这个喜讯,你在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内,只需每天早晚上祈福台,撞击神钟,为太子祈福便可。”

忧思应道:“是,太子今日平安降生,实乃我幽冥的第一喜事,方才异象显露,东源等人想必已全部来到神庙外了!”

冥皇嘴角往上一翘,道:“他们确实已在庙外,忧思,随我出去。”

冥皇抱着孩子缓步走出庙门,神庙外的青玉平台上果然已匍匐了一地的人,有级别的黑甲武士,元老,宫女俱已全部到齐。

冥皇心情大好,一脸微笑抱着孩子迎阳而立,明亮的阳光在父子两人身上幻化出层层叠叠的璀璨光圈,他袍袖轻扬将跪在地上的诸人扶起,朗声道:“得圣祖佑荫,今日琛永太子平安降生,为我幽冥下任君主,以后大家便按照戒律墙上镂刻的规矩,恪守职责,共同教导幼主成人。”

诸人皆是大喜过望,满脸笑容,躬身凛然受命。

东源等人看到天际风起云涌,俱都心内震惊,这吉祥天象昭示着皇族有子诞生,可帝尊这百年一直是单身寡佬一个,他们一众老臣子还常在暗夜里长嗟短叹-----怕且终我等一生,都没有福气看到小太子的出生了。

石破天惊!天惊石破!翘首盼望的小太子竟然从天而降......

震惊过后,转为狂喜无限,大家奔走相告着太子诞生的消息,虽然人人心中都是打了一个大问号----帝尊什么时候梅开二度,另纳新宠啦?

这位新晋的贵人身处何方?为何孩子都生下来了,帝尊都不透露一丁点的口风出来?

一番纷扰后,众人疾步聚拢神庙,等候帝尊和太子现身。

在这个丽日晴天里,沐浴着和风细拂的轻柔,听着帝尊亲口宣布太子降生,东源等人的心全都兴奋地跳动着,眸光齐齐聚焦在冥皇怀中的小婴儿身上,孩子方才吮饱了父亲的鲜血,此刻正窝在父亲怀内睡得正香,只露出一头浓密柔软的黑发供他们瞻仰着。

东源等人心内皆在好奇小太子生身母亲的真容,主母殇去已是百年,这百年内帝尊都是形影只单,除了每年外出云游那百天的行踪成谜,其余的时间都是独自待在宫阙内,今日竟然生出一个太子出来......还是帝尊从神庙里亲手抱出来的。

莫非帝尊在云游时,遇上了一个令他沉寂多年的心怦然一动的姑娘?尔后......

呵呵,既然太子都生下来了,就该把太子的生母迎入宫中,虽然主母的名分早早给了那位异域姑娘,可是既然贵为太子的生母,相应的名分还是不能少了的。

摄于帝尊的威严,他们尽管在心内八卦的要命,可还是无人敢开口相询。

不过这已是枝枝末末的琐碎事了,无论太子的生母是何人,只要是由帝尊的亲生儿,那便是下一任的诸君,这件困扰了幽冥宫阙百年之久的大事,今日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果。

至于太子的生母,帝尊许是寻思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方另行公布于世?想通此节,幽冥诸君皆是大喜过望,复又匍匐在地,连声恭贺帝尊喜得麟儿。

织娘等数位宫女捧着一叠婴孩新衣越众而出,织娘双手捧着衣物高举过顶,颤声道:“奴婢方才看到天上骄阳崭露,彩云缭绕,知道太子降生临世,忙和众位姐妹一道,匆匆缝制了一批衣物,请帝尊将为太子试衣的荣耀赐予奴婢。”

冥皇微笑着捻起其中一套素白绵柔的小衣服,道:“第一次为太子试衣的荣耀是我的,织娘,待会你将余下的衣物送到青鸾暖阁去吧!以后太子的服饰,就由你来打点了。”

织娘大喜,她抹去眼角的泪水,哽咽道:“织娘谢过帝尊的赏赐,织娘必将竭尽所能,为小太子缝制最舒适的衣裳。”

冥皇一笑,眸光转向一直垂首望地的云启,和声道:“云启,你是主母御定的贴身宫女,待太子百日后,便由你负责照拂小太子的饮食起居,凌云殿内的其余宫女,每天轮流三人前来协助你。”

云启抬起头,神情庄严,道:“是,云启必将用尽一生,照顾太子。”

冥皇哈哈一笑,道:“你的一生属于主母,你用尽一生守候的人,唯有主母一人,你可知道?”

云启眼圈一红,可想到今日是小太子的生日,这等伤感情愫万万不能表露出来,主母终究已成过去,帝尊总不能一世冷清着,梅开二度是人之常情。

冥皇望了云启一眼,眸内喜怒莫辩,道:“冥殿内的功课可别拉下了,知道否?”

云启匍匐在地,低声道:“云启一直没有忘记,”

太阳的热情光芒四散在幽冥大地上,把跪在平台上诸人照的全身暖烘烘的,蜷缩在父亲怀中的小琛永似乎不喜被耀眼的阳光照射着,小嘴抿了抿,发出低低的嗯哪抗议之声。

冥皇忙用手遮挡着灼热的阳光,他不欲多作停留,往身后的忧思点点头,抱起孩儿,隐入云雾中去了。

忧思等人伏在地上直到冥皇身影消失不见,方从地上爬起,忧思手持金册,带领一众元老武士宫娥,跃上祈福台,敲响神钟,众人皆神情肃穆,静默在深沉悠远的钟声中。

待得钟声停歇,忧思展开金册,清了清喉咙,大声宣读:“明琛帝一百一十年九月十一日晨,风和日丽,天降异象,太子琛永于神庙内平安降生,为幽冥地域第一百零一世储君,帝极喜慰,因主母尚在难中,未能归来,故一切兴典从简淡化......”

祈福台上众人皆大为震惊,合興失声叫道:“主母......主母尚在难中,未能归来,此话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