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粼粼的光幕在轻微抖动着,并无异样。

“异响从何而来?”

合興回头和身后的东源对视一眼,两人心内都生出了疑惑。

嘞嘞闷响持续着,合興脸色一变,转头望向断崖上那个终日雾气缭绕的黑洞,这百年来,洞穴由于没有了青铜古门作为屏障,呈现在幽冥中人面前的是一个黑漆漆深不见底的洞穴,洞内每日都涌出淡淡的烟雾,除却百年前从里面射出几枚冷箭外,这些年来再无半分动静,他们曾数次询问过帝尊究竟,帝尊都是轻描淡写言道:“不必理会。”

东源等人平日里都刻意避开这处洞穴,绝不踏入其三丈范围之内,即使这洞穴看起来远远比不上当年禁锢黑蛇的的蛇洞那般令人毛骨悚然,可百年前那一幕委实是太过震撼,令他们思之尤寒,在潜意识里,已把这洞穴视为一处禁地中的禁地所在。

可此刻,洞内不断传来异响,薄薄的白雾夹带着刺耳的滋滋声汹涌而出,东源合興两人想到当年那场变生顷刻的祸事,心里马上惊慌起来。

嘞嘞声响犹如炒豆子般连绵不绝,忽而一束细细的紫光从断崖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快速射出,合興心内一激灵,把东源往旁边用力一推,大叫一声:“快闪开!”

两人往左右一滚,避开紫光凌厉的锋芒,那束紫光瞬间穿过浓密的白雾,消失在白茫茫的雾霭中。

两人还未从地上爬起,已见青光闪动,冥皇已是踏雾而至。

“帝尊,出事了,这洞内无端作响,有一束妖光从里面射出......”

冥皇袍袖一扬,将两人托起,他看着两人身上的泥尘,皱眉道:“枉你等为黑甲元老,区区一束紫光便吓得你们满地爬。”

东源合興一脸羞惭,讪讪笑道:“老奴老矣,胆量往回长了,帝尊,断崖已安静百年,今日莫名异动,莫非异域中人又想挑起事端?”

冥皇双眉微微拧起,径直走向断崖上的洞口,眸光闪闪发亮望着洞穴,沉吟良久,忽而一掌击向那个看似虚空无底的洞穴。

耀眼的青光如电闪般流入洞穴内,穿透浓雾,静谧的洞穴内响起频率极快的滋滋声响,片刻后,蛛丝般的紫光从洞穴内涌出来,与青光交缠在一起,冥皇袍袖一挥,将两簇光芒化去。

冷风自断崖下的深渊涌上,旋转着扑向那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冥皇脸色凝重,冷冷哼了一声,低声道:“你意欲何为?”

洞穴内寂静无声。

修为较低的两个黑甲武士抵受不住这股远古留存下来的阴寒,掩着鼻子响亮地打了几个喷嚏。

冥皇回过头,对东源等人道:“这几天你们不必到此地轮值,都回到刹邬殿歇歇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的我命令,这顿时间任何人等不许进入断崖周边。”

合興东源应道:“是。”

合興似乎想起什么,指了指断崖外的光幕,道:“苾玉武士在三天前进入了光幕内修补裂缝,这个可有妨碍?”

冥皇淡淡道:“无妨,她执行完任务后自行退去便可。”

东源心有余悸地瞅瞅那个雾气暗涌的洞穴,百年前那天崩地裂的一幕正在脑海中翻腾而起。

“帝尊,这......洞穴内的紫光是怎么一回事?”

冥皇随意地拍拍手,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故人即将到访罢了!此事我自会应对,你们不必忧心,去吧!”

东源等人不敢再问,招呼手下将篝火堆清理干净,端起铁锅便回转刹邬殿去了。

冥皇在洞穴前驻足良久,方转身望向姬芮山脉,他的青冥神剑悬挂在山脉上方已达百年,清湛湛的的剑刃在半空中闪动着炫目的光彩,凝聚成下方那一层不停颤动着的光幕。

光幕内,是那把燃烧了一百年的烈火,烈火的源头,是一条纵深的不见底的裂缝,里面还嵌着半支断箭!

冥皇双拳倏尔紧握,他眉宇内浮动着淡淡的忧色,方才他已从洞内涌出的气流获悉,那堵由天帝缔结百年的光网正在慢慢消融着,这昭示着异域那位君主正在摧毁这堵由他亲手缔结的光网!

垒实了百年的光网,如果要彻底消融,估量需耗时七天。

这就意味着,七天后,那个执掌天域的君主,将穿过这个远古留下的洞穴,进入幽冥!

百年前,他偃旗息鼓,为何百年后,又要以身犯险,入我幽冥?

就连日子,也挑的这么刁钻?

孩子极有可能在这几天降生,我原本打算着今天到远海去......

冥皇眉心皱的很紧,那年我与他还有一战未曾完结,其实,我也希望能和天君再痛痛快快打一场,将所有恩怨一并了解。

他长长叹了口气,当年媚儿若能多睡三两天,或许我便能将断崖上的纷扰暂时压下,可是她偏偏醒过来了.......

冥皇只觉心口一睹,当年的巨变来的太过突然,突然的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

“没有如果.......一切已不可挽回,可我心里,一直想挽回,是我的疏忽造成你我百年分离,这是我的错,媚儿,你可听到我内心的呼唤?你可感应到我们的孩儿即将降生?当年我护不了你母子俩,可今天,我绝不会重滔覆辙。”

冥皇回头望了一眼断崖边上的洞穴,眸光渐渐阴鹫起来,他反手一掌击向洞口,冷冷道:“你既然不肯罢休,那七天后我们便将从前的帐好好清算一番罢!”

洞口涌出的烟雾浓厚清冷,那边的君主应已离去,并没有反馈任何的讯息过来,冥皇也不多作逗留,脚尖一蹬,彷如展翅的大鹏鸟,闪电般掠上悬挂在半空中的青冥神剑。

他踏在寒光流转的剑刃上,俯瞰着那层由剑气缔结而成的光幕,这数年间,苾玉武士每月都深入地陷深处,滴血修复着那道百年裂缝,在源头上压制了火势,是而光幕的威力虽然每年递减着,可还是将这把凶猛的地心烈火钳制在内。

冥皇眸光复杂地看着脚下那层不停轻微起伏的幕墙,百年了,我容忍着这把烈火燃烧了百年,这片辽阔的疆土早已成了糜粉,就算火灭了,恐怕也得将养数百年才能恢复元气了。

他俊朗的脸庞上涌起痛楚之色,作为这方天地的主子,眼睁睁地看着河山在眼前皮破碎,他心内承受的煎熬却不能对他人言道,唯有默默承受着底下那帮奴才们形形色色的各种揣测。

为了那个一见倾心的女子,为了一份执着无悔的情感,他心甘情愿愿背负上这段沉痛的历史,让这把火烧出了他帝皇生涯中无法抹杀的耻辱。

可这只是暂时的......冥皇仰天吐出那口郁结胸内闷气,孩儿平安降世后,我定会亲手将这祸害彻底去了。

正思量间,忽觉心间剧烈震动起来,冥皇脸色一变,轻抚胸前,只感觉掌心正被一股躁动冲击着,这震动的感觉和平日里完全迥异,他眉峰一掀,脚步轻巧,顺着青冥神剑的剑刃一溜而过,遁入云雾中去了。

云端中冥皇的脚步一度迟疑,似乎拿捏不定该往哪个方向而去,心腔内的冲击越加猛烈起来,他镇定自若的眼眸内已燃起焦灼一片。

孩子......可能就要破茧而出了!

今天......说不定是马上!

赶去远海已经来不及了!

冥皇眉心紧蹙,在云端来回转了数圈,脚跟一旋,向神庙方向飞掠而去。

忧思拿着扫帚簸箕,像过往一样,认真刻板地清扫着神庙平台上落叶,今早的风清爽中夹带着微凉,落在平台上的叶子也带上了焦黄的色调,他将小山似的落叶扫入簸箕内,准备放进焚化炉里烧掉,正自忙碌中,忽觉有疾风掠过脸颊,他心头一颤,放下扫帚,抬眸一望。

却见冥皇神情凝重,快步走入神庙,忧思忙跑上前,正喊得一句:“帝尊!”

脚步不停的冥皇沉声道:“忧思,你去洗髓泉中汲一桶水,烧热,放在圣坛前。”

帝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就连声调,也夹带着轻微的颤音。

不明所以的忧思虽然疑惑,可还是脚步霍霍,挑起木桶去了。

冥皇掀开帷幔,只觉眼前一亮,那盏依偎在自己命灯旁边的儿子命灯,火光旺盛,濯濯生辉,和自己的灯火相应生辉着,将幽深的神庙照耀的一片亮堂。

他的心砰砰跳动着,只感觉心腔内有一股暖暖的热流正在不停涌动着,似乎迫不及待就要喷薄而出,他走到儿子命灯旁,双手在心间一按,小心翼翼地将胎衣取出,几近透明的胎衣在他手上慢慢膨胀发大,不消片刻,已变成一团绵软的小肉球。

冥皇双眸闪闪发光,薄如蝉蜕的胎衣晶莹剔透,发出一圈圈璀璨的金色光芒,蜷缩在里面的孩子正在手脚并用地撑蹬着那层紧贴的束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