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娘一听,忙把手指放进嘴内,想把药丸抠出来,苾玉皱着眉看着她闹腾,也不出言阻止,直到东娘把自己折腾的满脸通红,眼泪直流时才低斥一句:“够了吗,你一把年纪了,在胡闹什么呢你?”

东娘哭丧着脸道:“玉儿,这灵丹是帝尊赏给你保命用的,奶娘怎能吃去一颗呢?”

苾玉长叹一声,取出一颗药丸,放入口中,闭上眼,眼角却是湿润了。

东娘顿时慌了,连忙把她搂入怀中,道:“苾玉我的儿,你今早高高兴兴地随着启鱼姑娘去觐见帝尊,为何回来后这般意兴阑珊,莫非帝尊不是你心中思念之人?”

苾玉哽咽道:“若他不是我心中思念之人,那就好办了,我就可以无欲无求,安心做一个黑甲武士,可是他正是我心中思慕多年的君主......二十多年过去了,他仍和当日那般丰神俊朗,可仍和当日那般冷冷淡淡,奶娘,为何我不能早点结识他?为何他放着幽冥这么多的美丽姑娘不爱,偏要去宠爱一个异域的妖女?奶娘,我不甘心哪,我真的不甘心,在容貌和能耐上,我那点比不上那个妖魅的女子?只不过.......这是时间和空间交叠的错!”

东娘见主子哭的伤心,自是义愤填膺,道:“玉儿,既然那帝尊不识明珠,偏爱母猪,你何苦作践自己?我们这就请辞,回西南去。”

苾玉身子一颤,她推开东娘,拿起搁在一旁的锦巾将脸上的泪水拭去,眸色复杂地望着东娘,一言不发。

东娘静候片刻,不见苾玉异议之声,就道:“我这就收拾行李去,在这个抬头不见天,低头不见山的小院子中窝了十多年了,早就腻了,这什么上界仙境,哪里比得上家乡的山水美呵,玉儿,你等奶娘片刻。”

苾玉的神情已是平静下来,她拉住东娘的手,道:‘奶娘,我不回去,自我摒弃家族繁华,追随东源等人上界之日起,西南世家和我就没丝毫的关联了,你可知道,帝尊今早言道,我修复光幕有功,许我家族在百年内兴旺如初,可我拒绝了。”

东娘不可置信地望着苾玉沉静的可怕的脸庞,嗫嚅道:“玉儿,你为何拒绝?难道你不想我们的家园早日复苏吗?我们的族人虽然所剩不多,可还是有啊。你就忍心看着他们在地域内四处流浪,过着被人欺凌的卑微日子?”

苾玉避开东娘痛楚的眼光,手里的盒子透着微微的寒意,一如那个高踞在蟠龙青玉案后的俊朗冷漠君主。

“奶娘,我只会老死在这里,绝不会再眷念着昔日的一切了。”

“可是,玉儿,我们可以老死在这里,你可以继续为皇族效力,但帝尊既然许了让故土复兴,这是好事啊!你是王爷的独女,这西南世家就是你的故家啊,你为何.......忍心看着她凋零不顾呢“苾玉低着头,我不应允,是因为我不想让帝尊以为,我拿命去修复光幕上的裂缝是为了谋取家族的私利,奶娘,西南世家对我而言,已是过去了的一场浮华,我不会再沉溺在那些已湮灭了的梦境中,我要的,只是帝尊的真心回眸,什么家族的兴衰荣辱,什么族人的安危荣华,这些尘世间的事与我何干?

东娘愣愣地站了半晌,忽而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小厨房,为苾玉盛了一碗鸡汤出来,放在她面前。

苾玉看着热气腾腾的汤水,眼泪滴滴答答落在碗中,她伸手握住奶娘粗糙的手,低声道:“奶娘,你是苾玉最亲的人了,我好害怕有一天你会离我而去,所以我把帝尊赐予我的药丸分一半给你吃,好让你能延年益寿哪,苾玉如果没有了你,在这个起伏莫测的宫闱中,就会寸步难行,奶娘,你知道吗?”

东娘为苾玉抹去脸颊上斑驳的泪痕,柔声道:“我知道,玉儿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奶娘只要有一口气在,都会守候在你身边,直到你心愿得偿。”

苾玉幽幽道:“我心愿能得偿,可得看帝尊会否用心来看待苾玉?至少现在,我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异域妖女,我只能用时间,用我为皇族效命的忠心来感动帝尊,奶娘,你是否觉得苾玉很傻很没骨气呢?”

东娘张了张嘴,旋即一脸怜悯道:“玉儿,你这叫痴情,可恨那个不长眼的君皇,不晓得你的好,其实,他是地域之皇,那区区的地陷,又怎能难住他?为何他不亲自修补,硬要把一个弱女子往火海里推呢?哼----这,真是岂有其理啊!”

苾玉哈哈一笑,面有得色地言道:“帝尊自然可以修复地陷,可他一直忍而不发,那定是有着难言之隐,否则哪用巴巴把我从下界请来?这就是他的软肋啊!”

奶娘一脸忿然,道:“玉儿,我以前不是提点过你,你为何执迷不悟呢,其实我们犯不着为帝尊卖命,我们可以回去啊。今天是大好的机会,你偏偏又不要。”

苾玉一脸不悦,奶娘跟随自己数十年了,还是看不透自己的这点女儿心事么?

“我为何要回去?这里有我倾慕的男子,虽然如今他正眼不看我,可终有一天,他会体会我的好,我的妙,我要他明白过来,一味眷恋着异域妖女,只会令他的帝皇之威受损,奶娘,只要这地心烈火一天不灭,帝尊便得倚重我,你知道不?”

东娘不无忧虑地望着苾玉,低声嘟囔了一句:“帝尊就算再倚重你,也不过是给你更大的赏赐,又不是把他自个的心给了你,玉儿,莫非你能逼迫他向天下昭告,把你立为中宫之后?可人家在史册上早已立后?就算真的要了你,你也得不到任何名分,到时你更觉憋气。”

苾玉懒洋洋地生了个懒腰,把药盒子放进怀里,笑道:“奶娘,帝尊赏赐的药丸真个神奇,如今我的丹田热气腾腾,看来得马上静心修炼去了,你方才也吃了一丸,可别浪费了这药的神奇功效,还是快快上床睡一觉去。”

东娘摸摸额头,哎呦一声道:“玉儿你不说我还不察觉,为何身子忽然觉得发暖呢?我还是听你的,马上去睡觉。”

苾玉嘻嘻笑着,道:“奶娘,你看,帝尊连这等至宝都舍得给我服用,你又何必担心他日后会冷淡我?只要姬芮山脉的火一日烧着,帝尊心里便要惦记着苾玉,呵呵.......”

接下来这数年,地域里倒也风平浪静,六年后,光幕提前开裂,这次苾玉甚是神勇,只花了半个时辰便把光幕修复如初,可惜,帝尊月前有事远游,没有在现场看到苾玉那英姿飒爽的风采。

待得帝尊云游三月后归来,东源等人本想跟帝尊商量商量,把苾玉迁出刹邬殿,在内宫另辟一处优雅宫阙给她居住,这样姑娘家的心里就会好过点。可帝尊脸色阴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东源等人看在眼中,自是不敢乱说话,只是在帝尊面前嘉奖了苾玉一番,而帝尊听后也只是点了点头,淡淡道:“知道了。”

自上次出游归来后,不足半年,冥皇又一次远足,在外面流连了三月方回宫,接下来每一年里,他都抽出数月时间外出,宫内诸人皆不知帝尊云游何方,只是帝尊每一次远足归来,神情皆是落索之极。

逝水流年,流年似水,眨眼间又过去了五个年头。

苾玉这天一大早便被合興的大嗓门吵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眼眸对东娘道:“告诉那老头,不在大清早的在人家屋檐下扮公鸡叫,吵死了。”

东娘双手叉腰走到栅栏边,绷着一张脸对合興道:“我说老先生,你找人也得看时辰,这大清早的瞎嚷个不停,扰人清梦,烦不烦人哪?”

合興陪着笑道:“老朽确实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苾玉姑娘,可是半个时辰前接到断崖上的急报,光幕正在晃动,恐怕待会便将开裂,故特来通告一声,好让姑娘准备准备。”

东娘打着哈欠道:“开裂了便来寻我家姑娘,平日里为何不想起我家玉儿?这等要命的苦差事,为何硬要摊派给玉儿去干呢?帝尊呢?帝尊莫给又出外云游去啦?”

合興脸色一端,声音多了几分凝重,道:“老婆婆说起帝尊时,神情语气怎能如此不敬?帝尊上月外出,不在宫闱内。”

东娘撇撇嘴,自从苾玉把那松茸养气丸分了两课给她服用后,自身的修为竟然不练而涨,虽然没有合興等人深厚,却也相差无几,东娘心眼实,看着这几年苾玉数历生死,为地域修复光幕裂缝,而帝尊只在十一年前召见过一回后,便再也没有丝毫的表示,她早已心感不忿多时。

苾玉不知何时已是装束妥当站在屋门前,她低声呵斥着东娘:“奶娘,你又在胡言乱语了,回去好好待着,煮好汤水等我回来,别再瞎嚷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