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满怀怨愤的金铃儿却将自身精血融化,遗下一把怨念之剑。

被赤莽用毒所伤,她的能量大为受损,知道在有生之年无法亲手绞杀赤莽,在临终前,孤注一掷的金铃儿竟用自己的精魄凝结成一把令天宫上下恐惧无比的魔剑,誓要斩尽赤莽和宸奚的后人。

两个天域最剽悍的家族自此拉开了一场连绵数十万年的杀戮游戏,直至百年前,媚儿用自己的血祭祀了那剑,将剑上的暴戾之气洗去,这场对抗才落下帷幕。

可我的妻,却因这一场无谓的家族恩怨,付出了她年轻的生命,天帝俊朗的脸庞笼罩着深深的伤感,如果不是这段宿怨在作祟,当年的媚儿就不会被梦魔牵引着,不停地去追寻那个飘渺的梦,不会一步步走向那个神秘的化外空间,以致被冥皇乘虚而入,与自己拉开了一段无法追赶的距离......

一直蜷缩在天帝怀中的媚儿忽然伸出手,轻抚着他的眼角,讶然道:“和羲,你哭了?”

天帝顿时清醒过来,他任凭媚儿为他抹去脸颊上的湿润,声音黯哑:“是吗?想不到我竟然还会哭......这段过往浸yin了我们两家太多的血和泪,媚儿,为了偿还先人欠下的这份情债,我们已付出了太多太多,一开始两家还是小打小闹着,但当双方为此丧命的生灵越来越多,仇恨就开始了累积,到最后,终于叠成一座谁也迈不过去的高山大河,后来我们完全被仇恨蒙蔽了,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去打架,去杀戮-----没有人想过去追根溯源。”

天域最优秀两个家族就这样彼此仇恨着,每一世,都要斗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直到百年前......”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百年前的那一幕,应该告诉她么?还是以另外的一种温婉说辞糊弄了过去的好?

媚儿的脸色随着天帝的叙说慢慢变化着,她脑海中浮沉着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记,正如那个常年飘荡在自己梦中的废墟一样,一切都是遥远的,带着不可捉摸的迷茫。

她用力捉住天帝的手,颤声道:“这片土地,就是因为两家之间的争斗,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是。”

“那我的族人,也是因为那场杀戮,全部湮灭了的吗?只余下我和青娥两人?”

“嗯,那时天宫也付出惨重的代价,媚儿,浸yin在这片土地里的血,不仅仅是你们金陵世家的,有一半也是属于我们天宫的。”

媚儿霍地放开天帝的手,一跃而起,她眸光弥漫起一汪的悲伤:“和羲,你们为何要把这里当成了战场?当年是你们挑起了争斗,而不是我的族人!“天帝垂眸望着脚下的荒凉,那年确实是父皇带领着宫中的精英浩浩荡荡杀入了西方,只因那时金陵世家的传世魔剑遁形多年,正是势弱的时候。

父皇说过,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歼敌良机,他要趁此机会将两家这段延绵多年的恩仇彻底完结。

那就是,要把金陵世家灭了!一个湮灭的家族是无法给天宫的统治地位带来任何威胁的。

媚儿瞪着帝君,帝君的脸色真是-平静如水!

她胸口涌出一股不平之气,语气无形中冷了三分:“帝君,如果那一战,是在天宫本土上发生的,后果是否就是天宫夷为平地,我们家族得以万古长青?”

天帝一手握住媚儿的手,想把她拉入怀怀中,可媚儿却用力甩开他的手,她如钉子般钉在地上,直视着天帝,低声道:“昨晚我就感觉气氛有点古怪,为何青娥看见你出现的时候,会露出那么奇特的神情,畏惧,憎恨,敬仰......她在你面前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说错了什么话,惹恼了你,和羲,你实话告诉我,青娥当年是不是被你打怕了?”

天帝虚握拳头在鼻端,低咳着掩饰脸上的尴尬:“青娥当年行事鲁莽,我确实是教训过她一顿。”

媚儿默然,天帝眸光清澈,他深深凝望着眼前满脸忿然的媚儿,低声道:“其实,如果一切是按照历史的规律向前走的话,这一战,极有可能是金陵皇,也就是你的父亲带领着他们剽悍的儿郎杀上天宫的外围,可是你的父亲过于盼望这个局面的来临,急于求女,反而弄巧成拙,引起了我父亲的警惕,循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我父亲决定破釜沉舟,倾尽天宫的兵力,发动了一场灭族之战。”

媚儿全身一颤,父亲做下的这件错事,莫非就是移情别恋,抛弃发妻么?

天帝黯然一叹,站起挡在媚儿面前,他迎着四野回旋的朔风,沉声道:“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两家这数十万来所有的战役,俱是发生在天宫之外的,梧桐山脉是天域之巅,没有任何的异族可以跨越那道连绵数万里的烟霞,媚儿,其实我们两家付出的代价是相等的,大家都为那份早该湮灭的宿仇流尽最后的一滴血,百年前那一战,天宫确实是胜了,可是,宫里三千多个精英命丧在此,我娘亲也因忧虑心碎而亡,那年我才七岁.....”

媚儿悲声抗议道:“可今天,你们天宫依然巍峨耸立着,你们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天域之主,而我的家族却变成一片茫茫的黄沙,我的族人也全部羽化成尘,和羲,如果当日青娥的娘不是逃脱了,兴许也会成为天宫屠夫的刀下之魂,你们天宫身为天域的主子,却没有那份悲天悯人的胸怀,行事如此狠辣,看着这一片荒芜,看着青娥一家人卑微地生活着,你叫我如何相信你说的每一句,做的每一件事?”

天帝深深吸了口凉凉的风,风顺着他的经脉在四肢百骸游走着,他全身忽而泛起一层颤栗。

媚儿愣愣望了天帝一会,忽而转头望旷野深处跑去,天帝脸色一变,快步追上,双手展开,将媚儿去路挡住。

“媚儿,你去哪里?”

“我去找青娥,你在场,她一定有很多话不敢说,我去找她,你别拦着我!”

媚儿挪动着脚步,试图穿越天帝的封锁,可重生后的她无论在体质和能耐上,与当年的媚儿相差甚远,她试了数次,都无法突破天帝的袍袖卷起的袖风珍珑。

“媚儿,你听我说,我还没说完.....你看,这片土地并没有因此凋零,你刚刚踏入这里时,还不敢肯定这就是当年潜入你梦中的那片废墟,这百年来,这里一直在发生着变化,百年前我已将此地重新耕耘了一遍,累积在内的怨念已全部清除,你看,青娥一家不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吗?这片土地仍然属于你们家族,复兴只是时间问题。”

他双手一拢,将媚儿圈入怀中,她的俏脸上没有往日温婉的笑容,红唇紧紧抿着,连眸光也冷淡起来了。

天帝心中一痛,他的指腹轻轻拂过她的两颊,我知道你获悉这个故事后,肯定会有一段时间是接受不了,可是,我仍要告诉你,只因,你不仅是这个家族的嫡女,也是我此生的妻。

“只因双方的仇恨累积的太高,我们两家根本就没有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机会,大家心里想着的,永远是怎样才能把对方打入十八层地狱中去,仇恨蒙蔽了我们的眼眸,所以那一年我父皇趁你家势弱,带领宫中所有的精英,攻打金陵世家,那一战,延续了一百多天,到最后你们家族烟消云散在天域中,而天宫中活下来的就只有我父皇和宫中那三位耆老。”

媚儿用力一踩天帝的脚面,恨道:“可这战事是你们挑起来的,是不是?你们不生事,这片土地怎会变成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天帝不敢动,也不敢运功震开媚儿,只得闭着眼任凭媚儿踩了一脚又一脚,虽然这姑娘现在的能耐连青娥也比不上,可在火头上的力度,还是可以开山裂壁的,他让她糟蹋了一会,觉得脚面火辣作痛,方轻轻移位,避开了媚儿的脚。

媚儿一脚踩了个空,身体向前一倾,就要摔倒在地,天帝手一勾,已是将她扶起。

媚儿扶着天帝的手臂,弯腰喘着气,天帝轻拍她的背脊,柔声道:“累了?那就歇一会再.....再来踩。”

媚儿愣了愣,马上放开手。

天帝嘴角向上一弯,喟然轻叹道:“其实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媚儿,当年你的想法和我是一样的,你曾说过,仇恨的的延续有何意义?永久终结这段宿仇于双方都有莫大的好处。”

媚儿转身不搭理他,她扬起手,捕捉着掠过指缝那苍凉的风,声音空洞:“当年你们可是抱着斩草除根的想法来到这片土地上的,只不过天不遂你愿,逃脱了两个孤女!否则,这空间中哪里还有金陵世家?这片土地亦早已易手他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