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颐情园,青梵直接向奚山校场而去。

其实这才是他出宫的目的所在。

得到墨扬、韩临渊以及一个名叫司徒雅臣的人三次闯阵的消息,青梵大大地震动了一下。虽然武试将武功和兵法分别安排在上下午,而且只要求考试在六天内完成自己的考试,但普通武功兵法两项皆参试的考生通常都更偏重于兵法的部分。何况闯阵虽然没有时限,但一一破阵闯关花费的时间却着实惊人,被困在阵中整整一天的例子也不在少数。三天里连续三次闯阵,如果不是因为太过惊奇,那就是对身为影卫的柳残影的不信。而青梵,是绝对相信着柳残影的。

“残影,以你的武功,十阵须得多少时间才能闯过?”沉吟良久,他轻声问道。

始终控制着落后半个马身的柳残影在马背上微微躬身,“大半个时辰。但少主对木人阵的改进后,残影须得两个时辰才能勉强闯出。”

青梵微微颔首,“确实如此。木人阵被改动后,至今还没有考生能够闯入最后的铁人阵。但以墨扬和韩临渊的武功见地,能够在三个半时辰便闯出木人阵,却也是极其难得的了。不过,那司徒雅臣却又是什么人?竟能够发现木人阵里我故意留下的通道,这样的才华…不可小视啊。”

“回禀少主,司徒雅臣乃是西陵上方王族的皇子,司徒是他的母亲秀贵人的母家姓氏。他第一次出宫任务,就是在北洛大比中赢得武试三元。”

青梵呆了一呆,“那…他才十八岁?”

柳残影微微一愕,“少主?”随即明白青梵的心思,顿时微笑起来,“残影从未见过比少主更出色之人。司徒雅臣虽然聪明,但终究没有破阵便是明证。”

青梵摇了摇头,“不,不是这个。”西陵可以说是整个大陆最不好战的国家,西陵的上方王族,与西陵温文儒雅的民风相应,总是给人以异常温厚宽容的感觉。西陵文教昌盛,北洛大比文试考试中每每有西陵学子获得佳绩的情况,但这位西陵皇子的成年任务竟是夺取武试三元,却是让青梵大为震动了。心念一转,青梵看向柳残影,“听说纯正的上方王族血统都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和一双标志似的蓝色眼睛。如果真是这样,那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听说这个消息呢?”

“因为…这位皇子很特别。”

惊讶地瞪着柳残影,青梵第一次发现这个从来都干脆利落的影卫竟也有欲言又止的情况。“怎么?”

柳残影深吸了一口气,“司徒雅臣黑发黑眸,虽然容貌端正,却没有上方王族的倾世之美。故而在西陵皇宫中生为异类,除安皇妃所生皇子上方无忌外,王族兄弟之中无人与之交好。北洛大比本不拘国籍年岁,他以司徒之名参加武试,外貌又不十分突出,所以直到他闯出木人阵属下才注意到他。请少主处罚残影失察之罪。”

摆了摆手,青梵微微笑了起来。

“我想,司徒雅臣应该还要参加兵法的考试吧?也许,会一会这位西陵皇子,会是很值得的事情。”

快到校场边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两人一齐下了马,柳残影向青梵深深一躬,牵着两匹骏马消失在密林里。

青梵满意地微微一笑,随即快步向校场走去。

既然是连续三天闯阵,今天通常都是用来修整以备之后的兵法考试的。如果就这样不停歇地直接进入兵法考试的部分,也只能算是一勇之夫罢了。

果然,在大校场边的演武场上,青梵看到了墨扬和韩临渊的身影。

但首先发出欢迎的,却是柴缇草原的多马。

或许是草原人天性率朗,对已经接纳的人给予完全的信任和肯定,青梵并不适时的出现根本没有对多马造成什么影响。拉着青梵在火堆边坐下,顺手将一大块獐子肉塞到他手里,多马黝黑的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多马-缇朵萨的手艺,快尝尝看!”

武试与文试在形式规定上最大的差异,就在于参加文试的考生在整个考试过程中不得离开考场,而在武试考试期间,奚山围场是对考生开放的。因为考场距离京城有足足半天的路程,大部分习惯了餐风宿露的武人都会租用官方提供的帐篷在校场附近寻一处合适的地方住下。除了放养的鹿群不允许捕杀外,围场范围内所有的飞禽走兽皆可猎杀以作食物。虽然参考的考生大都带足了干粮,但草原出身的多马却是不改本性,将猎到的獐子烤得香气四溢。

想起昔日在山谷中的生活,青梵不由轻笑出声,接过獐肉后取出随身所带的匕首,在多马脚边的盐袋里擦了擦,这才在肉上切下一小块来慢慢品尝。多马笑了,解下腰间皮囊递给他,青梵也不多看,拿起来便喝。

多马静静地看他一连串的动作,突然大笑起来,“看青梵兄弟身形骨架,怎么都是温温弱弱的读书人。但这喝酒吃肉的架势,难道青梵竟是在草原长大的么?”

又喝一口酒,青梵微笑道,“难得有这么好的酒肉,不这么吃岂不是糟蹋了?”

“说得好!”多马哈哈一笑,解过酒囊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指着一边的墨扬道,“哪里像这个家伙,白白地在草原长到这么大,竟还不及兄弟半点豪气。”

被指了名的墨扬微微一笑,“是真名士自风流,墨扬确是远远不及两位的英雄自然了。”说着坐到青梵旁边,“前几日闯阵多亏了青梵公子那一战的提点,今天又见到公子,墨扬真是欢喜得紧。”

“墨少堡主闯过了木人阵,没有及时恭喜一声真是青梵的不是。”将酒囊递给墨扬,青梵向韩临渊颔首微笑,一边说道,“只能借花献佛,借多马的好酒为两位庆贺了。”

韩临渊抢先接过酒囊喝了一口,却顿时被辣得流出了眼泪:“天,这是什么酒!”

多马顿时哈哈大笑,“是草原人家自己酿的青麦酒!”高兴地看了看青梵,“韩公子可不该小看这酒,酒香味是不重,但上口可是烈得很呢。”

“是临渊不该小看了青梵公子。”韩临渊也笑了,将酒囊递给墨扬。“青梵公子是来参加明日的兵法考试的么?”

直率的问题让欢笑自然的空气变得一下子凝重起来。

那样一身超凡卓绝的武功,不可能无法破阵;如果破阵,那么自己不可能不知道。虽然因为专心闯阵而对身边之事再不放在心上,但这样一个绝对不容忽视的少年的存在与否,无论韩临渊还是墨扬自己都不可能不关注的。而在这样的时间,他又忽然出现,无论怎么想,结论都只有那唯一的一个吧?

多马却是朗声大笑:“我说哪!几天都没看到青梵小子,还以为你怯场不玩了呢。明天的兵法考试,也许我们会组队也说不定。青梵小子,如果那样的话可要请你多多关照多马了。”

青梵微微一笑。兵法考试最后的部分确实是实战模拟,但前提条件可是通过武经和兵法的文书考试,轩辕皓将北洛军中那个最严苛的骁骑将军耿容天安置在中军大帐可不是摆着好看的——表面爱玩爱闹的轩辕骨子里大概比任何人都冷静严酷吧…想到这里却是露出温文沉静的笑容,“如果是一起开始的话,也许会在最后成为对手也说不定。”

“那就看谁在战场上更胜一筹喽!”多马爽朗地笑着,用力地拍拍他的肩头。“而且,我倒是很想确实地会一会那个司徒雅臣。”

听到司徒雅臣这个名字并不奇怪,毕竟武试开始四天,能够闯到十阵中木人阵的一共也只有那么二十来个,而破阵而出的只有墨扬、韩临渊和司徒雅臣三人而已。司徒雅臣更是两次入阵后看出阵法本身破绽而在第三次的时候轻松破阵而出,这样的人物早已成为大校场议论的焦点。多马没能够闯过木人阵,心有不甘也是自然。不过,对墨扬和韩临渊的缄口不提,青梵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果然,墨扬和韩临渊的脸上,都流露出同样带着沉思和忧心的表情——虽然韩临渊一直坚持两人的对手身份,但一旦涉及到共同的敌手,他们的同盟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更坚定。看来司徒雅臣真的给众人带来很大的困扰,青梵忍不住微微钩起嘴角。

司徒雅臣,你真的引起我很大的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