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半战事,一半故事

——摘自《济南战役中吴化文起义》

历时三年的解放战争,每天都上演着惊心动魄的实战场面。一些人在运筹帷幄,与敌人、与时间赛跑;一些人在枪林弹雨中奋勇杀敌,为最后的胜利而不顾自己的安危;一些人在弃暗与投明之间踌躇不定、犹豫不决,而更多的人是在为多消灭一个敌人、多解放一个城市而默默奉献……

十四年首聚首

1947年的夏天,国民党部队在山东战场上栽了一个大跟头——蒋介石的王牌部队整编74师被“华野”歼灭在孟良崮上。这样的奇耻大辱,令蒋介石狂怒不已之外,也加强了对山东地区的反击,试图扳回一局。

就在这时,中共中央审时度势,认为解放战争的反攻时机已经成熟,果断决定让刘、邓大军挺进中原,拉开解放战争战略反攻的序幕。同时,为策应刘邓大军的行动,中央军委命令陈毅、粟裕在打破敌人对山东的重点进攻后,出兵西南,然后向南挺进豫皖苏,建立根据地。

1947年7月,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的领导下,跨过津浦路,挺进到鲁西南平原。鲁西南是一个有着悠久革命传统的地区。“华野”进入这一地区后,也加入到大反攻的行列中。在此期间,华东野战军在陈毅、粟裕的领导之下,巧妙地与敌人周旋,牵制了敌人的大量兵力,有效地配合了中原野战军的战略行动。

随后,华东野战军越过陇海路,挺进豫皖苏,一个月内歼灭敌人万余,并在这一带广泛发动群众,开展了党建、政建和建立地方武装工作。

11月,陈毅接到通知,让他到陕北米脂参加12月的中央会议。可是,当他辗转到杨家沟时,会议已闭幕3天了。毛泽东要他留下来,先看看会议记录,然后参加讨论一些全局性的重大问题。

第二年元月,毛泽东电令粟裕:为迫使敌人尽快改变战略部署,吸引敌20至30个旅回防江南,确定华东野战军一、四、六纵组成东南野战军,由粟裕率领渡长江南进,在南方数省执行宽大机动作战任务。可以先在湖南和江西两省周旋半年至一年,沿途兜圈子,以跃进方式分几个阶段到达浙赣边,使敌人防不胜防,完全处于被动应付的地位。渡江时间,可在2月或5月,或秋季。

粟裕接到命令后,一边查看墙上的地图,一边紧锁眉头思考着问题。当时,战争形势迅猛发展,人民解放军在各个战场上不断地取得胜利,特别是挺进中原的三路大军犹如三把钢刀插入到敌人的心脏,并完成了战略反攻的开展,建立了大片的根据地。而敌人的中原防御体系已出现裂痕,人民解放军在黄淮地区大量歼敌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可是,究竟是分兵渡江作战,在江南牵制一部分敌人好呢,还是集中主要兵力歼敌于长江之北后再渡江?

粟裕在这个问题上有自己的想法。他想到了1934年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长途跋涉,向敌统治区挺进的情景。这次向江南挺进虽然和上次有很大的不同,但是转战数省,行程更远,且在无后方依托的条件下,连续作战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他倒不是贪生怕死,过不了艰难的日子,而是不想达不成目的,反倒将部队的实力无辜地损失掉。

经过长时间的思考和研究后,粟裕最终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并于4月18日将自己的看法和建议报告了中央军委。在报告中,他认为“华野”一兵团留在中原歼敌对全局更有利,建议毛泽东和党中央再作斟酌。

收到粟裕的电报,中央军委极为重视,立即电令粟裕到党中央当面汇报,同时还请正在冀中视察的朱总司令和南下途中的陈毅返回党中央。

此时,党中央的所在地已经从陕北搬到了河北的城南庄。这里是晋察冀军区司令部的所在地,毛泽东就住在聂荣臻的院子里。

5月初的一天,陈毅、粟裕一行人策马抵达中共中央所在地。毛泽东走出房间,迎接粟裕的到来。粟裕见到毛泽东,紧紧握住毛泽东的大手,眼睛有些湿润,这是他和毛泽东分别14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14年,就在不经意间匆匆而过。这14年间,大家的变化很大,中国的革命形势也大大地改变了。14年前,毛泽东正受着以王明为代表的“左”倾路线的排挤和打击;而当时的粟裕,是闽浙赣军区的参谋长。井冈山时期,粟裕是毛泽东的警卫员。如今,毛泽东已然成为中国革命的掌舵人,而粟裕也在战争中历练成一位有勇有谋的大将。

久别重逢后,大家都有很多感触,但总归而言是高兴的。几个人像老朋友一样聊开了。毛泽东笑呵呵地望着粟裕,说:“点子多的粟裕啊,快进屋来,快进屋来!”看得出来,粟裕很激动,忙说:“部队的指战员们和战士们都托我向毛主席问好!”这一日,几位老战友、老朋友在一处寒暄,自然是不在话下。

过了几天,毛泽东召集中央领导开会,集中听取粟裕关于三个纵队不过江,集中兵力在黄淮一带打大仗的汇报。

在汇报中,粟裕将自己这个观点的原因一一陈述出来,并对这个观点的具体部署给出了自己的意见,还对未来的形势作了进一步的分析。整整一个小时下来,粟裕对敌我双方的各种数字、特点、态势如数家珍般地娓娓道来,使中央领导同志听得津津有味。期间,他讲述得很连贯,连茶水都没有喝一口。朱德时不时地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说:“粟裕呀,喝点茶再说。”

粟裕讲完后,毛泽东和中央其他领导同志又提出了一些问题,粟裕都一一作了回答。

之后,党中央经过讨论和研究,最终同意了粟裕的意见。这让粟裕既感到兴奋无比,又感到责任之重。

粟裕离开城南庄之前,毛泽东把粟裕叫到了办公室,勉励他说:“中央研究了,这次陈毅就不回华野去了,今后华野就由你来负责,由你任司令员兼政委。”

听了这话,粟裕大吃一惊,说:“华野不能没有陈毅同志。”他反复请求让陈毅继续担任华野的司令员兼政委。可毛泽东没有同意,说让陈毅去中原军区工作事情早就决定好了,而且已经通知下去了,不能更改了。

粟裕想了想,仍向毛泽东建议:“他去中原军区工作是可以的,但仍然是我们的司令员兼政委。”

毛泽东拗不过粟裕,只好说:“你这个粟裕呀,真是个倔脾气,那就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华东野战军的代司令员兼代政委喽!”

粟裕这回没反对意见了,带着新的任务上路了。他虽然多了一个新的头衔,但他明白,这并不意味着自己的权力大了,而意味着自己身上的担子更重了、责任更大了。

陈毅勇于承认错误

“华野”自打七月分兵后,发生在七月份的几次战役都没有打好,不是伤亡较大,就是迫于形势主动撤出战斗,没有完成最终的作战目的。最典型的就是南麻、临朐战斗,虽然给敌人造成了一定的挫伤,但自身的实力也损耗了不少。

这样的结果,令“华野”几位首长的心情十分沉重。他们在分析几次失利战斗时认为,“七月分兵”以后的作战行动,调动与打散了敌人,打乱了敌人维持对山东“重点进攻”的部署,配合了刘邓大军在鲁西南的战略行动,这在战略上是胜利的。不过,有几仗没有达到预定作战目的,打成了消耗仗,付出了较大的代价,应该认真总结经验教训。而他们自己作为负责战役指挥的指挥员,更应该引咎自责。

1947年7月30日,陈毅、粟裕、谭震林在“华野”转兵过程中,发电报给中共中央及华中局,告之已放弃临朐,并说前几次战役都未打好,待认真检讨后,递交详细的报告。

8月初,“华野”的指挥机关转移到益都地区,陈毅、粟裕、谭震林一起商议如何总结经验教训向中共中央写报告。陈毅和谭震林提议,由粟裕起草南麻、临朐战役初步总结的电报稿。

8月4日,粟裕起草了关于南麻、临朐战役的初步总结的电报,报告给了中央军委,并在其中引咎自责。

陈毅得知这一情况后,非常自责。他始终认为,7月失利的几场战役,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能让粟裕一个人承担的过错。陈毅决定他们三个人交换一下意见,再次向党中央作出报告。无奈,当时部队再次移兵,没能空出时间处理这个问题。直到部队经临淄西关、索镇到达郭店后,陈毅和粟裕两人才做了彻夜长谈。

8月6日,陈毅给中央军委和华东局发去一封电报。在电报中,陈毅谈及了几次未能打好的战役的看法,以及他对粟裕的评价。他说:

“我认为我党二十年来创造杰出军事家并不多。最近粟裕、陈赓等先后脱颖而出,前程远大,将与彭(德怀)、刘(伯承)、林(彪)并肩迈进,这是我党与人民的伟大收获。两仗未全胜,彼此共同有责,不足为病。谭、我本此观点,互相研究教训,粟亦同意。……我们对战役指导部署历来由粟负责,过去常胜者以此。最近几仗,事前我亦无预见,事中亦无匡救,事后应共同负责,故力取教训以便再战。军事上一二失利实难避免,虚心接受必为更大胜利之基础。”

8月11日,毛泽东为中共中央起草给陈毅、粟裕和饶漱石的电报,认为陈毅8月6日发来的电报“所见甚是,完全同意”,“七月几仗虽减员较大,并未妨碍战略任务,目前整个形势是有利的”。由此看来,党中央和毛泽东并没有对七月的战事失利迁就了陈毅、粟裕等人,反而对陈毅、粟裕等人的态度感到欣慰。

陈毅作为华东野战军的总司令,在作战部署和决定上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但他也从不忽略粟裕及其他指战员的意见。在“华野”内部,几位首长的相处是融洽的,所以在决策方面也是相当有默契的。即便打了几次败仗,也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只要善于总结经验教训,及时调整部队状态,何愁不接着打胜仗?

在这件事情上,陈毅表现了一个司令官该有的态度,能屈能伸才有大将之风。他在处理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和方式值得每一个人学习!

济南吴化文起义始末

济南战役中的吴化文起义,是解放战争时期战略决战阶段,国民党军队主动投诚的首次起义。在济南战役的紧要关头,国民党守军的西线指挥官、整编第96军军长兼84师师长吴化文将军,毅然决然地弃暗投明,率所部三个旅及其他部队两万多人起义,宣布退出内战,从而敞开了人民解放军进攻济南商埠地区的大门,严重动摇了敌人坚守济南的信心,缩短了战役时间,减少了部队的伤亡和城市的破坏。

作为一名军长,国民党将领吴化文在决定起义这件事情上,肯定有过复杂而矛盾的心理过程。做这样一个决定实属不易,前前后后究竟发生了哪些事情,最终促成了起义呢?

内战爆发前,吴化文仅仅是驻守在徐州一带的伪军第三方面军的军长。后来,他被蒋介石收买,其部整编为国民党第五路军,他则被任命为总司令。吴化文部从一支散兵游勇,摇身一变,成为蒋介石的正规部队,这让他甭提多高兴。随后,他奉命开赴兖州、邹县一带,抢占胜利果实。

到了山东后,吴化文部虽已成为正规军,但始终是个杂牌部队,根本捞不到任何好处,只有替罪、挨打的份。此时,蒋介石已将吴化文部改编为山东保安队第二纵队,常驻兖州,处于山东野战军的包围之中。降为地方武装部队不说,还长期得不到给养和弹药补给,这让吴化文很是不满。不过,碍于自身的实力,他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夹缝中生存。

1946年7月,蒋介石电令吴化文到南京参加紧急军事会议。利用这次开会的机会,吴化文秘密拜访了他的老上司冯玉祥先生,倾诉了自己的处境。冯玉祥听了他的诉说,劝告他要爱国,不要与人民为敌,自己要多想办法,多找出路,不要一味地听命于蒋介石。随后,冯玉祥还让吴化文去找李济深。通过李济深,吴化文与中共方面有了接触。

解放战争初期,为了壮大人民的力量,分化瓦解蒋介石的反革命势力,中共方面对吴化文做了大量的工作,指明兖州的重要地位,希望他能举行起义,让出兖州。可是,当时吴化文顾虑重重,思想转变起来很慢。直到后来,鲁南军区在对兖州发动进攻时,使吴化文的部队逃出兖州,幸免于难,这才让吴化文有了投诚人民的初步意识。此后一段时间内,吴化文部一直与鲁南军区保持着秘密联系。

1947年3月,蒋介石调动数十万大军进攻山东解放军,气焰十分嚣张。吴化文认为,国共双方的力量悬殊,没有百分百的胜算,所以在起义一事上再次犹豫不决。恰在这时,蒋介石途经兖州,亲自命令将吴化文部改编为整编84师,还让吴化文当了师长。蒋介石之所以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拉拢吴化文。被蒋介石“重用”的吴化文一时之间昏了头,中断了与中共方面的联系,不再提起义之事。

尽管吴化文在起义一事上三番五次地反悔,但中共方面没有放弃他,而是加强了对他的教育和争取。

7月,整个解放战争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阶段转入战略反攻阶段,而国民党军则从战略进攻阶段转为战略防御阶段。1948年春天,国民党部队又从“全面防御”被迫改为“重点防御”。

在山东战场上,华东野战军山东兵团遵照党中央关于解放山东的预定作战计划,经过冬季整训,发动了春季攻势。为了粉碎蒋介石“点线防御”的体系,大量歼敌,自3月11日至21日先后解放了胶济铁路西段的十四座城镇和广大地区。4月2日,又发起潍县战役。守备潍县的国民党96军陈金城部被解放军重重包围,济南已处于孤立状态。

在这种形势下,国民党第二绥区司令王耀武为挽回败局,亲自向蒋介石请求,将吴化文的84师调来济南,企图集中兵力打通胶济铁路,进而解潍县之围。吴化文一部到济南后,即随同整编73师等部,在王耀武亲自督战下,齐头东进。

为了拉拢吴化文,王耀武还把富丽堂皇的张维之花园(万竹园公园)送给吴化文居住,企图以金钱打动他。在这期间,中共方面的牵头人林世英,也就是吴化文的妻子也开始向吴化文做工作。不料,吴化文根本没有投诚的意愿,还软禁了林世英。

7月,国民党第十绥靖区的李玉堂部被人民解放军围困在兖州。吴化文奉命率整编84师及整编第2师211旅去解围。其妻子林世英劝告吴化文不要去,此番前行犹如助纣为虐,与人民为敌。吴化文本身也为了保存实力,一路磨磨蹭蹭,十余日后才抵达泰安。直到蒋介石亲自督促,他才赶到兖州。不过,还未待他救援兖州,兖州就被“华野”所攻破,就连他的161旅也被伏击围歼,落得个全旅覆没。吴化文胆战心惊,赶紧率领部队日夜兼程回了济南。这件事情给他很大的触动,加之林世英在一旁进言,所以似乎又有所悟。

然而,王耀武为了笼络吴化文,不仅补充了他失掉了一个旅,还配备了不少新式武器。这些让吴化文心中的天平再次倾向了国民党。直到济南成为孤城,“华野”的东西两大攻城部队对济南形成两面夹攻之势,吴化文才慌了。

吴化文在人民解放军即将胜利的情势下,突感自身前途渺茫,只好再次谋求与中共和人民解放军的合作。8月2日,他托人去找中共牵线人李昌言。第二天,李昌言就来见了他。吴化文说,之前对共产党的认识不够,还说现在在老蒋的底下做事没出路,又表述自己的心意,希望能找陈毅军长决定起义一事。从此,吴化文又正式与中共方面取得联系。

吴化文意欲起义的事情,很快被汇报到华东局和济南市委那里,引起了很大的重视,并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和探讨。最后,华东局确定了对吴化文的争取工作方针,基本精神是:对吴化文的初步态度不能有过高希望,如果工作很好也是有可能将其争取过来的。在工作进行过程中应首先从政治上揭发其过去的罪恶,使他认识到只有痛改前非,做出实际功绩,才能得到人民的谅解。其次,要指明出路。在目前形势下,有上、中、下三策,可供他选择。上策是按他自己表示的单独起义,解决济南;中策是里应外合,配合解放军行动;下策是反抗到底自取绝路。再次,要求市委加紧工作,尽快与吴化文部建立电台联系。

8月13日,李昌言带着华东局和济南市委的指示,回到济南市里,同吴化文直接见了面。他向吴化文转达了华东局提出的上、中、下三策,并结合吴化文的历史和思想顾虑,阐明中共方面的政策,表示欢迎他率部起义,投向人民。吴化文思考片刻后,说:“我选

择上策,并有把握做好。”此外,他对建立电台一事始终不表态,这说明他内心还是有一定的顾虑。

8月18日,李昌言再次进入济南城,试探吴化文的态度,并再一次讲清了起义的重要性,并说明人民解放军一定会攻打济南城的。如果他再这么犹豫不决下去,下场很可能就不太乐观了。

此后,吴化文的思想斗争十分激烈,情绪也反复无常。经过一段时间的自我斗争后,吴化文终于在8月28日下午主动约见了李昌言,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并着手建立电台。此后,他多次打电话让父母来济南,比较具体地表明了吴化文开始做起义的准备了。

9月中旬,“华野”攻城部队已经抵达济南外围。争取吴化文起义的工作也进入了关键时刻。然而,中共方面预料到的问题也接二连三地出现了。起初,吴化文犹犹豫豫地配合,继而又无视中共方面的电令,又偷偷地探听国民党方面的动作,保留着一份幻想。最后,在敌我双方激烈战斗的时候,吴化文背信弃义,拒不撤出阵地,妨碍“华野”作战并影响了整个战斗进程。

在这关键时刻,“华野”的首长们做出了一个决定:以武力胁迫吴化文起义。当吴化文一部遭到野战军的猛烈攻击时,吴化文的心理防线才开始崩溃。他最终还是下定了起义的决心。

9月19日,吴化文遵照宋时轮的指示,派参谋处长李章携带电台到“华野”西线部队指挥部移交防地,同时向“华野”发出一电:“今晚八时后,请贵军逐次前进,接收本部防地……”随后,吴化文将自己的父母、妻儿送往解放区。

当天晚上,吴化文召集自己的部下,声泪俱下地说明了自己将要投诚共产党的事情。他的部下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厌战的,随即同意了吴化文的做法。只有155旅456团团长王玉臣偷偷地向王耀武告了密。

至9月20日晚,吴化文所率整编84师及96军独立旅共两万余人,全部起义。就这样,王耀武防守济南的西部门户被打开,其防御体系被严重打乱,在“华野”部队的勇猛顽强攻击下,王耀武所吹嘘的“固若金汤”的济南城将指日可下了。

济南解放后,王耀武成了阶下囚,他得知吴化文起义后,抱怨自己太迟钝,太执迷不悟,在写给吴化文的信中这样说道:“君为座上客,弟为阶下囚。你起义向我说一下,我也起义不好吗?”

1948年10月29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对吴化文的部队进行了改编,各部投入到新的战斗中。后来,为表彰吴化文对人民事业的贡献,党和国家授予其一级解放勋章一枚。

山东人民的支前运动

震惊中外的孟良崮战役之所以胜利,除了华东野战军几位首长的英明指导,以及全体野战军战士们英勇地冲锋陷阵外,还不能忘了山东人民积极、无私的支前运动。正因为朴实善良的山东人民,他们竭尽自己的所能,为前线的野战军战士们筹备粮食、衣物和弹药,源源不断地送往阵地,才使这场非常难打的攻坚战有了完胜的强大后盾。

在战争期间,成千成万的挑子、牲口、小车、大车,有的长途跋涉千里之遥,有的翻山越岭步步艰辛,广大群众吃苦耐劳与支援前线的高度热情,基本上克服了地理条件限制及落后交通工具与近代化大规模运动战之间的矛盾。

齐鲁大地上,一时之间涌现了不少支前支队。具有庞大运输能力的北海支队,每次能起运数十万斤粮食,每车载重由800百斤增至1200百余斤,来回运送一趟,由一开始的五天缩减至四天。

诸城支队的小车平时载重量为150斤,后来普遍增加到200多斤。晚上行车速度也从40里增至60里。

一般情况下,大型运输队带有蓑衣、席子,以便遇雨保护粮食,并配备木匠,随时修车。布袋不够用时,民夫们就以自己的被单、褥子装粮。

这些重量的逐步增加,以及运送时间的逐次减少,不仅仅是支前支队在技术上的完善,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战争取得胜利的祈盼和热情。所以,无论多么恶劣的环境,多么巨大的困难,山东人们都会一一克服,直至完成任务。

每天黄昏以后,在公路上,小道上,常常可以见到成百成千辆小车、大车在活动。他们都办着一件事:为前线的战士们供给军粮。他们的口号是:“把粮食送到战士的嘴边!”“快装、快运、快卸粮,保证前方有给养!”“不怕大河,不怕山坡,粮食早到,军队不挨饿!”他们说:“咱们自家人在地里干活,就得去送饭;现在咱们自家的队伍在前方打仗,咱更得去送粮!”

运粮是一件艰苦的事,每夜都要走三五十里路,车重路长,山高水深,可是民夫们都不曾叫苦。孟良崮战斗期间,许多随军运输队冒着敌机扫射威胁,日夜兼程送粮。诸城支队及胶南大队运到前方崇山峻岭,小车无法上去,每人就把一袋袋粮食扛上山。直到看到自己部队把运去的粮食代替地瓜皮放进锅里,他们这才笑嘻嘻地回去。正如滨海大队民夫说:“粮食要送到战士们嘴下才算送到!”

当野战军战士吃得饱饱的,有力气勇猛作战之时,正好是敌人饿得四肢乏力、头昏眼花的时候,这时候敌人不打败仗才怪呢。

除了给前方送粮食外,山东人民还省出钱财或其他物品献给正在打仗的野战军战士们。

比如,拥有丰富林木资源的沂中柴山区,就给前线献了14万斤柴火。仅城郊区后马村就送柴火4万多斤。除此之外,就连临沂城中最穷的一条街也捐献了1万多元以及23双鞋子。

又比如,据不完全统计,扈山区全区共献金24万余元,秋粮600余斤、麦子200余斤、棉花74斤、鞋子25双、线1斤、手巾13条、地瓜165斤、肥皂47块、鸡蛋1000多个、绿豆10斤。

别看这些零零碎碎的物品看起来不显眼,可对于物资匮乏战争年代而言,这些是比金银财宝更加重要的东西。山东的老百姓们宁愿自己不用这些物品,也要让前线打仗的战士们用上。这种奉献的精神及做法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做到的。

就在前方战事打得激烈之时,位于后方的妇女们也没有闲着。她们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尽自己的所能,为消灭敌人出一份力。

沂南的王家庵子有个妇救会长,姓齐。一次,她听说主力部队来了,赶紧从山洞里出来,热心地对战士们说:“我是妇救会长,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是。”转身,她就忙着给军队做饭烧菜,还动员了三四个妇女,给部队蒸了100多斤地瓜面带着。得知部队缺少食盐,她又挨家挨户找了二斤盐,还给伤员买了70多个鸡蛋和好几只鸡,一并送给了战士们。

蒙阴县野店区烟庄村在村里干部缺少的情况下,五位妇女主动地担起了重任,负责起村里的日常事物。她们常常是忙得脚打后脑勺,顾不上吃饭也顾不上喝水。有一天,部队上来了一个人,要求找个向导。其中一位妇女干部二话没说,亲自领着战士们抵达目的地,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来回30多里路,她一刻也没有停歇。

此外,五位妇女干部还动员起村里的儿童和女人,帮助支前大队抢运粮食和弹药。她们把几千斤的面粉运来后,烙成一张张大饼后,又给运回去。来回都是二十多里的路,可她们一点也不嫌累。同时,她们还动员大家为前线的战士们洗脏衣服,补鞋子,慰问伤病员等。

据不完全统计,孟良崮战役期间,山东支前民工大概有92万人。这些普普通通的山东人民,节衣缩食地向前方运送物资,保障了整个战役顺利进行。可以说,军功章上也有他们的功劳。

善打漂亮战的宋时轮

宋时轮,原名宋际尧,湖南临澧县人。1926年,他考入黄埔军校学习,次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此后,他投身革命,并一直为之努力不懈。解放战争期间,宋时轮担任过津浦前线指挥部参谋长,山东野战军参谋长,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司令员以及第三野战军第九兵团司令员。

作为“科班军官”出身的宋时轮,在多年的军事生涯中积累的经验,在解放战争中发挥得淋漓尽致。他所领导的华东野战军第十纵队打了许多漂亮仗,就连国民党部队都忍不住地夸赞其“排炮不动,必是十纵”。

在宋时轮一生打过的漂亮战中,解放战争时期的上蔡一战算是比较经典的一次,就连他本人也说:“上蔡一仗打得最好。作战不拘成法,知己知彼,斗智斗勇,当机立断,调动敌人,以860人的代价,毙伤5000多敌人,真是个漂亮仗!”

1948年5月底,粟裕率领“华野”第1、4、6纵队及两广纵队、特种兵纵队,南渡黄河,出菏泽、巨野一线,与中原野战军的第11纵队回合,准备协同北上的陈唐兵团,寻歼位于鲁西南地区的国民党邱清泉一部。

不料,“华野”的行动方案被敌人所发现,蒋介石立即命令第四绥靖区收缩,固守菏泽、金乡一带,又命邱清泉兵团迅速北返阻击,并从苏北地区急调了三个整编师和一个整编旅前来支援,企图围攻华东野战军的主力部队。

鉴于敌人已经提前有所行动,中央军委于6月3日命令“华野”要多方调动敌人,创造打运动战的机会,在运动中歼灭敌人。

6月15日,陈唐兵团已进至通许、杞县一带,距离开封仅有一天的行程。粟裕审时度势,立即命令陈唐兵团就近攻打开封,调动敌人增援,然后在运动中歼敌。同时,中原野战军也接到了中央军委的命令,让其主力牵制胡琏的部队,配合“华野”拿下开封城。

第二天,宋时轮接到“华野”总部命令,让他带领十纵务必于次日上午抵达平汉路东、上蔡以北布防,将胡琏兵团阻挡在洪河以南。一接到命令,宋时轮就命令十纵的第28、29师开拔了。他本人随第29师出征。

彼时,第28、29师接到命令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两点,可其驻地距离上蔡有180华里,按照预定的到达时间的话,剩下不到20个小时了。时间紧迫、任务紧急,第28、29师没有时间进行战前动员,一切准备工作都只能边行军、边进行了。

当天半夜,前方负责侦查的小分队传来消息,胡琏兵团已经占领了上蔡,其指挥部设在城里,且整编第11师已经北渡黄河向开封方向前进了。

在这危急时刻,宋时轮决定“攻其必救,调动敌人,再打援兵”的方法,猛攻上蔡,迫其主力部队回援,粉碎其援助开封城的企图,并将之一一歼灭。这个策略虽能命中敌人的要害,可是若胡琏“不上钩”,那就坏了大事。胡琏会“上钩”吗?宋时轮思考了一会儿,对部下说,胡琏这个人生性多疑,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寻求自保,所以他一定会“上钩”!他这样一说,大家的信心都大大地提升了。

随即,第29师加快行军速度,奔袭上蔡县城,第28师紧跟其后,为攻打上蔡做好充分的准备。

次日上午9点,第29师准时出现在上蔡城郊。宋时轮指示部队稍作休息后,就开始攻城。他说,攻打上蔡只能佯攻,不准真打,但又必须狠打!这看似矛盾的逻辑,其真正目的是要让胡琏手忙脚乱,召回已经出发的整编11师。

第29师心领神会,经过一番猛烈的攻击,胡琏“上钩”了。他知道攻打自己部队是宋时轮的十纵,但他并不害怕,反而信心满满,打算让这个小他一届的黄埔军校师弟栽在自己手里。当天夜里,他就把已经渡过黄河的整编11师召了回来,集中所有兵力对付宋时轮。开封城的压力小了许多,这也奠定了开封得以解放的基础。

6月18日一大早,回援的整编11师开始攻击第29师。宋时轮指挥第28、29师同时作战,相互协作,先后打垮了胡琏部署的步兵、炮兵、坦克兵的连续冲击。尽管第28、29师一路急行军,没有休息,甚至连喝水、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凭借着顽强的斗志奋勇杀敌。八个小时过后,胡琏的整编11师几乎要被消灭殆尽。

宋时轮乘胜开战,命令第28、29师向内城逼近,再一次调动了敌人。后来,又经过一昼夜的激战,整编11师全军覆没。躲在内城的胡琏害怕了,他深感:在没有歼灭宋时轮之前,自己的部队就要被打光了。所以,他急忙命令部队停止攻击,并于6月19日率领残部逃跑了。

上蔡一战,充分彰显了宋时轮高超的指挥艺术。他提前完成的阻击任务,令胡琏北援开封的计划变为泡影,为“华野”其他部队解放开封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时隔多年后,宋时轮想起当年的上蔡一战,仍旧感慨颇多。

“空中飞鹰”的先驱者

在华东野战军里,有一个人的名字几乎和“华野”所有的重要战役联系在一起,比如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济南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等。他所指挥的许多战役都被翻拍成了电影,有些几乎是家喻户晓的,比如《南征北战》、《战上海》、《渡江侦察记》等。这个人,名字叫做聂凤智。

一位历史学家曾这样评价聂凤智:在中国人民解放战争史中,几乎在每一个历史转折关头,或者在戏剧性进程中,差不多都有聂凤智将军的精彩表演。

一位军事专家也这样说:聂凤智将军几乎指挥和参加过我军各种不同类型的战斗、战役,甚至包括海陆空协同作战。他是一位实战经验丰富而全面的将军。

聂凤智一生战绩连连,战功卓著,哪怕是在全国解放后仍旧奋战在一线,孜孜不倦。其中不得不提的是,由他组建的中国人民空军部队。

1950年仲夏的一天,聂凤智正陪着陈毅在华东军政大学里的游泳池里游泳。一名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过来,对陈毅说:“陈老总,北京来的电话。”陈毅心里一惊,自己刚从北京过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来不及想别的,从游泳池里出来,披上一条毛巾就跑去接电话了。

陈毅接完电话出来,明显没了刚才的兴致。他一边走,一边说:“说好了又不来……我不信华东找不出一个空军司令来!”

令陈毅有些沮丧的电话是罗荣桓打来的,他告诉陈毅,原本要担任华东军区空军司令员的人选不愿意来了,所以让他从华东军区里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陈毅回到游泳馆后,没有心思再游泳了,脑袋里正思考着这个合适的人是谁。他的脑袋里把华东军区的相关干部一一在脑袋中梳理了一遍,突然他的目光投向了正在畅游的聂凤智。

聂凤智聪明、好胜、敏锐,做事情认真,也擅长打仗。虽然只有小学文化,但平时的阅读量极大,是一个有突出特点和特长的好干部。若是把创立空军的事情交给他办,一定能办好。这个想法在陈毅的脑海中形成后,就朝池子里的聂凤智喊道:“聂凤智,你过来!”

聂凤智听到陈毅的叫声,很快地游了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什么事情,就被告知:“我看,你不要再搞军大了,去搞空军吧!我让你去当华东军区的空军司令。”

什么?空军?这话着实令聂凤智有些懵。这可是在空中飞的呀,与陆军有很大的区别。虽然之前也见过飞机,但要建立自己的空军队伍还是很有难度的。聂凤智心想,自己只有小学文化,能行吗?

见聂凤智不回答,陈毅问:“你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吧。”

“老总,你叫我干什么都行,就这空军司令我当不了。除了见过飞机,我对飞机可是一窍不通。”

“不懂就学嘛,谁是一开始就会的。难道你一出生就会打仗,这也不是一点一滴学到的嘛!事在人为,我相信你行。”

聂凤智见陈毅不像开玩笑,还那么鼓励自己,就接受了这个新的任命。

1950年8月1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空军正式成立。作为总司令的聂凤智出席了成立和就职大会。

虽说空军宣告成立,但还是个空架子。整个空军指挥部和空军机关都没有建立。聂凤智作为总司令,要负责的事情很多很杂。他除了要在短时期内构建完成的领导机关和领导班子外,还要尽快学会作为军区总司令的全套指挥知识。

为了尽快地建立空军,中央政府请来了苏联莫斯科防空军司令巴基斯基将军前来协助。在陈毅的引荐下,聂凤智在上海见到了巴基斯基。两人相互地了解后,巴基斯基开门见山地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全部掌握指挥的相关学习内容。”

“一个月的时间?”聂凤智有些不敢相信。

“如果不行的话,我让我的助手再教你一个月。”

“也行,不管是几个月,直到你们教会我为止,否则我就不放你们回莫斯

科!”聂凤智那股犟脾气又上来了。正是他这种不服输的精神,才造就了当日中国空军的辉煌。

一开始,聂凤智从空军的基础知识开始学习,每天的学习材料堆得像小山一样。他不仅要记各种原理,还要反复背诵加强理解,然后再到指挥所里认真演习。这样学习的日子虽苦,但聂凤智却乐在其中。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掌握的知识越来越多,最终顺利地完成了全部的课程。

一个月后,聂凤智兴冲冲地跑到陈毅那里,报告自己的学习成效,要求“考试”。陈毅有些怀疑,如此复杂的课程,在一个月内全部掌握恐怕是难以做到的。可是,聂凤智又主动要求考试,那就证明他有足够的信心。陈毅答应了,巴基斯基也答应了。

考试一共是5天。第一天是放飞,第二天是射击,第三、四天是分别组织战斗机、歼击机、轰炸机的战斗,第五天是各种机型联合起来,参与“联合作战”。五天考试全部结束后,巴基斯基向聂凤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对陈毅说:“你们的这几个学生全部合格。我可以保证,将来你们的空军一定会大胜仗。”陈毅听了之后,无不欢欣之极。

历史很快就证实了巴基斯基所说的话。

朝鲜战争爆发后,中国人民解放军志愿军组建,跨过鸭绿江作战,保卫边疆,保卫祖国。在这批志愿军中,除了陆军之外,还有刚刚成立了空军部队。虽然在装备上处于弱势,但志愿军空军依旧以不屈不挠的精神,打击着美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

1952年7月,聂凤智担任中朝联合空军司令员,开始了他真真正正的空军指挥员生涯。

“王老虎”王必成

“老虎”,一个令军人骄傲自豪的绰号,幸运地拥有这个绰号的人叫王必成。

王必成是湖北麻城人,16岁就参加了红军,闹起了革命,一直到新中国成立。拥有“老虎”这个绰号的人,想必都长得虎背熊腰且能征善战。可是,初见王必成的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却不是这样。1939年初,曾在江南指挥所任见习参谋的恽前程回忆说:“他看上去很年轻,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体瘦不胖,脸面嫩白,与我想象中的形象不一样,不像个能征善战、英武魁伟的战将,反倒像个体弱的小学教师。”

然而,人不可貌相。

1946年10月,王必成率领第六纵队北上鲁南。鲁南战役后,部队转到临沂以西休整。六纵的大部分指战员都是苏中子弟,北上山东后,很不习惯北方的生活。吃不惯面食,也忍受不了寒冷。一时间,战士们议论纷纷。

王必成了解到部队的这种情况后,表示理解,但还是希望大家能树立全局观念,否则对打胜仗是极不利的。于是,他一面召开会议,号召大家克服地域差距,树立在全国范围内大胜仗的观念;另一方面,又深入到战士们中间拉家常,帮助他们消除思想上的误解。

在六纵对山东地区水土不服时,山东人民也对从苏中来的六纵表示不理解。他们看见的六纵,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不少人还穿着绸面的衣服,好像来了一批少爷兵。于是,大家在私底下嘀咕,这样的部队能打仗吗?

王必成自然也是知道山东老乡的顾虑的。他相信,自己的部队不仅能打仗,还能打胜仗!

1947年2月10日,王必成接到华东野战军传来的新任务:敌人正分兵两路向山东解放军大举进攻,想在临沂地区与华东野战军主力一较高低。并且命令六纵从驻地出发,经费县以东、以北,穿过蒙山山区,务必于16日进至羊流店以北地区集结,暂留一个师在苍山、神山、傅庄以南地区阻击敌人。

当即,王必成决定让六纵即刻出发,一折不扣地完成任务。因为从驻地到羊流店以北的集结地,路程大概有200多里,加上这一路都是山路,就增加了行军的困难,所以时间也相当地紧迫。

2月15日,华东野战军总指挥部两次发布作战命令,指出北线之敌已经抢占了莱芜、新泰、口镇一带,决定于2月20日晚集中八个纵队的力量将敌人全歼于莱芜地区。同时,命令王必成率领六纵及鲁中军区警第4团,全力歼灭口镇和青石桥的敌人,切断莱芜之敌的退路,并配合十纵打击由明水来援的敌人。

王必接到命令后,立即组织实地勘察,然后召开会议,研究作战方案,并向各师下达了作战任务。

事实上,口镇的面积比莱芜还要大,是胶济线上的敌人出入鲁中的咽喉地带。同时,这里还是李仙洲的军用仓库所在地,仓库里装有上百吨的武器弹药和粮食。若是能攻克口镇,不仅分割了敌人的南北联系,堵住了莱芜之敌的退路,还能击败明水来援的敌人。可以说,这是一场打赢了可一举三得的战役,也是一场关系到全局胜败的战役。

防守在口镇的敌人是整编36师,武器装备精良,弹药粮食充足自然是不用多说。鉴于这是一场艰难的攻坚战,王必成命令第16、18师采取偷袭和强攻的方式占领口镇,第17师及警4团插入口镇以北,主力对青石桥的敌人警戒,一部配合第16、18师歼敌。

2月20日晚,战斗如约打响。担任主攻的六纵第16师隐蔽地进入口镇西南的攻击阵地。几个小时后,16师就控制了口镇的大半街区,取得初步的胜利。

次日拂晓,敌人派来了飞机和轰炸机,对16师的阵地进行猛烈的火攻,妄图将16师消灭在阵地上。王必成见敌人的杀伤力太大,命令16师停止攻击,留一部分兵力驻守阵地,主力部队撤出战斗,以保存实力。

当晚,王必成决定发动第二次攻击。事先,他带领几个参谋到了口镇,与前线的指战员一起研究了地形和敌情。最终,他们决定必须轮番使用兵力,在巷战中大胆穿插分割,采用灵活的战术,组织连续突击,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一鼓作气地将敌人歼灭。

第二次总攻发起后,王必成命令第16、18师将口镇敌人于当夜消灭干净。随后,两个师部迅速发起进攻。经过五个小时的激战后,第18师攻占了小东门。与此同时,第16师已经与敌人展开巷战。战斗进入到白炽化阶段。

就在第16、18师与敌人激战时,王必成也指挥着第17师歼灭了援敌的一个团,占领了青石桥。这样一来,口镇敌人最后的逃生机会失去了。

2月22日中午,华东野战军总部发来急电:李仙洲已放弃莱芜,正准备向北突围逃走,命令六纵在围歼口镇之敌外,派一部兵力在口镇以南阻击李仙洲的逃兵,协同兄弟部队将这股敌人一网打尽。

王必成接到命令后,急调第18师到口镇以南,阻击李仙洲的残部。第18师接到命令后,立即在公路两侧形成钳制之势,阻击莱芜北窜之敌。与此同时,第16、17师也完成了攻击口镇的战斗准备。

当晚,对口镇之敌的总攻发起了。第16、17师对敌人发起了猛烈的攻击,令敌人来不及喘息。很快,整个口镇就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了。野战军战士们与敌人展开了逐巷逐屋的争夺战。

口镇之战正激烈时,守在口镇以南的第18师正密切注视着北窜之敌。李仙洲能逃出莱芜城,实际上是粟裕故意放走的,他这招“欲擒故纵”令敌人放松了警惕。就在李仙洲自以为逃出生天后,却不知不觉又陷入了另一个“陷阱”中。当他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战斗进行到2月23日下午五点结束,李仙洲及其部下五万多人全部被歼。莱芜战役胜利了,口镇之敌气数已尽,很快就交枪投降了。这一战,使王必成和六纵恢复了战斗的元气,也使当初对六纵有偏见的山东老乡们对之刮目相看。

毛泽东叫他“皮有功”

毛泽东管他叫“皮有功”,那么他一定是一个对中国革命有着卓越贡献的那么一个人。他是谁呢?他是皮定均。

皮定均最为卓越的功绩中首推解放战争期间,他率领部队在蒋介石10万重兵的重重包围下,从中原地区突围成功。要知道,当时中央军委对皮定均所属旅的生还可能性,根本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可是,皮定均却九死一生地带领着部下回到了党中央的怀抱。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曲折而惊险的逃生过程。

内战爆发后,蒋介石将目光首先盯在了中原解放区。因为这里是中共在湘、鄂、赣、豫、皖五省交界处创建的敌后抗日根据地,也是全国解放区的前沿阵地,更是蒋介石向华东、华北及东北发兵的重要战略枢纽。因此,这里是国共双方都十分看重的地区。

为了加强中原地区的武装力量,在中央的调令下,王震率领八路军359旅南下支队北返,王树声率领嵩岳军区部队从豫北南下,与新四军第5师会合。三支队伍回合后,组成中原军区,下辖汉江、鄂东、河南三个军区和第1、2两个野战纵队,共6万余人。

为了一口吃掉中原军区的6万人,蒋介石纠集了约30万人的部队,从四面八方向中原解放区扑过来。至1946年6月,国民党大军已经将中原解放军包围在方圆仅200里的区域。中原野战军的处境相当危险。

6月22日,国民党大军开始缩小包围圈,并打算于7月1日发动总攻,企图在48小时内全歼中原野战军。很显然,敌人是做好了全方位的准备,如果与之硬碰硬的话,恐怕只有全军覆没的结局。

为了保存中原主力和骨干,中共中央果断做出了让中原野战军战略突围的决定。而掩护主力部队突围的任务落在第1野战纵队第1旅身上。这个旅的旅长即皮定均。

6月24日下午,皮定均接到了野战纵队的急令,要他和旅政委徐子荣前去接受新的任务。到了之后,皮定均和徐子荣两个人知道,他们的1旅将担负掩护大部队西撤、牵制将军的任务。

这个任务是中央军委决定的,其内容是:中原部队主力越过平汉线向西突围,由第1野纵队第1旅担任掩护。中原主力部队越过平汉铁路后,第1旅根据实际情况,可以尾随主力部队西撤,也可以向别的方向突围,或者可以坚持在大别山打游击。

区区一个旅的兵力去抵抗蒋介石30万的大军,这无异于以卵击石,由此也可见任务的重要性、危险性非比寻常。简单地说,这是一个无奈的“丢卒保车”的策略,牺牲局部,保全整体。

皮定均和徐子荣得知这个任务后,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们没有反对,也没用恼怒。这在战争中是经常会遇到的事情,虽说有些残忍,但也是迫于无奈。两个人离开时,纵队司令王树声低低地说了一句,给旅部的几个干部准备一套便衣吧。很显然,王树声说这话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到时候部队打散了还能化装逃跑,多一个活命的机会。

牺牲在所难免,王树声虽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于情于理都舍不得1旅这支优秀的部队,舍不得皮定均、徐子荣这样优秀的干部和战友。他的情绪都有激动,一手抓住一个警卫员的手说,小鬼,你可要好好保护你们的首长啊!

皮定均和徐子荣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纵队司令部,他们一路上都很沉默。最后,他们决定不准备便衣,要与全旅的战士们共进退、共存亡。他们二人赶回旅部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顾不上休息,赶紧地部署起来,做好迎战强敌的准备。

一切准备妥当后,皮定均又召开了旅党委常委会议,商讨如何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一旦掩护完毕,陷入包围中的1旅又该从哪个方向突围出去。深夜了,大家没有困意,各抒己见,讨论得很热闹。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向东突围,这样可以更好地牵制住敌人,保证主力部队西撤无后顾之忧。

6月26日拂晓,国民党军开始炮轰中原解放区。皮定均迅速指挥第1旅还击敌人。由于敌人一开始不知道中原野战军主力部队的意图,所以进攻起来稍显犹豫,等后来知道主力部队打算西撤时,就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第1旅遭受着巨大的火力攻击,可战士们越战越勇,令敌人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不过,敌人终究在人数和火力上占优势,所以第1旅的阻击防线时刻面临着崩溃的局面。后来,一场出其不意的暴风雨从天而降,大地都陷在狂风暴雨中,几米之外都见不到人。

皮定均感到机会来了,命令部队全线出击,把敌人赶得更远一些,然后再快速撤回来。傍晚时分,第1旅借助暴风雨的时机撤出阵地,先往西南方向急行军30里,然后返回白雀园东南仅10多里的刘家冲会合,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隐蔽在刘家冲的深山老林里。大家藏在敌人鼻子底下,忍受着暴雨的冲刷和寒冷,不吃不喝扛了一天两夜,完成了预定的计划。

6月28日一大早,皮定均率领1纵先往南插到敌人的后方,而后又90度大转弯向东急进。中午时分,1旅已经进至敌人身后的小界岭东南。敌人此刻还蒙在鼓里,1旅暂时地摆脱了危险。至7月1日,1旅已经顺利地深入到大别山腹地。皮定均让急行军三昼夜的部队稍作休息后,准备越过松子关。

就在这时,危险再次出现了。

原来,蒋介石不仅要消灭中原野战军的主力部队,还要将1旅置于死地。他早就抽调了三个师对其围追堵截,又安排大别山地区的地方反动武装做策应,就等着皮定均率领1旅进入包围圈。

松子关海拔很高,本身就有很多地势地形上的危险,现如今敌人又前堵后追,1旅的情况更加糟糕了。可是,松子关是1旅东进的必经之路,已没有后退之路了。皮定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他不允许自己的判断有任何一点的差错,否则整个部队就可能遭受毁灭性的打击。好在皮定均英明的策略和善战的战士们,1旅顺利地击退了松子关的敌人,艰难地闯过了这一关。

7月9日,皮定均率领1旅抵达大化坪镇。他让部队就地休息,自己则和徐子荣到镇上打听消息。一个老乡告诉他们,昨天已经有一个团的国民党部队开到了清风岭,后面将有大部队陆续抵达。皮定均对这个情报很重视,决定趁敌人主力未到之前闯过清风岭。所以,部队一吃完饭就向清风岭开拔了。

可是,当他们赶到清风岭的时候,最佳的时机还是错过了。敌人早已占据了山头,还有两个师正加速追了过来。怎么办?只有打,狠狠地打,给这些猖狂的敌人血的教训,才能有活命的机会。经过一番激战,1旅最后通过了清风岭,于傍晚时分抵达大别山的东陲门户磨子潭。只要过了这个地方,1旅就算走出了大别山。

胜利虽然在望,但也不能放松警惕。也许,敌人正设好埋伏,等着1旅往火坑里跳呢。为了掌握敌情,皮定均伪装成乡长的口气打听到了敌情。皮定均避敌要害,速命部队趁夜色强渡淠河,于次日下午抵达大别山的出口毛坦厂镇。这标志着第1旅已经安全地走出了大别山,再向前就是皖中平原了。

皖中平原的南面就是蒋介石的老巢南京。对于第1旅来说,地势平坦的皖中平原危险性更大。如果在这一地区被蒋介石的部队给截住,那么恐怕就难以逃脱了。所以,皮定均咬着牙、握紧拳头,对全体战士们说道:“我们要粉碎敌人的阴谋,用5天的时间穿过皖中平原,夺取突围最后的胜利!”全旅战士们振臂高呼:“5昼夜飞越皖中平原!”

根据皮定均的命令,1旅轻松上阵,丢掉了所有了重武器、箱子、公文包及一些不必要的个人物品,分成三个纵队齐头并进。五天五夜,大家以每天行军100多里的速度往前进。很多人都累得、困得走不动了,部队里士气也低落了不少。皮定均本人也累得不行,但他依旧鼓励着大家,打起精神往前走,只有走,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就在第5天,即将看见胜利曙光的时候,敌人冲过来了。1旅的战士们憋着一肚子的火,向敌人发起了进攻。这是最后一仗了,打赢这一仗,就可以休息了。皮定均向全体战士下令:打光所有的子弹,一发也不留!

在激战期间,皮定均也险些丧命。好在警卫员发现得早,把身边的手榴弹踢回敌群中爆炸了。皮定均从死神身边溜走,真是好险!

敌人溃逃后,1旅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东面走去。走了没多久,前方发现一支队伍。皮定均举起望远镜一看,对方不像敌人,一联络,原来是来迎接他们的淮南大队。这一刻,那些活下来的1旅战士们也顾上身体的伤痛和辛苦,欢快地向前方涌去,用力地和淮南的大队的战友们热烈拥抱。大家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连中央军委都不敢保证能回来的第1旅,最终胜利地回归了大部队。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此后,人们为了纪念皮定均,将第1旅亲切地称作“皮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