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秋猜是蕙芯也并不奇怪,因为这些日子郑氏有事没事总叫蕙芯过去,或是问问昙华的起居,或是问问最近林姨娘去昙华屋里有没有什么事儿,都说了什么话。来来去去,都是打探消息的意思。

偶尔也是赏给蕙芯一些好东西的,也是拉拢收买的意思。

不过蕙芯并不是那些个眼皮子浅的,而且作为官宦人家出来的小姐,她也自有一番傲气——每每郑氏叫她过去问话什么的,或是赏了什么东西,她都是说明了的,东西也从不用,只是收在自己的柜子里。

故而昙华便是摇摇头,十分肯定道:“不是蕙芯。她还不至于眼皮子浅。”

醉秋有想了一回,忽然想起一个事情来,迟疑道:“会不会是冬兰?她最近有个十分精致的荷包,随身戴着的,我问她哪里来的,她说是在外头捡到的,也不知是谁掉了……”

按说这随便捡来的东西也不好直接戴在自己身上,可是那荷包精致,不像是被丢弃了,倒像是不小心掉了,冬兰又实在是喜欢,一团孩气的,大家也就没说。

如今想来,会不会是这里出了问题了?

不过醉秋也是这么想想,并不敢肯定。

昙华听了沉默片刻,随后吩咐:“你寻个机会去将冬兰那荷包拿来,我们看看。”醉秋因为生过水痘,所以此时也不怕被传染,随意走动也是不怕的。

醉秋点点头应下,随后又自寻了什么理由将冬兰那荷包取来。而后两人又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将荷包拆开看了。

和外头的光鲜靓丽不同。荷包里头包着的是一包破布和发黑的棉花,醉秋不怕脏,将那破布仔细的看了,见上面有些斑点的痕迹。便是道:“兴许是水痘破裂后擦过那水的。”

看见破布和棉花的时候,昙华已经肯定——自己突然生了水痘,怕就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冬兰年幼。又一团孩气,她也是喜欢逗弄的。而且奶娘王氏怕她闷,也只让冬兰陪着她玩耍,所以她们相处的时间极为多。

这个东西冬兰戴在身上,可不是跟她戴着一个效果了?

至于为什么是她先发病,却不难解释——她以前被郑氏下了药,又在去年落水大病了一场。身子自然还有些亏的。

昙华让醉秋悄悄将那荷包埋了,又让醉秋取了她一个差不多的荷包给冬兰,就说换一换。却是又嘱咐道:“这件事情也不必再说,你悄悄的教导冬兰一回。她年岁最小,不懂规矩也是有的。她也不是坏心。别说重了。”

事情已经是这样,再责备冬兰也是于事无补。况且,她也并不想要让人知晓这件事情。

醉秋原以为昙华这样大张旗鼓的将此事弄清楚,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闹出来让郑氏给个交代,寻个公道。可是眼下看昙华的意思……

迟疑了片刻,醉秋以为是昙华年岁小到底有些胆小怕事,便是出声劝道;“大小姐既然弄清楚了,总该让人知晓。不然白吃了这个亏。也助长了别人的气焰。”

昙华听了这话,含笑看了醉秋一眼,心里明白醉秋是为她好呢,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醉秋倒是对她越发的真心实意了。心下欢喜自然不必说,又仔细的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这事儿闹出来怕也是没人信的。一来荷包既然是捡的,也不知是谁的,如何就能说是谁故意扔在那儿的?再来,这是家丑,就算我说出来了,你说老夫人和父亲真秉公处理?”

醉秋一时间脸色也有些难看——刚才她是没想到这些,这会子想到了,自然也是清楚明白,怕是这事儿闹出来也不会有预期的好结果。

不过……“或许魏家那头——史老太君和舅太太总不会做事不管。”

昙华笑起来,微微眯起眼睛,明亮的眸子里竟是有些闪耀:“没有确实的证据,外祖母和舅母也不好说什么的。况且,我是李家的人,外祖母她们总不能护着我一辈子。”

“就这么算了?”醉秋皱着眉头,看上去多少有些不甘心。

昙华摇摇头,狡黠的笑了笑:“哪里能就这么算了?这笔账总要讨回来。”当下又吩咐醉秋:“这荷包别扔,找个匣子妥帖的收起来。等到回去之后,就能用上了。”

醉秋有些不明就里,不过仍旧是点头应下了。

这么不说话,静下来之后,昙华便是又觉得身上钻心的痒痒,赌气的趴在枕头上恨恨道:“等痒得实在是厉害了,我才不管这么多了,破了留疤就留疤!”

一句话吓得醉秋忙按住她的手,好似她真的就要伸手去挠似的。“不然说说话,也就不觉得痒了。说起来,咱们到这个庄子上,倒是可以想想怎么玩乐一回。大小姐不知道,这庄子上可玩的实在是多得很。”

昙华却是不稀罕这些的——毕竟她也不是真的七岁小女娃。不过看着醉秋说得眉飞色舞的,当下便是也有了几分行至:“说得倒像是你熟得很,那你说说,都有些什么玩耍的。”

醉秋见她想听,便是在坐下来,如数家珍一般的介绍起来:“这溪山屯背山靠水的,比起别处可是好玩多了。咱们可以去湖边上网鱼虾,那湖里还有荷花和荷叶,荷叶嫩嫩的掐回来可以做粥,还能做荷叶鸡。还可以去山林里头捡蘑菇,掰竹笋,山上如今野花也多呢。可漂亮了。若是秋天来,还可以去山上摘野果子吃。”

醉秋说着说着,越发兴起起来,双眸亮晶晶的:“以前我跟着老乞丐,在村里偷过一只鸡,掐了荷叶将鸡包起来,又和泥裹了,一起埋在火堆里,等熟了敲开泥巴撕开荷叶,里头那个鸡香得人恨不得把手指头都吃下去。还有河里网上来的鱼,用火烤了,撒些盐巴就是美滋滋的。山上的蘑菇也笋也是香的很——”

昙华看着醉秋口水几乎都要滴下来的样子,忍不住“吃吃”笑起来,醉秋这才觉察到自己的不妥来,当下面上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一时间说得兴起了。”

昙华也并不是笑话她,只是觉得有趣罢了——她以前哪里知道这些的?当下又有些遗憾:“可惜这会子咱们是没法子去了,奶娘肯定不会让我出门的。而且,万一传染给人也不好。”

醉秋也是丧气起来,不过很快又笑道:“不怕,回头等好了,咱们再去就是了。就是怕王妈妈不让咱们去……”

“你得空出去掐一把荷叶回来煮粥吧,那个这段时间吃着正好。”昙华看醉秋有些遗憾,便是如此言道。奶娘肯定是不会让她去的,山上那样的地方,奶娘如何会放心?不过掐荷叶倒是可以的。

醉秋点点头:“嗯,明天早上我早些起来,去掐几张,煮出来的粥闻着就让人觉得好。”

“好,回头我跟奶娘说。”昙华笑眯眯的言道,也是有些期盼起来。想了想又道:“若是有花,掐一两朵回来,养在瓶子里我看看。”

醉秋走到窗子外头看了一眼,指着院子里的樱桃树笑道:“诺,再过十来日,这些樱桃就熟了,到时候小姐就有口福了。就是不吃,看着也是好看的。”

一下午的时光便是在醉秋东拉西扯中度过了,醉秋把往日一些经历的趣事儿或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都拿出来说了,不过总算是让昙华觉得并不那么难过:一旦不想些别的,身上痒痒得便是恨不得要将那块肉都切下来。

因又怕她不经意挠了,醉秋还特特的拿出细棉布将她手指都包起来了。

等到奶娘王氏睡醒了,过来一瞧,倒是笑起来:“醉秋果然是个细心的,我竟是没想到。”

醉秋受了夸奖,腼腆的笑起来。

唯独昙华苦着脸——虽然法子是不错,可是又不是止住了痒痒,不一样难受么?

自从知晓昙华这是痘疹不是天花之后,奶娘王氏便是一直笑盈盈的,心情极好:“等到痘疹好了,咱们也就能回去了。我已经让人回去报信了。想来不几日就会打发人来接的。”

昙华没想到奶娘王氏动作这样快,叹了一口气:“大老远的来了一趟,我倒是想歇一阵再回去呢。奶娘急什么?”

奶娘王氏笑容一顿,意味深长的跟昙华道:“这是什么话?怎么能不急呢?老夫人那头小姐若是一直不在跟前,那情分不是都淡了?”

昙华明白奶娘的意思,无非是怕她不在府里,好不容易和周老夫人之间建立的一点子感情冷了淡了,又变成和以前一个样子了。

但是,昙华不回去却也有自己的思量——郑氏如今能耐着,她却是势单力孤,能暂避锋芒也是好的。等到林姨娘那头有了消息,再回去不迟。那时候,林姨娘也能照应她不是?

而且,她相信自己绝不会被忘记——长孙家每年送几次东西过来给她,还有魏家那头,相信林姨娘也不会坐视不管……

纵然林姨娘不是因为什么感情,也要顾忌魏家那头的意思,不会真一点不开口。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趁机将身边的人调理调理,再将自己的身子养好。那比什么不强?(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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