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出于面子,还是觉得事情已经无可挽回,直到长家的人出了大门,朝华和郑氏也没再开口阄腾什么。

不过,等到长孙家的人出了门子,朝华到底是按捺不住,气鼓鼓的跳了出来,也顾不得周老夫人阴沉沉的面色,直接气急败坏的便是质问了起来:“祖母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松了口?明明是长孙熙染——

“住口!”周老夫人重重斥道,面色黑得如同暴风雨之前的天色:“你知道不知道,这次长孙熙染可是在京城大出了风头?!他的文章极好,虽然没中魁首,可是却得了许多文人的称赞!就是天子,也是赞誉有加!如今长孙家蒸蒸日上,就是比起昙华外家也是毫不逊色。你真以为你那一点小伎俩能瞒天过海?你眼皮子也太浅了!就算是长孙家认了这个事儿,可是回头你过门之后呢?不说李家被记恨上了,你的日子还能好过?!”

昙华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周老夫人这样做,分明还是为朝华考虑过的。说到底,周老夫人心头对她和朝华,到底还是有几分不同的。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明白了其中的猫腻后,这些事情就明显了许多。

至少,周老夫人大约就没考虑过她若是嫁得不舒心,过门之后的日子是不是很难过。

郑氏虽然面上也是难看,可是迟疑一下后也是明白过来,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同:“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朝华你仔细想想。”

话说到这个份上·朝华也不傻,只得委委屈屈的应了,还朝着周老夫人道了谢:“多谢祖母替我想着。”只是那语气里多少有些不情愿的意思。想来也不奇怪,毕竟长孙熙染可算得上是金龟婿了。至少,目前朝华能选择的人里头,就没有能超过长孙熙染的。

不过,其实朝华又何必着急?年岁还小着呢,十三岁,就是再拖两年也来得及的。

既然朝华如今也没了别的话·事情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周老夫人便是让人散了。昙华和郑氏等人一同告退出来。

一出了周老夫人的院子。朝华面上的失落和不痛快就再也掩不住,面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嘀嘀咕咕的嘟囔着埋怨。说周老夫人就是不疼她,见不得她好,偏心什么的。

昙华耳朵好使,还听见朝华恶狠狠的咒骂了长孙熙染一回,其中赫然就有眼珠子瞎了,分不清好坏。那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偏当宝一样。

朝华口中所谓的“不知廉耻的女人”,说的自然是她这个姐姐。昙华意味深长的看了朝华一眼·然后轻笑一声,侧头对蕙芯道:“公道自在人心,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倒贴都不要的,是个人心里也是有数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蕙芯也是听见了那些难听的话的,此时见昙华这样问,顿时就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然后笑嘻嘻的看着朝华的反应。

朝华背脊一僵,转头就气势汹汹的就要开口。

郑氏伸手拽了朝华一把,沉声斥道:“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给我老实点·有什么回去再说!”大约是心情不好的缘故,郑氏的语气十分不好。

朝华面色一变,阴沉沉的将手一摔·尖声嚷道:“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觉得高兴?!你到底是不是我娘?!”

郑氏不防,被朝华这么一甩手,直接就是一个踉跄。若不是旁边还有丫头簇拥着,怕是就要摔一跤。不过朝华却是没功夫管这个,待到郑氏站稳了抬头看过去的时候,朝华早已经冲了出去,连背影都快瞧不见了。

郑氏的面色又阴了几分。捧着肚子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想什么。

昙华笑着摇摇头,只觉得朝华如今的脾气是越发的大了。而且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如今的朝华·哪里还有前世舌灿莲花口蜜腹剑的影子?虽然心地一样坏,可是却是没了那份掩盖的本事了。说起来·郑氏这两年没亲自教导朝华,效果还真不是一般的明显。

不过·比起口蜜腹剑的朝华,昙华倒是更喜欢如今这个朝华。至少坦率些不是?虽然什么情绪都在脸上,可是看着叫人放心多了。

听见昙华的轻笑,郑氏侧过头来,语气很不好的说了一句:“昙华,你难道就见不得朝华过点好日子?她好歹也是你妹妹。”

郑氏说得冠冕堂皇,顿时让昙华禁不住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但是,那笑却是不达眼底,带着讥讽的。自然,语气也是冰冷:“太太这是什么话?我和我丫头说了句话,怎么就见不得朝好了?太太倒是跟我说说,我哪里做得不好?太太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郑氏气急,伸出手指着昙华,却是偏偏又发作不得,最后只得悻悻的摔了手,阴沉着脸走了。

昙华倒是没气,依旧慢慢的散步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和丫头们说说笑笑,倒是没有半点不痛快。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快意的。

看着郑氏吃瘪,她就觉得如同三伏天里吃一碗冰一般。那种感觉,只让浑身每个毛孔都舒坦开来。

郑氏晚上的时候,又大张旗鼓的请了一回大夫。这次听说情况是真个儿严重了。大夫让郑氏生产之前都不能再下床走动,更让找好奶娘和稳婆。也就是说,郑氏如今,随时都有可能要生产。

昙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顿了顿,沉吟了一下后便是挑眉:“算算月份,太太满打满算也才七个月,离生产还早着呢。”

“可不是?”奶娘王氏接过话头,皱着眉头道:“若是现在生产,孩子怕是……”

昙华自然明白王氏的意思。月份太小,提前生产出来的孩子,多半都是活不下来的。而且,郑氏的身子这样差······那孩子就算熬到足月,怕也是个不大健康的。虽然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说是郑氏用了药,可是昙华心底是十分肯定,郑氏这一胎,肯定是有蹊跷的。而且,还频频请大夫保胎……

奶娘又说了一句:“若是太太生下了男孩,那勤哥儿的身份……”就尴尬了。虽然是养在了魏修然的名下,可是到底不是从正室夫人肚子里爬出来的。

“勤哥儿的地位牢不可破。”昙华笃定的言道,然后一笑:“我不会让人威胁到勤哥儿。”

王氏一听这话,顿时一惊,整个人都急了,灼灼的看着昙华:“姑娘可不能做什么伤阴鸷的事情!那是要折了福气的。姑娘可不能糊涂。若是让人知道,姑娘以后还怎么做人?”

昙华被王氏的态度弄得有些糊涂,随后便是反应过来王氏到底在着急什么,便是忍不住笑了:“奶娘你放心,我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白白脏了我的手,可不值得。”

昙华说得诚恳,王氏这才舒了一口气,只是还是又嘱咐了好几句。昙华一一的应了,心头却是一片温暖——王氏这样着急也是为了她好。

至于对王氏的保证,昙华也的确是认真的。她不会加害郑氏肚子里的孩子。至少不会直接动手。不过,煽风点火的却是不会少的。向郑氏报复,让郑氏痛苦,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和目的。她要让郑氏看着她幸福的同时,一点点的滑进痛苦的深渊,然后一直一直的承受嫉妒和痛苦的折磨。

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心底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曾消失的怨气平复。

不过,其实就算她真的一点事也不做,郑氏的孩子也未必保得住。云氏那日的话说得很笃定。

想起云氏,昙华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来,忙转头去跟春梅吩咐:“上回我做的荷包呢?就是绣了步步高升的那个。还有那双鞋,都一并找出来。哦,还有那个墨玉的镇纸,表哥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就要回来了,早早准备上,免得到时候慌张。”

春梅抿唇笑,“哪有那么快,舅太太不是说才从京城动身?等回来再怎么也是半个月之后了。”

昙华有些羞赧,瞪了春梅一眼:“这不是怕你忘记了?早早准备着,总是没错的。不然表哥给我带了东西回来,我总不能没个表示吧?而且,他这次成绩好,准备贺礼也是应该的。”想到以后魏云墨的前途一片光明,她又忍不住笑了。随后又有些发愁——魏云墨性子太软和了,和人相处太容易吃亏了。是不是应该跟他说说?别太好脾气了,让人当软柿子捏?凶恶一些,小气一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容易吃亏不是?

昙华这头替魏云墨操着心,那头又惦记着朱弦,倒是没功夫再去想别的事情了。

等到这日再一次收到了朱弦的信,昙华这才觉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一点儿。拿到信之后,也顾不得其他的,忙不迭的便是拆开来

这一次朱弦的字迹显得有些潦草,似乎写信的时候心情十分激荡急切,不过,却是洋洋洒洒的有好几篇。

昙华仔细的看完,也是禁不住的心情激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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