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节刚过,朱弦便是忽然离开了琼州城,连带着朱轩然也是一同回京去了。走得很是匆忙,连个消息也没传开来,就已经走了。昙华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因为燕嬷嬷让人送来一封信。燕嬷嬷因为腿脚不便,而且要收拾细软,又多停了两日。

所以,因为实在是忙乱,燕嬷嬷这才会在朱弦走后第二日将信给昙华送来。

昙华听说朱弦突然回京去了的事情还有些诧异,再见了朱弦的信之后,更是错愕无比——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朱弦竟然会留信给她。要知道,她是从打心底觉得,她和朱弦之间是真没有什么深厚的交情的——年岁相差这么多,怕是连什么共同的话也没有几句,如何能说得上交情?

朱弦之前对她的好,她倒是觉得可能是朱弦觉得她可怜。又或者是因为魏家的缘故。可是……却也不至于就要这样。走了还要留封信。

看着面前这封信,昙华一时间心中说不出的古怪。只觉得诧异得厉害。

燕嬷嬷却是没有多做停留,只说还有事情,便是走了。

昙华这才拆开了信,取出了一页薄薄的纸来。纸上寥寥数句,却是让昙华看得瞪大了眼睛。

信上的话,第一句是,可还记得溪山屯竹林中,骑马少年?之后便是又一句:若有难处,送信至朱家,必护之。

昙华在看见第一句的时候,便是猛然想起了一个人来——就是那个在溪山屯竹林里发现的那个受伤少年。那个倔强而带着一股傲然的少年。接着那个少年便是和朱弦的面容重叠。当下便是确定下来——朱弦应该就是当初那个少年。算着年岁也是差不多。而面容也是十分相似。虽然朱弦成熟了不少,不复青涩,可是眉眼却是没怎么变动的。

昙华有些懊恼——明明是一个人,怎么偏偏她就没认出来?怪不得当初见了朱弦的时候只觉得熟悉。却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想了好半晌,昙华才找出了为何自己没能一眼认出朱弦的缘故来。因为几年时间里。朱弦像是变了一个人。

昙华是还记得当初那个少年的脸上倔强傲然的样子的。可是现在的朱弦,却似乎并没有那样的倔强和傲然。只是沉稳而又带了几分圆滑。根本没有当初的半点影子。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昙华却是觉得有些震撼——原来自己当初机缘巧合之下帮了的人,竟是景王的长孙。而更没想到的是,朱弦竟然如此的……知恩图报。

一时间又忍不住想起了朱弦好几次戏谑说出的那句话:“你要如何报答?”

顿是昙华便是脸颊滚烫起来——那是羞的。朱弦分明是在取笑她呢。当初她救了朱弦,可不是就说了让人报答,要好处的话?

说起来,她当初也朝朱弦要了好处,得了报答。朱弦其实是不必再如此帮她的,可是朱弦……这么一来。昙华总算是恍然大悟——为何朱弦总是那样帮着她。似乎和她交情不错的样子。

这知道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随手一举,竟是种下这等善缘,得了这等善果!昙华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如何感慨才好了!怪道人都说,因果循环,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真真是没有错的。若是当初她转身就走,或是置之不理。那么今日朱弦自然也就不会帮她。

不得不承认,朱弦对她的示好和帮助作用都是巨大的。至少,昙华十分明白,为此周老夫人和李恪非对她重视了不少!就是郑氏那头,怕也是添了几分顾虑罢?

昙华更相信,朱弦绝对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既然留下了书信,说是愿意帮她。那么她若是真求上门去,肯定也是会应了诺言的。

“姑娘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竟是这样发呆起来。”醉秋拿了东西进来。见昙华呆呆的坐在桌前出神,不由大奇,纳闷的出声问道。

昙华回过神来,轻轻的舒了一口气:“醉秋,我忽然便是相信了世界上的确是有因果报应这样的事情的。”

醉秋越发纳闷好奇起来,可是偏昙华却是不肯再说下去。只得将心头的好奇压下去。纳闷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昙华将朱弦的信好好的收了起来,将来说不得真有用上的时候。自然,她是但愿用不上的。不过,这封信,这个承诺,却是也让她多了一层保障。将来若真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朱弦就是她最后的希望。这样的认知,让昙华忽然便是觉得安心了许多。

临睡前,昙华忽然想起了自己那会子还拿了朱弦的宝剑,当下心血**,便是又爬起来,亲自掌灯让春梅将那宝剑翻找出来,拿着细细的婆娑了一阵子,又傻笑唏嘘了一回,直折腾了大半夜,春梅催促了好几回,这才重新又睡下了。

只是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之前,昙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来——朱弦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匆匆忙忙的回京去了?

关于朱弦回京这件事情,昙华最后是从周老夫人口中听说的个中缘由——朱弦的父亲,也就是景王的长子,忽染恶疾,拖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是撒手人寰了。

也就是说,朱弦是赶回去奔丧的。或者,是赶回去看最后一眼的。

昙华心道,也不知道朱弦的父亲这么一去,对朱家来说,是怎么样一个变故?而对朱弦来说,又是怎么样一个事情?

朝廷的明文规定,至亲亡故,是要丁忧三年的。也就是说,朱弦应该不会再回来琼州城了。毕竟,三年过后,也不知道中间会有什么变故。而三年之后,朱弦再回朝廷做官的时候,又会调去哪里。所以,朱弦才会留下一封信吧?

因为知道朱弦就是当年那个少年,知道了二人之间的牵扯和瓜葛,昙华倒是忽然觉得和朱弦亲近了许多,而且,对他的事情,更是不由自主的留心起来——说是留心,也不过是打听着朱家的事情罢了。只是到底琼州城离京城不止万里之遥,传递过来的消息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所以,根本就不能让昙华了解朱弦的近况。

朱弦的婚事自然也势必是要耽搁下来。昙华听说,原本已经打算和朱弦定亲的女家,因为等不起三年,所以到底还是改变了主意。

于是昙华又想——朱弦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想法和感受?不过,就算难受,怕也是不会露出分毫的。

昙华对比之下后便是觉得,朱弦之所以短短几年之间改变如此大,怕是经历了什么变故。而那个倔强高傲的少年,才是朱弦的本心。至于现在这个……或是是不得已带上的面具。就像是她一样——不得不时刻伪装自己,掩藏自己的本心。

关于朱弦的事情,昙华自然是谁也没告诉。只是偷偷的隐藏在心底罢了。

刚过了年不久,琼州城这边又来了一个新的副参将。于是昙华便是确定,朱弦怕是的确不会再回琼州城了。

年后没多久,昙华便是忙碌起来——无他,是因为郑氏的缘故。郑氏的嫂子要过来。郑氏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是偏处处让昙华去帮着做事。

昙华心里清楚,着是郑氏变相折磨她的一个法子——因为不管是做什么,郑氏总能挑出错来,鸡蛋里挑骨头似的。折腾得她几乎没了精力做什么。而周老夫人那头,也是不好说什。毕竟郑氏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的:是为了昙华好。不然哪里会如此?

昙华只能咬牙苦撑。郑氏因为去岁她生辰的事情,被周老夫人斥责了一回,最后闹得李恪非也是发了脾气。所以郑氏一直记恨着,如今换了这么一个法子来折磨她罢了。

好在事情总有做完的一日。昙华总算是完成了郑氏交代的事情。交差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囫囵的睡了一个午觉。

周老夫人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叹了一口气倒是几分心疼:“让她好好歇一歇也好。”

而郑氏知道这件事情,却是连连冷笑:“她以为就这么完了?哼,她平平日不是喜欢表现,接下来我就让她表现个够!”郑氏暂且放过昙华的缘故还是因为她嫂子的缘故。因为郑氏收到自家哥哥郑瑜的信,说是她嫂子荣氏已经上路,不过三五日就能到了琼州城。

郑氏自然是忙碌起来——一来是不想在嫂子跟前失了面子,二来,也是因为想让荣氏觉得李家重视郑家。

因为郑氏的在意,府里少不得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杨氏抓住了机会,对周老夫人上眼药道:“要我说,太太也太紧张了一些,又是换家具,又是换帘幔,又是准备这个那个,就是伺候的人也是挑了又挑——”

周老夫人掀了脸皮子看一眼杨氏,淡淡道:“有这个闲工夫,想想如何替我李家开枝散叶更好。”

杨氏立刻便是住了口,面色有些讪讪。

不过不管如何,荣氏到底还是如期的来了。带着一大家子的人一同过来了,浩浩荡荡的,一艘大船也没安置下。(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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