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救她一命

安心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窗柩,思绪随着轻轻飘荡的风慢慢的抽离,脑海中,心坎上,被抽空了所有的人和事,只余下那人雅致风华的身影。

这才第二日,还有二十八天,安心在心里默默的盘算着日子,她以前一直幻想着时光能翩擦的慢些,再慢些,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享受世间三千繁华,一步一个脚印走过,现下倒希望房中的沙漏能顷刻间就滴落完毕。

有他在,一月时间眨眼即过,缺了他,不止心空了一大块,连时光都渐渐停驻不前,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的难捱。

安心抚了抚额,勒令自己不能再继续想下去了,思念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使劲摇了摇头,将那人的身影甩出脑海。

橙影如期而至,每日例行公事的将一堆密函递给安心,安心头一次不是苦笑的接过,脸上闪烁着欣喜,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过密函,立即提笔批阅。

只有心无杂念,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才能暂时忘却思念入骨的苦楚。

橙影看着手中差不多是被安心夺过去的密函愣了好一会,有些难以想象,小主对醉情阁的事务从来不热衷,即使正式接收醉情阁,也只是简单的熟悉。

如此急不可耐,还真是破天荒的稀奇。

“注意京城的风吹草动,有什么动静立即来禀报。”安心落笔不停,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是,小主。”橙影拱了拱手,飞身离开。

安心埋在堆积的密函中,全神贯注的缓缓批示,凌雨泽和凌染墨的行动虽然不易察觉,但醉情阁的势力在京都渗透多年,任何一丝的动作都能及时的收到线报。

不出所料的话,他们行动的日期应该是在大婚过后的那几日,凌亦痕离京平乱,玉华被绊住了,月弦在昨日,也就是给玉华下达指定的同时,被老皇帝派往南云,具体是执行的什么任务,醉情阁也查不到。

现下,京城中老皇帝唯一能用的人就只有安沐尘和乐正夕,云丞相也算是老皇帝一手培养的人才,但丞相是文官,在这种随时会起刀戈动乱的时候起不到丝毫的作用,云青书不是可造之材。

在安连城养伤的这段时日,军队中的大小事宜都是由安沐尘接管。

“世子妃,皇上命令乐世子掌管神机三大营,兵部侍郎从旁协助。”心宿飘身而落,严肃的禀告道,“城防军的统领也换了人,由皇后娘娘的母族中最出色的子嗣挑选担任。”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兵部侍郎是惠贵妃娘家的人吧?”安心清声道,惠贵妃是是平王爷的亲母妃。

心宿点点头。

“神机三大营历代归兵部侍郎管理,老皇帝用什么理由将乐正夕安插了进去?”安心淡淡道,老皇帝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刻不容缓,利用手中一切可调动的力量防御京城,打压凌雨泽和凌染墨的势力。

“兵部侍郎昨晚酒后失德,在酒楼中公然喝醉对一女子欲行不轨,京中百姓人人愤慨,造成了极重的影响,皇上得知后,龙颜震怒,命令兵部侍郎禁闭五日,在平小王爷大婚后才能继续任职,但神机三大营的管理权交予乐世子暂代。”心宿说出来龙去脉。

安心目光荡漾着玩味的光芒,老皇帝放凌亦痕出京,声明是剿匪,为他树立一个正直爱国爱民的形象,有助于他的登基顺利,老皇帝则展开手脚开始清除凌雨泽和凌染墨的野心。

磨刀石已经发挥了他最大的效用,现在到了不需要他的时刻了,老皇帝自然会毫不留情的毁掉。

一颗棋子,身在棋盘,被执棋手操控心思,当棋子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也该落到被吞噬的地步了。

安心眸光有些冷,眼内弥漫着说不出的色彩,似乎带着置身事外的凉薄,又似乎夹杂着悲天悯人的悲凉。

“嗯,我知道了,随时来报。”安心摆了摆手。

心宿领命而去。

安心继续埋首,寂静的内室中,沙沙的落笔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几不可闻。

“小姐,平小郡主和安郡王已经到了客厅。”思锦轻声来禀报。

对安沐尘,安心嘱咐过,不必禀报,直接放行就可。

安心手中的笔尖一顿,哥哥怎么会和凌紫竹一起来郡主府?

放下毛笔,安心整理了一下罗裙,缓步出门往客厅而去,穿过花园,很快就来到了迎客厅。

刚迈过门槛,安心看到安沐尘和凌紫竹坐在椅子上,她皱了皱眉,敏感的察觉到二人身上流转着不寻常的气息,安沐尘的脸上不似惯常的不近人情,微微带了些温柔的暖意,凌紫竹则揪着手中的绢帕,神情含羞带怯。

若不是太过熟悉安沐尘身上的气息,安心几乎以为眼前的哥哥是千羽所扮演。

“妹妹。”安沐尘听到脚步声,立即笑着朝她看来。

安心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此时的安沐尘与玉华和她在一起时的神色简直如出一辙,就像是初尝恋爱的男子,脸上的温情怎么也掩饰不了。

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如小鸟依人的凌紫竹,安心心中直打突突,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是之前出现过的一闪即逝,而是长久的沉积在心底,且有越发浓烈的趋势。

郡主府大部分时间都是极为安静的,府中的下人不似普通奴才一般的战战兢兢,或许是得了玉华吩咐,每次客厅来了客人,上了茶后就自动自发的退了下去。

宽敞的空间内,只有安沐尘和凌紫竹的身影,安心朝安沐尘点了点头,缓缓的走到二人对面坐下。

“心儿姐姐。”凌紫竹脸色腼腆的招呼了一声。

安心眸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她脸颊漫上的一抹如杏红晕,心里已经亮堂如铜镜,她大抵是夙愿的偿,哥哥同意了她的追求。

坠入爱河的女子,表情都是她这样的,自己不能免俗,凌紫竹亦是。

暗暗叹了一声,安心面上却不动声色,轻笑着道,“哥哥是打算来请我喝喜酒的吗?”

安沐尘一怔,随即面色含笑的摇摇头,“紫竹比你还小半岁。”他很了解安心,她看事通透,能察言观色的看出他心中所想,也在情理之中。

他这话说了一半,安心对他没说的后半段心知肚明,面色笑意浓郁了几分,心中喜忧参半,慢悠悠的端起茶盏,小口的抿了一口茶水后,才轻声道,“哥哥想好了吗?确认平小郡主是我未来的嫂嫂?”

闻言,凌紫竹小脸通红,小女儿的羞态和心愿得偿的喜色在她脸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安沐尘叹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嘴边的话语兜了几个圈终究吞回了肚子里,话锋一转,“妹妹这两日睡的可还好?”

有些话不能当着凌紫竹的面说,她明白,安心很配合的顺着他的话题苦笑道,“不怎么好,晚上烙烧饼,翻来翻去,又热又烦躁。”

“想必玉世子和你的处境是一模一样的。”安沐尘笑了笑,声音隐了一丝揶揄。

安心面色坦然的附和道,“嗯,他给我来信确实是这么说的。”

“玉世子和心儿姐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呢。”凌紫竹神色略带些钦羡,眼尾处的余光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安沐尘,心里甜蜜,暗自发誓,她和安郡王也会和他们一样幸福的。

安心看着凌紫竹写在脸上的心思,抿了抿嘴,不得不说,凌雨泽把凌紫竹保护的极为周到,天性纯真,如一张白纸,没有一丝的污垢,若她不是平王府的小郡主,自己会很乐意她和哥哥情投意合,永结同心。

安心唇角扯了扯,想扯出一抹笑意,但一想到眼下京城的局势,就怎么也笑不出来,凌雨泽和凌染墨举兵在即,一旦落败,平王府和武王府面临的是抄家的危险。

“平小王爷支持郡主嫁给哥哥吗?”安心看向凌紫竹,浅笑询问道,凌雨泽很清楚他失败后的下场,他前些日子也旁敲侧击的给哥哥和他妹妹促成好事,他此举意欲何为,是单纯的考虑妹妹的终生大事还是别有所求?

“哥哥很心疼我,他知道我喜欢安郡王多年,一心盼望我能幸福。”凌紫竹垂着头害羞的道,声音细弱蚊蝇,话落,她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心儿姐姐,可以叫我紫竹的,不用这么客气,毕竟,以后我们就是…。”说到最后,她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安心勾了勾唇角,这份天真无邪能保持多久?也许不日就会被打破,白纸沉落在大染缸里,不可能永远维持洁白纯净。

“紫竹能跟我说说是怎么喜欢我哥哥的吗?玉华不在,一个人很无聊,你陪我说话解解闷也好。”安心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凌紫竹面色闪过一抹喜色,欢喜的点点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安沐尘,见他没出声阻止,声音轻扬的开口,“第一次看见安郡王是在心儿姐姐离京养病的那一年,父王带哥哥和我去将军府做客,皇姑姑笑言说,你和安郡王长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没人能分辨的出,所有人都不信,皇姑姑便把你们领进来给大家瞧瞧,果真毫无二致,都长的好漂亮呢,只是安郡王小时候就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心儿姐姐相对就比较活泼,从那一日,我就记住了安郡王。”

安心轻轻阖首,几岁时的男女特性不明显,她眉眼,轮廓与哥哥确实太过相像。

“后来心儿姐姐与皇姑姑去养病,我在宫中陆陆续续见过安郡王好几次,给他打招呼他也不理会,直到有次我赏荷花时不知被谁推入了水中,是安郡王路过救了我。”凌紫竹自顾自的往下说,完全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脸上笑意美好,带着一层淡淡的华光,整个人散发出与平日大相径庭的潋滟光辉,更衬的她俏丽温婉,美丽不可方物。

安沐尘静静倾听着,唇角微勾,看着凌紫竹的目光掺杂了一些浅浅的爱意。

安心却觉得如今真不是个好时机,她和玉华已经够让老皇帝忌惮了,再加上哥哥和凌紫竹的互许衷肠,将军府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安心忽然心思一动,如水的眸子眯了眯,看着凌紫竹心口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若凌紫竹嫁给哥哥,那她就是将军府的人,出嫁随夫,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嫁人后被冠上夫家的姓,她不再是平王府的小郡主,而是哥哥的郡王妃,与平王府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干连。

凌雨泽是否早就料想到,如果他兵败,平王府被受到牵连,所以想提前将凌紫竹嫁与哥哥,保住她一条性命。

假如真是这样,那凌雨泽不遗余力的促成凌紫竹和哥哥的原因,就很好解释了。

将军府是老皇帝的肱骨之臣,他是皇室的人,就怎会不清楚,他获取不到将军府的支持,却依旧将凌紫竹嫁入将军府,一则是圆他妹妹的爱慕之心,二则即使他夺位失败,凌紫竹依然能好端端的生活。

安心目光转向安沐尘,带着些许疑惑,无声的询问着。

安沐尘点点头,肯定了她的猜测,安心扶了扶额,不由苦笑,亲情总是这样无私,弄懂了凌雨泽此举的打算,安心却又不解安沐尘的想法。

在上次她问哥哥是否喜欢凌紫竹时,他面色那般坚定,明显未对凌紫竹生出异样之心,可他现在的神色又充分表露出他对凌紫竹是有那份感觉的。

她都搞不明白了,哥哥到底是对凌紫竹心有不忍还是真心喜欢。

“心儿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轻浮了?儿女婚姻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我…”凌紫竹从回忆中收回神智,抬眸见安心面色凝重,以为她是嫌弃自己,咬了咬嘴唇,忐忑不安的道。

闻言,安心失笑,摇摇头,柔声道,“怎会,如果我觉得你轻浮,那我和玉华岂不是成私相授受了?沿袭下来的那一套婚姻法早就过时了,没有感情的基础,就算成婚,婚后的生活也不会美满,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做的很对。”

凌紫竹顿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笑意由内自发,极富有感染力。

安心看着她不矫揉做作的笑意,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也罢,哥哥不是眼界狭窄的人,他做的决定自然有他的用意,她无条件的支持就好了,别的看七分天意,三分人为。

安沐尘看着安心和凌紫竹眸中的笑意,常年冰封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冰凉的眸光碎出丝丝缕缕的动容之色。

客厅气氛温暖祥和,安心看向凌紫竹的眼中第一次出现除了淡漠以外的神色。

“明明紫竹比我小,以后我却要叫嫂嫂,想起来就觉得很别扭。”安心故作苦恼的唉声叹气。

凌紫竹脸色羞红,以手帕掩唇轻笑,眉宇间荡漾着盎然的愉悦。

“不急,我还未满十五,紫竹的生辰离十四还差两个多月。”安沐尘轻笑出声,笑声中的欢喜有迹可循。

“哥哥可能会落在我后面。”安心看着安沐尘,意味深长的道。

“还有八个月妹妹就及笄了。”安沐尘想了想,笑着道,“明年这时候估计你和玉世子就能大婚了。”

“不用等到明年,说不定今年年底就能大婚了。”一提到玉华,安心一双眸子顿时亮了起来,眼中带着期盼,兴致勃勃的道。

“娘亲说的果然没错,女大不中留。”安沐尘看着安心急切的样子不由无语,“父亲本来还想多留你两年,看来你是等不及了,玉世子也是一样。”

“不大婚,怎么滚床单,造小人?”安心毫不脸红的道,“爹爹和娘亲老了,等我生个孩子给他们日日玩耍。”

安沐尘嘴角抽了抽,瞪着安心,“女子说这些,你也不怕惹人笑话。”

“**,天经地义。”安心翻了一个白眼,大大咧咧的道,“娘亲和爹爹不滚床单,怎么会生下我们?爹爹很厉害啊,居然能生下双胞胎,还是龙凤胎,这种几率可不高。”

凌紫竹的一张俏脸红霞密布,死死的垂着头,不敢去看安沐尘。

“也只有玉世子能管住你了。”安沐尘叹气。

“玉华才不管我呢,他说要将我宠的无法无天。”安心得意洋洋的道,“除了有些东西,他基本上都唯命是从。”

“什么东西?”闻言,安沐尘来了兴趣,好奇问道。

安心撇了撇嘴,“少儿不宜的东西,哥哥不会想听的。”

从她神色和语气中安沐尘就能探究一二,心中了然,尴尬一笑,试探着道,“你和玉世子…?”

安心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想问又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毫不拖泥带水的道,“放心吧,没越雷池,他说我太小了,吃不下嘴。”

安沐尘顿时干咳,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真是言行无忌,什么话都敢说。

三人又东拉西扯的聊了好一会,见天色渐渐下沉,安沐尘和凌紫竹才起身告辞,双双出了客厅,走出了郡主府。

安心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转动着思绪,老皇帝应该不会同意凌紫竹和哥哥在一起,八公主与凌雨泽联姻已是老皇帝的退让,当时的情况使得他不得不为之。

将军府掌控了东凌一半的兵力,东西大营的百万大军都归爹爹率领,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军府和平王府结亲,古代帝王多疑,就算爹爹对老皇帝忠心耿耿,为东凌立下汗马功劳,但时日久了,这份信任会大打折扣,老皇帝恐怕会生出猜忌之心。

毕竟,如果将军府伙同平王府一同纂位,那就是开国功臣,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安心捏了捏眉心,不管哥哥和凌紫竹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哥哥既然下定抉择,就会坚持到底,但他们的爱情之路比之她和玉华的还要艰难万倍。

安心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的起身往后院走去,一路上踢踢踏踏的,提拉着裙摆索然无味的踢着一颗石子,目光有些茫然无措的欣赏着花园的景色,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闲下来,如潮水般的思念便汹涌而至,止都止不住,恹恹着晃荡了几圈,找到思锦,让她在库房内找出一支白玉箫,又打发人在花园内架起了一个秋千,下人手脚麻利,半柱香的功夫,秋千就弄好了,喜爱鲜花的思烟还在绳子上围绕了一圈新鲜剪下来的花藤。

安心坐在秋千上,慢慢的摇晃着,将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响,哀怨缠绵的曲调袅袅响起。

思锦站在旁边,听的如痴如醉,她从来不知道,小姐箫吹的如此好,比她听过的任何乐器发出的调子都好听。

一连吹了两曲,都极尽相思入骨,安心叹息,何时她也如深闺怨妇一般了?

“郡主,乐世子来访。”一曲完毕,大管家来报。

“请进花园。”安心将箫递给思锦,淡淡吩咐道。

管家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安心晃动着秋千,命思锦搬来椅子,等候着乐正夕的来临。

片刻,乐正夕一身浅蓝色锦袍施施然的来到,步履优雅,眉眼一如初见,温润如玉中透着浅浅的淡漠。

“乐世子大驾光临,欢迎。”安心脑袋倚着被花藤缠绕的绳子上,闭着眼睛,语气带着些许的漫不经心。

乐正夕凝视了安心半响,她白衣如水,随着秋千的摇晃,衣袂上下飘飞,在半空中划过优美的痕迹,秋千四处都摆放着宫灯,将周围照耀的恍如白昼。

“请坐。”安心依旧不睁眼,声音温凉。

乐正夕一撩衣摆,缓缓落座在距离安心一丈外的椅子上,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乐世子似乎每次见到我都无话可说。”安心笑了一下,轻声道。

“我只是突然发现除了公事,我找不到任何话题。”乐正夕开口,眼神幽幽。

“公事?”安心抿唇一笑,睁眼看向乐正夕,清隽的容颜在忽幻忽灭的烛光下,显得莫测难明,“是哥哥的事吧。”

“安郡王和平小郡主同进同出,毫不掩人耳目。”乐正夕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声音刻板的陈述事实,“他们此举是在效仿你和玉世子,但玉世子深谋远虑,且皇上能容忍你和玉世子已是极限,不会再纵容安郡王,即使他是安将军的亲子也不行。”

安心默然,玉华棋高一着,在老皇帝欲下旨赐婚之前就坐实了他们的感情,有父母见证,交换了文定之礼,在这个讲究规矩礼法的时代,已经算是未婚夫妻,老皇帝想拆散她和玉华也是无计可施。

但安沐尘和凌紫竹不同,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老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他不会给二人走正规渠道顺利定亲的机会。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安心目光凉寒,唇瓣笑意散开,“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未博弈就否决感情,不是太可惜的吗?”

乐正夕被安心的笑意晃了一下眼,压下心口的酸涩,微微移开视线,声音同样清寒,“平小郡主心仪安郡王多年,但安郡王向来对她都是不假辞色,为何他会突然接受平小郡主的心意,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日久生情,这个久字并没有限定时间,也许以前只是火候没到,所以哥哥才对她不假辞色,患难见真情,这个时候,哥哥再不明白就晚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在乐正夕面前,安心没必要藏着掖着。

“你可会相助凌雨泽和凌染墨?”乐正夕话音一转,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

“你觉得我会吗?”安心不答反问,这个问题她问过自己千百回,但回回的答案都是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会!”乐正夕没有一丝犹豫,掷地有声的道。

“不会?”安心重复了一遍,意味深远的道,“为何不会?”

“我并不是无的放矢,就凭锦绣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她不会想看到东凌长期处于战乱之中,再凭玉王府世代忠臣,不会生出反叛之心!”乐正夕转回眸光,定定的看着安心,一字一句的道。

这两个原因的确有很大的说服力,安心沉默,须臾,慢慢的道,“你不觉得凌染墨和凌雨泽很无辜吗?被江山所累,抱着虚幻的空想过了这么些年,到头来一无所有,连命都要失去。”

闻言,乐正夕秀气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晦暗,跳跃的灯火映在他的脸上,更显得他面色沉郁,说不出来的情绪流露,“想必玉世子跟你说过东凌每代只能有三个皇子的秘辛。”顿了一下,继续道,“年幼时的皇上,就是踩着当初两位皇子的尸骨才登上皇位的,这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代代皆是如此,平王爷和武王爷也知道,两名小王爷更是无比清楚,没什么无辜的,皇室操戈就是这样,一将功成万骨枯,宿命如此。”

安心终于明悟了进京时心中存过的一个疑影,东凌没有藩王作乱,五大王府,三座是老皇帝的血脉,两座是世袭的异性王,只忠于老皇帝,忠于东凌江山。

有这两大王府保驾护航,所以基本上每代皇帝选的继承人都能平安登基。

“这就是玉王府和乐王府的使命?扶持每代皇上挑出的继承人助他顺利登基?”安心凉凉的瞥了一眼乐正夕,声音无限凄凉。

感受到安心声音中的惆怅,乐正夕垂在袖子中的手指蜷了蜷,沉寂了许久,才吐出一个字,“是!”

肯定的答复,安心唇角轻勾,却是一缕冷笑,“这么说,不管我想不想帮助凌染墨和凌雨泽,都注定不能帮?”

“是!”乐正夕又吐出一个字。

“但是平王府和南云的联姻已成,两国暂时还需要这样一个纽带,维持联盟之势,凌雨泽不会死不是吗?”安心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洒落一片浅淡的翳。

“联盟土崩瓦解的那一天,平小王爷还是会死,逃脱不了宿命。”乐正夕道。

“若我想保他一条命呢?”安心眼眸眯起,看着乐正夕,低声问道。

乐正夕眸光闪了闪,“可以。”

“能行?”安心眸子眯成一条细缝,观察着乐正夕的神色。

“能行!”乐正夕道,眸光包含着复杂的情绪,轻轻道,“只要你愿意!”

“呵…”安心自嘲的笑了笑,沉闷的笑声环绕在这片小天地中。

“我还没那么大本事,乐世子高看我了。”安心收了笑,漠然道。

“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乐正夕不再看安心,目光看向远处被黑夜笼罩的花丛,低低道,“平小王爷一条命影响不了什么,无关紧要,你若想保,玉世子也不会反对。”

“你告诉我这些,是已经算准了我不会出手是吗?”安心晃了晃秋千,想要将心中纷杂的百味甩出。

“夫妻一体,母女一心,将军府和玉王府内有你最看重的人,你不会出手,这是事实。”乐正夕道。

还真是一语戮中了她的软肋,安心冷哼,不置可否的道,“

我只想困守着这一方栖息之地,别人的事与我无关,哥哥既然选择凌紫竹,我自然支持,有朝一日,或许我会救凌雨泽,或许我会袖手旁观,一切未知之数。”

“你表面凉薄无情,其实心底柔软,你对凌雨泽和凌染墨不公平的命运于心不忍,却又不能相助。”乐正夕一叹,“你莫要执着,从皇上定下宁小王爷的那刻起,他就没再给凌雨泽和凌染墨一丝机会,奋起抗争只是徒劳。”

安心挑了挑眉,“是啊,我有心无力,何必庸人自扰,但凌紫竹既然是我未来的嫂嫂,就算竭尽全力,我也会护她周全!”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凌紫竹可有可无。”乐正夕又是一叹,“你想护就护吧,我不会拦你,只要宁小王爷能登基,其他我都可以不理会。”

安心皱了皱眉,对这种除了玉华以为对她的关心很不适应,但察觉到乐正夕眼中的认真她又噤了声,想说的话吞了回去,缓缓道,“你可知道我为何会想救凌染墨和凌雨泽?”

“无非是宁小王爷对你的执念罢了。”乐正夕深吸一口气,声音透着寒气,“他一旦登基称帝,你和玉世子的情路会很坎坷,形势会化为被动。”

“是啊,我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他坐那把龙椅。”安心点头,“玉王府对东凌世代忠心,但玉华的性子你也清楚,若是凌亦痕仍旧解不开心结,玉华会如何,不用我多说,那种情况,我实在不忍心看到。”

“你能跟我说这些,我很开心。”乐正夕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看向安心的眼中不再有纠缠,声音带着暖意,温润道,“不属于你的,是求不来的。”

安心心下松了一口气,看乐正夕脸上带着清晰的释然,心知他看开了,不由对他真心的笑了笑,不是带着面具的假笑,而是敞开心怀的笑容,神色也轻松了许多,唏嘘道,“若是凌亦痕有你一半的觉悟,我就不会如此担忧了。”

乐正夕笑笑,心中却苦涩蔓开,他不是有觉悟,而是与其自己的爱让她觉得痛苦,不如远远的守候着她,不管有没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他都心甘情愿的等下去。

“突然想起一个故事。”安心笑吟吟的道,“我喜欢香蕉,可是你给了我一车的苹果,然后你说你被你自己感动了,问我为什么不感动,我无言以对,然后你告诉全世界,你花光了所有的钱给我买了一车苹果,可是我却没有一点点的感动,我一定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确定我的人品是有问题的,可是我只是喜欢苹果而已啊。”

听完,乐正夕若有所悟的道,“这个故事应该说给宁小王爷听。”

“盲目执着,只是徒然。”安心对这个故事透露出的含义做了一个总结,“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

乐正夕笑着点头赞同,看着安心,自我开解的道,“能否送我一曲箫声,当做我迷途知返的奖赏?”在郡主府门口时,他就听见了安心的箫声,但相距甚远,听的不太清楚。

闻言,安心哑然失笑,语气轻松,“有何不可。”话落,提高声音,吩咐站在不远处等着的思锦,“锦妞儿,将白玉箫拿过来,古有伯牙以琴遇知音,今有安心以箫会好友,实乃一桩乐事。”

思锦听到安心的声音,立即捧来了白玉箫。

安心接过玉箫,放至唇边吹响,悠悠轻快的调子徐徐铺陈开来,流落在花园中每个角落,如浮沙流水,调子欢悦肆意尽显,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一曲落罢,余音久久不歇。

安心将箫递给旁边的思锦,手悬在半空中一会,都没等到她接住,不由偏头去看她,见她双目痴痴,神色迷醉,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会心一笑,咳嗽了两声。

思锦飘飞的思想回笼,立即双手接过玉箫,脸上犹存着痴醉之色,佩服的道,“小姐,你箫吹的太好了。”

乐正夕深有同感。

“女子都爱古琴,我偏偏喜爱玉箫,大概是因为便于携带的原因吧。”安心摇头笑道,“对敌时可以拿来当武器,无聊时吹上一曲,总之,比之繁琐的古琴,还是玉箫得我心意。”

“既然听完,我走了。”乐正夕起身看了一眼安心,转身往花园外走去,脚步轻缓轻浅,不似来之前的沉重压抑,透着一股轻灵之风。

“能否告诉我,你在南云时,用什么法子逼的南云帝将你关押在天牢?”安心忽然问道。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乐正夕脚步一顿,浅声回了一句,随即继续朝前走。

不说就说吧,安心打了一个哈欠,目送着乐正夕离去的背影,抑郁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乐正夕是除了凌亦痕外,东凌第一个她看不透的人。

他能解开症结,豁然面对,也是一件意外的喜事。

秋千也坐够了,箫也吹够了,安心起身往华安居走去,简单的用了一些饭菜,提笔给玉华写信。

将凌紫竹和安沐尘在一起的事据实相告,又把乐正夕对她释怀的好事儿从头到尾都叙述了一遍,然后就是怎么想他,愿他切记照顾身体,不要过度劳累的话,洋洋洒洒的写了十来张信纸才意犹未尽的收了笔。

最后在信纸的末端加上一句,曲曲柔肠碎,日日盼君至,然后笔尖微弯,画上一个大大的笑脸。

刚放下笔,心宿的身影飞了进来,安心将一叠信纸折好,递给她。

“世子一定会很高兴的。”心思捏了捏信纸的厚度,轻笑道。

安心咂咂嘴,是吗?其实她很厌烦写信,书面的交流总不如面对面诉说来的有感觉,但情势所迫,只能如此。

“世子妃,这是安郡王的暗卫送来的。”心宿想起一事,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放在小几上。

哥哥?他为何在客厅时不说,还特意派人来传信?安心打开信纸,纸上只写了短短一句话。

‘妹妹不必觉得为难,我不过想救她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