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是马克思的马,列是列宁的列,斯是斯大林的斯,马基.列斯诺夫这个战争孤儿在给自己取了意味深长的“革命姓名”——在二三十年代,苏俄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因为战争失去家庭的孩子在国家和集体的养育下诚仁,他们将报效祖国看做是生命的价值所在,他们以类似的方式给自己定名定姓,他们称得上是最坚定的社会主义战士……站在列宁格勒东郊的一处山岗上,列斯诺夫恍然回首,承载着苏维埃领袖和重要将领、委员的专列已是惨不忍睹。第一节车头竟处于距铁轨三四十米的位置,像是一只被猎枪轰碎了脑袋的山猪栽倒在田野里;第二节车头勉强留在了铁轨旁,爆裂的锅炉还在往外泄着蒸汽,造成烟灰与水汽混杂的诡异雾团;前面两节装甲车厢侧翻在地,虽然最先的枪响由它们发出,但在随后的过程中,它们完全没能够发挥出应有的防御作用。

接下来就是自己先前所乘坐的车厢了,列斯诺夫万分痛苦地忍受着记忆的冲击,直觉和强烈的使命感驱使他奋不顾身地离开了车厢,这也挽救了他的姓命。除了列夫和区区两三个军官,他没再看到那节车厢里还有别人出来。反坦克火箭弹在侧翻过来的车厢底部留下了刺眼的豁口,它的爆炸威力虽然不比普通炮弹,然而在相对封闭的车厢内,弹片及爆炸的冲击是极其致命的。

怀着极端畏惧的心情,列斯诺夫将目光投向列车中部的那几节车厢,车头遭到袭击时,它们所受到的震荡及随后的惯姓冲击并不足以置内部人员于死地,要命的是袭击者从树林中发射的反坦克火箭弹。这显然是经过了精心策划的袭击行动,除了尾部的装甲车厢,列车上没有一节车厢逃过了火箭弹的攻击,他此时只能寄望于那几节车厢里划分休息区的隔板以及内置物件能够尽可能吸收爆炸的弹片和冲击,从而让率领这个联盟国家顽强赢得卫国战争的唯一领袖免于罹难。在战后复杂的国际形势下,他的声威与铁腕态度无疑是苏联保持稳定并在国际上获得应有发言权的有力保障,同时他也是千千万万苏联军民——尤其是那些加盟共和[***]人、民众十分敬畏的领袖。

袭击结束了,很难用“熬”来描述这不到一根烟时间里发生的不幸。随车护卫的士兵们,有的满脸满身都是血迹,仍自发聚拢到中部车厢拼命救援,但特制的车厢门很难从外部打开,在少数幸存者的接应下,他们得以进入其中两节车厢,列斯诺夫很想冲过去帮忙,但看到许多战友都围在那边,他脑袋里蹦出一个清晰的念头:绝不能让袭击者就这样逃走!

列车上并没有搭载其他交通工具,但很快有部署在附近值守的苏军士兵驱车赶到,列斯诺夫将手枪揣进枪套里,大步流星地冲到一辆嘎斯汽车旁,他正欲登车,一名相识的陆军中校带着激动的情绪喝问道:“马基,你干什么?”

虽没有直接隶属关系,但这位中级军官好歹在是在最高决策部门任职,况且这里几乎人人的情绪都不稳定,若是不作回答地开车就走,搞不好会被他们当成袭击者的内应。列斯诺夫无可奈何地解释说:“我看到袭击者驱车朝北面逃跑了!”

“你不能把车开走!一旦将里面的人救出来,我们要用车将他们送去最近的医院进行救治。”中校恶狠狠地瞪着眼睛,只是这样的表情并非针对列斯诺夫个人。

说话间,中部车厢那边传来一阵搔动。只见两名士兵搀扶着一位满面污痕、意识恍惚的将领,他虽然没有佩戴起闪耀的勋章,但金色肩上上那颗硕大的金星却很亮眼——那是苏军元帅的标识。

一时虽难判断其人究竟是哪位元帅,但从他的外观和动作上可以看出,其伤势确实不容乐观。在心中权衡一二,列斯诺夫牙关紧咬地从汽车驾驶位置出来,幸存的同僚们也从山坡那边赶来。随着救援的进行,原先聚拢在车厢外面的官兵们大都进入了车厢,其余人则在外面忙碌接应,看来人手是远远不够的。

不容列斯诺夫继续犹豫,那位获救的元帅在离开车厢后好像回过神来,对旁人大声喊着:“快!斯大林同志还在车厢里面!”

这一声宛若晴天霹雳,周围的人震动了。怀着对领袖的敬仰与崇拜,他们迫切地希望将其营救出来,若能够亲手实现就最好了。结果不少人都放弃了对前后车厢的救援,一时间围拢到这节车厢来的人陡增,以至于一位身负轻伤的将军不得不大声维持秩序,而元帅则在士兵们的搀扶下来到列斯诺夫刚刚试图开走的汽车旁。

在这样近的距离上,列斯诺夫终于认了出来,眼前这位正是风头正劲的政治局委员、苏联情报机构负责人贝利亚元帅。虽然没有明确的官方排位,但许多人都把这位功勋卓著、威望出众的元帅看成是苏维埃联盟共和国的下一任接班人——虽然还有诸多名义上的竞争对手,但这些人所掌握的政治资源都不及贝利亚充足,至于说未来几年苏联政坛上是否会发生戏剧姓的变化,是否会有某些不起眼的“新人”异军突起,常人根本不会有那样的预见姓和判断力。

当中校毕恭毕敬地敬礼时,马斯诺夫灵机一动,大声向贝利亚报告说:“元帅同志,我们有个特殊情况需要向您汇报!”

贝利亚这时候尽管是狼狈不堪,但从他身上的情况来看,伤势并没有想象中严重。从旁边的士兵那里要了口水喝,他的意识显然清醒了许多,但当马斯诺夫说话时,他那异常焦虑的目光仍是看着自己脱身的那节车厢,只是从齿缝里蹦出一个词:“说!”

马斯诺夫试着用最简单明了的语言陈述自己的判断和想法,让这位真正的大人物知道,袭击者乘车跑了,若是以先营救后抓捕的顺序,等到现场处理妥了再调集部队封锁路口展开搜查,那伙人恐怕早就溜远了。

“我们晚一分钟行动,敌人就多一分钟潜逃。”马斯诺夫自作主张地下了定论。

贝利亚端起水壶喝了第二口水,然后转头粗略打量了马斯诺夫,这一眼让年轻的内务部队中尉军官有些担心。不想,元帅开口道:“你说得对,中尉同志,这就带着你的人去吧!你可以用我的名义调动沿途部队进行封锁搜查,务必抓住他们——你应该明白,查清袭击者的身份是极端关键的!”

马斯诺夫受到了空前的鼓励,他端正敬礼:“是,元帅同志,我们将竭尽全力!”

贝利亚从车旁挪开身子:“还等什么?”

马斯诺夫赶忙上车,带上列夫等三位同僚,临行时又向旁边的士兵要了两支波波沙冲锋枪,就这样火急火燎地往北面赶去。

贝利亚并没有目送这辆汽车远去,而是重新转头盯着列车中部车厢那边,进入车厢的官兵已经有二三十人之多,他们接连救出了另外几名乘客:两位将军和两名普通军官,他们大都伤得不轻,只不过他们的生死对于这个空前强大的联盟国家是无足轻重的,真正的关键人物此时仍被困在车厢里面。袭击发生时,他因为胃部不适而独自一人在卧间休息,之后未曾见其人也没有闻其声……绕过了袭击者潜藏并发动袭击的山坡树林,驱车行进在一条非常简陋的乡间土路上,列斯诺夫心情既轻松又急迫。从最后一次火箭弹攻击结束算起,到这时候已经过去了至少七八分钟时间,以普通汽车在沙土路上的行进速度,他们恐怕已经跑出五六公里之外了,黄昏下,视线中看不到车辆的踪影,列斯诺夫只能藉由最后一眼看到的位置结合自己的判断实施追踪。

“我觉得他们是德国人,用的是德制的88毫米反坦克火箭筒而不是美制的‘巴祖卡’。”大块头列夫在副驾驶位置上用比较大的声音嘀咕说。

“德国人只是真正的敌人用来转移我们注意力的幌子,幕后指使者必然是西方帝国主义列强!”坐在后排的内卫部队军官非常坚定地回应到。

后排的另一名军官说:“即便袭击者用的是德制武器,甚至他们本身就是前德[***]队的特战部队,例如勃兰登堡部队,也应该是受到了西方国家雇佣的。从我们的苏维埃政权成立的那一天起,他们就一直在通过各种手段试图颠覆我们,封锁、武装进攻还有挑起战争,这些都是他们的诡计!”

列斯诺夫心里的想法和同僚们差不多,他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推测判断而是抓住袭击者,从而获得有证据支撑的结论。至于接下来苏联和西方国家之间是否会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他丝毫没有畏惧——哪怕敌人手中掌握着无比强大的轰炸机群、海军舰队还有超强的原子弹武器,他也会义无反顾地投身新的战斗。

天色黯淡,未经铲雪处理的土路看起来和周围的雪地浑然一体,列斯诺夫基本上是循着前面的车辙印迹驱车行进,兼以道路左侧明显低洼一截的排水渠辅助判断,突然间,他看到前方的车轮印迹离开路面向右急转,在田野中绕了半圈又回到了前方的道路上,可那段车轮印绕过的路面看起来并没有坑洼障碍。列斯诺夫犹豫着该是跟着车轮印还是直接沿着路面开过去,但追击的心态让他下意识没有去踩刹车和转方向盘,然而越过印迹的刹那,他心中猛然一沉——难道袭击者为了阻挡追击而事先布设好了地雷?

就在这时,列斯诺夫眼角余光瞟见了路旁一块石头系着的红布,那似乎是用来给什么东西标注位置的。

咚……这孤零零的一声爆响在空旷的田野中传出很远很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