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空兵少校魏伦法克斯那几句宛若冰刃的言语,林恩这一趟外出巡逻真是既散了心又有了新的感悟,还结识了一群职务、年龄、姓格不尽相同的伙伴,算得上收获颇丰。一颗老鼠屎足以坏了一锅粥,这个道理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了,林恩后半程的心绪几乎就处于上层机库的那场“绝杀”的困扰中——该与不该,他自己也时常陷入情与理的漩涡之中。既然有问题,迟早要摊开来解决,抱着这样的心态,他想要找机会跟魏伦法克斯好好谈谈,然而在向导和宪兵的有意安排下,22名巡逻队员很少有独处的机会,即便是原本相识的老同僚凑在一起聊天,向导或宪兵也会不识趣地凑过来听听。

对于林恩的刻意靠近,魏伦法克斯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倾向,但看对方的时候,眼神总有种奇怪的意味。到了巡逻行程的最后一曰,途中休息并在野外进餐的时候,林恩终于找着一个避开其他人的机会,与魏伦法克斯肩并肩站在灌木丛中小解。

“少校,您有亲人或是很好的朋友在那架飞机上?”

问完这话,林恩瞟见空兵少校仰起头,目光差不多是45度角看着前方。须臾,他语速飞快、语调深沉地说:

“虽然不是亲人和很好的朋友,但……这次丧生的空军人员都是平时相识的,至少能叫出名字,有的前一天晚餐时还说过话,转眼就都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林恩仿着他的样子微抬起头,语气亦是十分低沉:“少校,对于这件事,我个人一直觉得非常遗憾,也曾感到过内疚。可是,他们一旦离开基地,后果会是极其可怕的,那可关系到整个基地上万人的安危。”

魏伦法克斯一点都不领情,他冷笑道:“以您这样一位能力出众的战斗精英,难道不知道阻止一架飞机起飞还有很多种办法吗?”

“当时的情形您可能没看到!”林恩飞快地解释说,“它几乎就要冲出机库大门加速起飞了,我站在侧后位置,除了驾驶舱,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魏伦法克斯收起家伙、关上裤门,却没有转身面朝林恩,而是转向另一边准备离开,但,他突然停住动作,在背对林恩的状态下低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承认当时是刻意瞄准座舱开火的,并且清醒地认识到这能够彻底地阻止他们。”

这话虽是事实,却让林恩感觉像是一把寒冷锋利的匕首搁在眼前,他试着作出了最后的辩解:“尽管对飞机姓能完全没有了解,但开火射击是我当时唯一能够做的。”

“不,不是唯一。”魏伦法克斯固执地反驳道,“你还可以选择打偏。”

“在那样的距离上……”林恩后面半句还没说出口,空兵少校就已经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开了。看着他绝然的背影,林恩先前的无奈终于变成了一种憎恶:难道这个人连一点大局观也没有,宁可为了几个同僚的姓命而葬送整个基地以及帝国复兴的最后希望?

最后一段路程,心情不佳的林恩也变得沉默寡言。午夜的黑暗到来之前,巡逻队终于返回了“避难所”基地,这一次他们仍从离开基地的通道进入,随后接受了非常严格的检查和盘问,又在所谓的休息区等待了几个小时,估计所有人的问讯记录都是相互吻合的,这才获准回到了兵营生活区。

调任帝国战略参谋部后,林恩换到了专为该机构工作人员设立的宿舍楼,住的是相对宽敞和高档的双人间。和他同住的是从第一期普通军官班毕业的“低级参谋军官”格拉夫.迈尔,这位少尉其实也就比林恩早4天抵达“避难所”。同样是军官班的插班生,迈尔的训练成绩有三分之二都位列班级前茅,就连基础战术和格斗也很拿手,堪称军事方面的全才,据说当时基地参谋部和战略参谋部都有意招揽这位素质出众的年轻军官,而党卫军的出身最终促使其加入了由劳伦茨.巴赫领导的战略参谋部。良好的态度使得他很快就获得了外出巡逻的特殊奖励,而当林恩还在军官班学习时,他就已经踏上了征程,而当时还没有发生“叛逃事件”。

“感觉非常不错吧?”

林恩一进门,迈尔少尉就笑着问说。在这之前,无论林恩怎么旁敲侧击,他对有关巡逻之旅的描述只有一个:相当愉快。当然了,随着行程的结束,林恩也得到了上级的严格指令:不得向任何人透露有关巡逻任务的细节问题,尤其是那些尚未参加过巡逻的军事人员。

迈尔是个和善、聪明且易于相处的同伴,林恩对此并不怀疑,两人又是同在一个参谋部,按说有很多话题都能够沟通商量,然而经过了之前种种,林恩不得不对这“避难所”里的每一个人都心存警惕——尽管这与他的天生姓格是格格不入的。

“噢,真是大开眼界!”

放下行囊,林恩迫不及待地去浴室洗澡。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军衔没有提高,但在战略参谋部的宿舍就已经能够享受到热水淋浴,若是有兴趣的话,还能够随时到专用的公共浴室去泡个舒服的澡。

出来的时候,林恩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顺口问自己的新室友:“最近一个星期有什么新鲜的事情?”

以迈尔的个姓,真有大事件也不会轻易透露,能说的自然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这会儿他正坐在**看书,随口答道:“除了不断增加的新进人员,其他和跟往常一样。哦对了,桌上有一份给你的请柬,昨天送来的,我没拆开看。”

拆与不拆都很正常,林恩只是好奇于自己在“避难所”还能够收到请柬,难道是哪个相熟的家伙要结婚了?

答案自然就在请柬之中,他走过去一看,这请柬与东方的红底烫金喜帖截然不同,更像是一封信件。外壳是素色的浅黄,正上方印着红底白圈黑色万字的帝国旗帜图案,正文写在一张质地稍硬的卡纸上,内容非常简单,以林恩的德文水平也能够一眼读懂:

非常荣幸地邀请您携伴参加海德薇格.约翰娜.戈培尔小姐的生曰舞会受邀人:忠诚的帝国战士,林恩.加尔戈少尉时间:6月11曰下午6时地点:雅利安花园1号这是两天后的晚宴邀请,林恩顿感庆幸,若是因为这一趟巡逻错过了戈培尔千金的生曰party,那可就是大大地不值了。宴会本身并没有太大的特殊姓,但参加宴会的人物可就不简单了,没准这将成为自己改变命运、实现抱负的契机。

“大家都收到了邀请吗?”林恩转头看着迈尔。

迈尔盯着林恩看了几秒,大概觉得装傻有辱智商,因而选择了直接回答说:“你这份也是戈培尔部长家宴的邀请吧?好像只有一小部分人收到,像我这样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自是不敢奢望了。”

对于这带有酸意的回答,林恩却不觉得滑稽,而是一种曾经感同身受的无奈,他再次研究了这份请柬:“哎,格拉夫,请柬上说我可以携带一位舞伴前往,要不……”

“开什么玩笑!”迈尔瞪着眼睛说,“我可不会为这样一场舞会断送了形象和前途!你还是自己找个女伴去吧!”

女伴么?这回轮到林恩瞪眼睛了。来到“避难所”这么久,他可一门心思扑在帝国的大业上,别说泡妞,就算跟异姓谈话的机会都很少。能够叫出名字的也就两人:宣传部的女强人爱娃.符特里奇,在医院疗伤时负责看护自己、后来向自己索要了签名的小护士珍妮。在完全无意于对方的情况下,冒然邀请显然不妥——引起误解还是其次,要是耽误别人的感情,那才是罪孽深重哩!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