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唐僧真正傻了眼的事儿还在后头,孙悟空说完那句话,也不把那帽儿还给唐僧,反而随手一仍,只见那帽儿掷进旁边山谷去了。WwW、QuANbEn-XiAoShUo、cOm

唐僧虽然不知道那顶毫不起眼的帽儿怎么就能让这位神通广大的齐天大圣俯首听命,但那毕竟是观音菩萨赐下的,等闲失却不得,见到孙悟空把帽儿扔落山谷,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你怎么?”语无伦次,冲到悬崖边上,俯身望下去,见山谷幽深,云雾弥漫,不可见底,哪里还能看到那帽儿被扔到什么地方去了?欲待搜寻,又见山壁陡峭,直上直下,他要是自己攀爬下去,十条命也摔死了,正慌了手脚处,突然想起孙悟空能腾云,连忙扯住孙悟空衣角,急道:“你快下去把那帽儿捡起来!”

孙悟空心里冷笑,脸上只一副惫懒神情,漫不在乎道:“你这老和尚好不晓事!那帽儿扔下去,被山风吹得不知往哪里去了,教我去哪里寻找?”又笑道:“那帽儿也不是什么宝贝,扔了便扔了!本大圣兜里有的是银子,去到前面城镇,给你买上十顶八顶,又有何难?何必在此苦苦寻找?难怪人说做和尚的一毛不拔,忒也小家子气!”

唐僧一阵语塞,他又不能说这帽儿乃是观音赐下,专门用来收管孙悟空的,但又决计不能就此离去,他殊乏急智,一时难以自圆其说,口中只反复道:“不妥,不妥,定要寻回来才是!”却又说不出个道理来,急得面红耳赤,泪水涟涟。

孙悟空脸色一沉,道:“不是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么。些须身外之物,你舍不得怎的?快走,快走,我无暇与你在此消磨。”唐僧只用手拉住他不放,死活就是不肯离去。

不说两人纷扰。却说那内藏.紧箍儿的僧帽被孙悟空扔到山谷里,哪里是被什么山风吹跑,早被守在下面的候聪一手搜住,心里乐开了怀,施施然驾着云,回去找邓坤复命。

不料刚刚飞出十五六里,心里突.生感应,当即身子稍稍往旁边侧了一侧,一抹光华由上而下贴着身子擦过,击在下方地上,轰的一声炸出一个窟窿。候聪急抬头望去,见上方一团五色云彩急速kao近,一尊菩萨站在莲台上,脸色铁青,喝道:“好妖邪,哪里跑?快把帽儿还我!”

此前被邓坤三番四次坏了事,.观音也不敢托大,传了紧箍咒与唐僧后,并未远离,只在空中隐住身形,远远的观察。刚才孙悟空眼看就要戴上帽子,观音情不自禁的伸长了脖子,心下欣喜,谁知一眨眼间,孙悟空把那帽儿随手扔进山谷里,这一下动作极为迅捷,观音又离得远,猝不及防,一下子懵了,待得回过神来,那帽儿早不知所踪了。

这金紧禁三个圈儿,是鸿均道祖赐下,是应劫之器,.对于佛教大兴的气运至关重要,慌得观音连忙按下云头,径落山谷之下寻找。这一下去,登时发现不远处有一团妖云往东而去,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六耳猕猴候聪。候聪是三山一岛的人,观音自是熟知,她也是聪慧之人,稍一思索,顿时想得明白,恐怕这次又着了万恶的牛魔王的道儿了。

观音自从出道以来,无往不利,此时名列众菩萨之.首,在佛教内位高权重,走到哪里别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更不敢对她有丝毫无礼,偏是在邓坤面前接连吃瘪,这时见到候聪已然出了山谷,离唐僧二人甚远,她没了顾忌,新仇旧恨一起勃发,含怒出手,便要留下候聪。

一击不中,观音正要再上前,却见候聪突然朝自.己咧嘴一笑。观音心里打了个突,手上一窒,还以为他要使出什么手段。谁知候聪一笑之后,居然身化一道白光,急急向东边遁去,原来是脚底抹油。

观音气歪了鼻.子,纵莲台紧追不舍。候聪的腾云之术也是极快,两人一追一逃,霎时去了千里。观音毕竟法力远胜候聪,渐渐的拉近了距离,心想只需再过片刻,定可将此人拿下。这时只见前方妖云速度慢了下来,缓缓沉下。观音大喜,暗道:“大抵是他知道无处可逃,便放弃了抵抗。哼,就凭你一个小小金仙,怎拖得我手?”也随着把莲台降下。

孰知一下地,才知道自己错得离谱。那候聪笑嘻嘻的站在一个人身后,好整以暇的等候观音,根本不像是走投无路的模样。再来看前面那人,不是牛魔王邓坤是谁?

观音此时见到邓坤就来气,正要开口质问,却见邓坤一脸怒容,先说道:“菩萨,你做这事实在也太过分了!”语气间全然不像是开玩笑的。

观音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眼前金星乱冒,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 这什么人哪,还敢先开口骂人,难道做强盗的还有理了不成?还未答话,又被邓坤截住了话头,只听他道:“你们要我兄弟孙悟空在花果山整整五百年不出,他也从了;你们要他去保唐僧取经,他也去了。如此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你们还有什么不顺遂心意的?非要弄这么个魔头来暗算他?”

观音菩萨闻言,顿时噎住。给孙悟空戴上紧箍咒这一法子本来就带着暗算的意味,算不上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说出去也不甚好听,只是碍于无法管束这猴头,不得不为而已。此时被邓坤问起,当下便有些不好应答,脸上神色变幻,强自辩道:“此事或许有些误会,未必便是国师心中所想。”

观音这气势汹汹的追来,却在两三句话间,便被人反客为主。邓坤早料到她这般反应,得势不饶人,冷笑道:“菩萨莫不是想否认罢?”说着将候聪那顶帽儿拿过,高高举起,续道:“菩萨莫不是想说这顶仅是寻常僧帽罢?”

观音又是无言以对,寻常僧帽?堂堂一尊菩萨,为着一顶普通的帽子追赶别人千里,说出去也没人信哪。邓坤见她不语,又自说道:“此物见肉生根,不能取下,要是有人念动咒语,则勒得头胀眼痛,苦不堪言。你这等手段着实下作,近乎于哄骗,与小人所为有何两样?”说到此处,声色俱厉,丝毫不留情面。

观音被他这么严词指摘,只差没有指着鼻子痛骂,心里不禁大怒,却又发作不起来。论到嘴皮子上的工夫,她远远不是邓坤对手,何况这事本来就是自己理亏?正在为难间,听见邓坤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幸亏我早已得悉此事,否则几被你得了手去……”

这句话声音虽然低,观音耳力何等敏锐,一字不差的听在耳里,脑子里猛地炸起一个惊雷,暗道:“此事隐秘之极,他怎能得知?难道是教中出了叛徒?”自交手起,这牛魔王事事料敌机先,往往是佛教每行一步,他便早就在前面候着。上次在地府中如是,这次紧箍咒之事也如是,仿佛对佛教千年前定下的计划了如指掌。要知道当此杀劫来临之际,天机混乱无章,漫说圣人,便是号称三界第一神算的伏羲也不可能单凭推算便能知道佛教的一举一动,除非……除非是本身就是佛教的人……

观音越想越惊,脑子里飞快盘算教里有可能泄密的人,一个又一个面孔在她眼前掠过。这人本性都是如此,失败的时候,总是为自己找些理由以作安抚,观音的谋划几次被邓坤所破,本就羞恼,这时候一旦“想通”,登时如同醍醐灌顶,豁然开朗,暗道:“难怪这牛魔王如此了得,原来有本教弟子通风报信。他知己知彼,谋定而后动,当然占尽上风。”

一念及此,败在邓坤手下的耻辱马上消减了许多。本来嘛,凭我一个上等玄仙,坐莲台者,诸天菩萨之首,怎会比不上一头坐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是本菩萨不行,实是非战之罪!观音这样一想,更自深信不疑,只是到底谁是叛徒,仍是茫无头绪,偷偷瞄了一眼邓坤,蓦然出言试探道:“原来国师早就知道此事。”

邓坤像是不虞有他,冷笑道:“那是当然,我花了许多黄白之物……”说到这里,猛地住口,脸现警觉之色,似是醒悟说的有些多了,连忙止住。

但就这么半句话,足够观音浮想联翩了,听得邓坤说“黄白之物”,观音眼中一亮,暗道:“原来是他们两个,难怪了!”

邓坤神情间像是有些慌乱,急开口道:“菩萨,你那些手段我已尽知,你也无须辩驳。此事如今怎了?”

观音强自辩道:“阿弥陀佛,贫僧用此法,也不过是要齐天大圣担起取经重任。绝无加害之意。他性子桀骜难驯,要不是有这魔头,此后再生出事端来,有谁收管?贫僧也是无奈而为。”

邓坤怒气上涌,道:“菩萨此言大谬不然!我兄弟伴唐僧去取经,乃是和贵教圣人约定好的,各以三事交换,互不亏欠。你却暗中用这等伎俩,无论如何说不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