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原本打算在木兰围场秋狝两个月的,可一件意外的事情,使得行程大大的缩短了,那就是十八阿哥胤衸的病危。

十八阿哥才七岁,长得冰雪可爱,目前可以説是最得康熙宠爱的儿子,平日总是将他带在身边,而他的母亲密妃王氏這两年极度得宠,连着生了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八阿哥,所以算是宫里一等一的红人。

十八阿哥从小就身体羸弱,尽管吃了很多的补药依然不见效果。康熙去秋狝还没几天,他的病就犯了,宫里的太医们都看遍了,还是束手无策,药石枉然。如今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所以太后作主给康熙发了八百里加急信,让他回来见儿子最后一面。

康熙早上得了信,便立即叫人备马车,带上几个阿哥先行回了北京城。

一进宫,几人直奔景宁宫,待赶到榻前的时候,十八阿哥已经是奄奄一息了。照现代医学来説,他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病,古代并没有這方面的特效药,可以説是绝症了。

康熙看着心爱的儿子,苍白的脸颊,毫无血色的嘴唇,连眼瞳也失却了平日的光彩,真是信如刀绞,痛不可言。

十八阿哥的意识还是清醒的,看见康熙来了,眼里忽然有了一丝神采,面上也出现了一团红晕,可全身都使不上劲,只能勉力唤出三个字:“皇阿玛……”

父子俩相视无言,只是各自垂泪,旁边立满了阿哥们,也是不胜唏嘘。

十八阿哥的回光返照渐渐过去了,眼里的光芒也渐渐褪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這个年仅七岁的小阿哥就离开了人世。饶是康熙,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悲恸,放声在十八阿哥榻前痛哭。密妃王氏本是站在一边的,這是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拉着十八阿哥发冷的手,泣不成声,近乎晕厥。

众人忍悲劝慰了康熙和密妃,可却止不住,宫里凝固的晦暗悲苦。

康熙第二日大病,停早朝一天,失去十八阿哥,对他是个不小的打击。

俗话説小别胜新婚,虽説這次回来的原因让人难以展颜,可十四和洛芙还是享受团聚发热甜蜜和缠绵。

在家整修了一天,十四要去宫里正常办差,而洛芙也进宫给德妃娘娘请安。

她现在已经有七个多月的身孕了,不过走动还算方便,可能是二胎的缘故,感觉没怀龙马那么吃力。

因为十八阿哥的事,最近大家都很不开心,德妃娘娘也是。所以洛芙想着进宫给她解解闷。德妃见了洛芙来,自然是很高兴,可也担心她身子沉,吃不消。因而早早就打发了她回去。

洛芙沿着长春宫一路走回来。深秋的御花园别有一番美景,各式菊花争妍斗艳,黄的、红的、白的、紫的,煞是好看。

花香中,隐隐的传来一阵酒香,是谁呢?

洛芙的好奇心暗暗作祟,可自从上次撞见太子和郑贵人的事之后,她对窥人**的事情还是恻恻不安的。

不过即时她有心避让,可老天爷似乎就偏偏要让她知道些什么。

“哈哈哈……”一阵大笑传出,是……好像是太子的声音,唉,真是怕鬼有鬼。

洛芙调转头,欲往另外一个方向行去。刚转身,差点装上一个人。

“奴才给十四福晋请安。”是一个小太监。

可這一声,引出了花丛那边的人,一身浅紫的袍子,正是太子。

微红的双颊,透露出他喝了不少酒。“弟妹,雅兴啊!”

“太子吉祥。”唉,逃不掉了,洛芙只好认命的福身请安。

太子一笑,“不必多礼了,你身子不方便。”

若在平时,洛芙还会觉得太子是彬彬有礼,可现在是什么时候?当大家都在为十八阿哥的早夭而伤心的时刻,他脸上的满面春风就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太子冲她一点头,“既然弟妹雅兴不错,不妨咱们一起赏赏花吧?”

此言一出,洛芙更是惊诧,皇宫里面极讲究礼数,她是太子的弟妹,他对她发出這样的邀请是非常不合规矩的。

“不了,我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休息了,还请太子担待。”洛芙婉言谢绝。

太子当然是有些失望,可也不能勉强,只好客气的目送洛芙离开。

洛芙加快脚步,迅速出了御花园。不过她始终是想不明白太子的行事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真的那么不会审时度势吗?还是……

见过太子之后,洛芙总是觉得他有些不大对劲儿,他的举动似乎总是非常态的。不过自己的临盆日子越来越近了,也没什么精力管這事儿。据历史记载,太子被废,大约就是明年的事情,到底如何,时间会给出答案的。

临近十一月的时候,宫里倒是传出了个好消息:郑贵人有喜了。

自从十八阿哥去后,康熙一直郁郁不乐。他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如今郑贵人的肚子又传喜讯,老来得子,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巨大得慰藉。因而,虽然天气一日冷似一日,宫里得气氛却比月前热络了许多。

在窥视到太子和郑贵人得关系之后,洛芙对郑青荷所怀得孩子倒是不太乐观。不管是不是康熙得骨肉,一旦太子和郑青荷之间得关系败露,這个孩子是绝对不会有好的命运的。唉,大人造得孽,往往得让后代去承担。

到了十二月得时候,洛芙肚子里得娃娃终于呱呱坠地了。是个女娃儿,满足了十四一直以来想要一个女儿的心愿。

宫里的那两位“顶头上司”虽然指望的还是要阿哥,可毕竟没正面显露出来,依旧赏了许多东西下来。皇上还赐了名儿,叫雪莹。

洛芙安心的在家做月子,虽説不能洗头洗澡让她烦躁郁闷,可有女万事足,忍忍也就过去了。倒是龙马,对新生的小妹妹可谓好奇十足,粘得不得了。一有空就跑去看妹妹,对那张红通通、皱巴巴的小脸百看不厌。并一次次的问父母自己小时候真的也是這样的吗?

十四很有耐心的回答了儿子所以稀奇古怪的问题,洛芙就不同了,简直招架不住龙马的“十万个为什么”,再説精力还不济,常常説着説着就睡着了。

日子过得还算幸福,只是這日,十四不知因何缘故,一回家就大发脾气,砸了厅里的几个花瓶,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任谁也不准进。

這到底是怎么了?

“索额图這个老匹夫真是太过分了!”

当洛芙不放心推门进去瞧瞧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十四的這句怒吼。

索额图?他不是退休了吗?

“十四,我进来咯!”洛夫小心的推开门走进去。

发怒的“狮子”稍微冷静了一点,可还是硬着脸,问:“有事吗?”

“没,就是来看看。李庆説你好像心情不佳,所以就来看看。”洛芙尽量用微笑来缓解十四犹自隐隐的怒气。

十四攥紧拳头,狠狠的捶了一掌,才长吁了口气,沉声道:“今天在户部的时候,遇到件憋气的事儿。”

“和索额图有关?”

“嗯。”提到這个名字,十四的气好像又上来了,“這个老匹夫,退了还不安分,蠹食国产,气焰嚣张!”

洛芙问:“你们查到什么了?”

“近来我和四哥依皇阿玛的圣旨在查户部的账,发现近年来虽然税费年年有增,可户部却是连年上报赤字,所以我们就翻了這两年的账目。结果,发现户部有很多指定的关系买家,這原也没什么,可這些买家的东西却比市场上的同等货品贵上许多,有的甚至要贵一倍。”十四眼睛睁的大大的,还是丝毫不会掩饰怒气。

“這和索额图有关吗?”

“有,大部分的商家都是他的产业,一年下来,算算要赚去户部年财政的一半。更可气的是,其余的商家,知道我和四哥在查,好歹还会做贼心虚,收敛一点,可查到他的名下,却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仗着是太子的亲舅舅,就倚老卖老,还讽刺我和四哥不识时务,来揭太子党的短。”

十四的脾气刚正不阿,而四阿哥在历史上又是有名的反腐倡廉的斗士,這两个阿哥去查,当然是有什么説什么了,也难怪会和索额图挑明了对着干。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洛芙放心的笑笑,“嗨,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放心吧,他呀,嚣张不了多久了。”

十四急切的问:“怎么説?”

“説出来就没意思了,反正你放心大胆的去办,有我给你撑腰呢!”洛夫两手叉腰,自信满满。

“哈哈哈,就你?!”十四被逗乐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

“少瞧不起人!”洛夫两眼冒精光,“有我撑腰可比谁都灵!”

十四想想也对,听了洛芙的开解,心情好了许多,一把抱住妻子,“好,福晋大人,为夫可一切听你的了!”

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扰的话,历史果然还是依照原有的轨迹发展。索额图,這个曾经权倾一时的大清名臣没过多久就倒台了。四阿哥奉皇命将他收押到了宗人府。而他的倒台准确的説是象征着太子党的落没。

离索额图倒台不到五天的时间,康熙下了废太子的诏书,二阿哥胤礽从一岁零七个月就当上了太子,在享受了三十多年的荣宠之后,忽然就落到了被勒令监管的囚徒。這个变化来的太快,

大家都没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康熙在诏书中写道:“胤礽不听教诲,目无法度,联包容二十多年,他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实难承祖宗的宏业。故废去其太子之位。”

康熙平时对胤礽疼爱和纵容宫里的嫔妃们和阿哥们都是有目共睹的,现在如此惊人的举动,实在令人不明其故。

康熙仍旧照常上朝,可每天都是表情阴沉,也没人敢对废太子一事多加置喙。

大家都知道康熙一定是气极了才会做出這样严厉的决定,可是原因是什么呢?宫里的太监宫女之间有许多的小道消息纷纷扬扬,有的説是太子在背后毒咒康熙,想早日登上帝位;有的説十八阿哥是太子派人毒死的;还有的……一时间,众多版本,扑朔迷离。

最想知道答案的应该是几个对太子之位觊觎了很多年的阿哥们。四阿哥素行低调,保持沉默。八阿哥就显得有些难以抑制兴奋之情,十四和老十他们這几天在八阿哥府里开会开得可勤了!八阿哥本是聪明人,可遇到关系的自己终身命运的事情,反而看不真切,让野心显露的太明显。

又过了十日,郑贵人被发现在寝宫上吊自尽而死,肚子里还怀着四个月大的孩子。她的死,在皇宫里更是掀起了万丈波澜,原本就人心不定的皇宫,再次被不祥的阴云所笼罩。

可出了這样的事情,洛芙反而对废太子一事有了一些眉目,只是不知道郑青荷的死,又能挽回什么?

郑青荷的死对于皇宫来説,不过是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即使激起众人的关注和惶恐臆测,可终究后宫的女人太多,花开花落终是归于云淡风清。

洛芙在家坐月子,足不出户,外面的消息全都是十四回来説给她听的。她也全当是听故事。

可不多日,李庆来报,有人上门来拜访她了,這人就是颜亮。

洛芙忽而想到,這颜亮和郑青荷原是有一段往事的,如今郑青荷自尽了,不知道他……

洛芙连忙更衣到花厅见客,一见颜亮,真是吓了一大跳。他竟形容枯槁的让人差点认不出来,原先虽説不上英俊,可至少还有几分儒雅之气,可现在满脸胡渣,两眼通红,看了不禁让人害怕。

洛芙刚进花厅坐下,还没来得及説话,颜亮就“扑通”跪在了她面前。

“颜亮,你這是做什么?”

颜亮的声音很粗哑,“颜亮今天来此是向福晋赔罪辞行的。”

“赔罪?辞行?你要去哪儿?”洛芙大吃一惊。

颜亮黯然,“也许到处走走……也许……出家。”

“出家?!”洛芙的声音不由拔高了好几度。

颜亮凄然一笑,“总之青荷居的生意我是难以胜任了,福晋对我的大恩大德颜亮恐怕只能来生再报了。”説到青荷居這三个字的时候,颜亮的眼中红得更厉害了。

他对郑青荷的情意洛芙是知道的,只是没料到,颜亮的用情竟会如此之深,深到满目疮痍,万念俱灰。

洛芙也不知説什么好,想安慰开导她几句,可又觉得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话实在説不出口,半张着口,到最后,竟落成一声叹息。

颜亮郑重的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拜别。

洛芙终究是忍不住,道:“虽是人各有志,可如一生都压在儿女情长上,未免太无价值!你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可我还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回来,回来重掌青荷居。”

颜亮背对着他,可脚步却停了片刻,似是很迷茫,半晌,慢慢的,无言走了出去。

最近出奇的忙,每天回家都只想睡觉。所以,更新只能尽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