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刚过的城市街头,车水马龙。火球般的太阳高挂,热气蒸腾,室外温度已经冲破摄氏三十度,稍微走动就令人汗流浃背。大部分行人都躲在有遮荫的骑楼下,逼不得已要走到太阳下时,帽子、洋伞、袖套各式行头齐全得不得了。

而这时候,方韶娜却在烈日下缓缓漫步,怕热的她根本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对闷热高温和刺肤阳光毫无所觉。

她全身都在发冷,打从心底冷起来。终於体会到心静自然凉的境界了,她的心根本不是静而已,而是已经快死了。

从看到刚出刊的杂志开始,还来不及发怒或困惑,就被一股椎心的恐惧给淹没。恐惧感比冷气还强,让她在大热天还浑身发抖。

最深沉的恐惧终於成真,偏偏来得如此出其不意。她交出的会议采访特稿只有标题采用,其他几乎全被改光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四大页的麻辣八卦

最无耻的是,还把报导挂上她的名字,这是彻彻底底的栽赃

她冲到总编办公室质问时,本来彭志磊还装忙,肩膀夹著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睛只盯著萤幕,一副没空跟她说话的样子;方韶娜狠狠摔上门,把彭志磊震得差点从办公椅上摔下来。

“彭总编,关於这一期杂志报导作假的事,能不能跟我谈一谈”她故意放大音量,让电话那头的人鬼才知道是谁以及在外面拉长耳朵想偷听的同事都可以清楚接收。

彭志磊被逼得下不了台,只好挂电话,一面作手势要她小声点。“你先坐一下。”

“不用。”方韶娜居高临下冷瞪著他。“请总编解释,这期的特稿是怎麽回事为什麽会变成这样”

“解释什麽”彭志磊一脸无辜,“稿子来了,我看过没问题,就上了,有什麽不对吗跟平常一样啊。”

还装白痴苞平常一样亏他说得出口

报导出问题,记者都推说是上头的意思要这样写,而“上头”如总编,就推说记者交上来稿子便是这样。两边都无奈就对了这招方韶娜看多了,今天居然倒过来用到她头上,她还是本社记者哪

“那根本不是我写的特稿。”她一个字一个字说。“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

“咦你们没有协调好吗我是综合你跟中祥的稿子啊他不但是摄影,文笔也很好,从以前在大曾报的时候,就常常文字跟摄影一把抓”

方韶娜只觉一阵晕眩,有种血压骤降,快要昏厥的感觉。

胡中祥便是上次一起去新加坡开会的新搭档摄影师。她终於知道她与齐元竣在一起时被偷拍的照片,是出自谁的手了。

被上司与同事联手出卖的,真是笔墨都难以形容。她都这样了,那齐元竣怎麽办被亲密的枕边人出卖,还把私事全部摊在阳光下,让所有人批评讨论这又是怎样的

谈话毫无交集,彭志磊从头到尾都不肯正面回答,把责任都推给摄影记者;而要找摄影记者对质,他又很“刚好”的出去采访了。

望著彭志磊不断闪避的视线,以及满办公室的同事,没有人敢与她正面对望。方韶娜於是知道了,不知情的,恐怕只有两个人接电话的总机小妹,以及她自己。

其他人多少都已经知情,知道要发这篇所谓的独家,知道她即将被出卖。

却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我们也没有写得很明显啊你的部分特别淡化处理了。”彭志磊强调著,彷佛是天大的恩惠。“韶娜,我已经暗示过你很多次,要好好利用你的优势每次看你交来的稿子,都写得不痛不痒,像这样怎麽可能变成一个好记者呢你看看胡中祥,才跟你出去开过一趟会,照片、报导、消息来源都掌握到了,他”

“好记者的定义,就是要连自己的**都出卖,才算好记者吗”她突然累了,很累很累,不想再多说,也不想争辩了。

眼前这个人的价值观,和她的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再说也没用。

所以她转头,就这样走出办公室。一路下楼,在人行道上木然而安静地走著,无视高温闷热的天气,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机械式的迈著步,孤魂野鬼般,游移在这个热闹的城市中。

脑筋一片空白地不知走了多久,一身大汗不说,还又累又渴,她下意识往便利商店走近,想买瓶水,却是一踏入大门,叮咚声还没响完,就被杂志架上大剌刺摆放的、新鲜烧烫的当期杂志给吓得落荒而逃。

一望见封面上的熟悉身影、熟悉的俊脸,今天清晨才被她细细吻过,吻出他嘴角微笑的,此刻却恍如隔世。才瞥一眼,就让她心头彷佛插入一把冰凉锐利的尖刀。

怎麽办怎麽办她怎麽办

正当方韶娜身处高温炎热的环境、如同被火煎熬烧烤著的时候,此刻的齐元竣,却正好相反,他静立在空调开到最强,冷得像北极一样的大会议室里。

紧急召开会议的高层、董监事们个个面罩寒霜,而齐元竣却觉得胸口有股熊熊的怒火,越烧越旺。

“搞成这样,你如何对我们交代”声声的质问,都像在火上加油。

齐元竣还是安静孤立著,面对痛心疾首的长辈,他极力压抑著越来越炽盛的恼怒。

他的小猫看得那些“参考书籍”有不少谬误。所谓总裁之流,後宫三千也许,但不太可能一呼百诺;这些如影随形的董事,凭资历、凭年纪、凭经验都可以压死他,加上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代替兄长齐元德的,对他自然更加不假辞色。

甚至,有著显而易见的轻慢,他们从来不曾真正信任过他的能力

“小小一个女记者都搞不定中了美人计就算了,还连累你哥哥、赔上整个公司的名声”一位资深董事气得拍桌,“如果是你哥的话,绝对不会搞成这样”

是,他哥哥能力强,周旋在公事、合作夥伴、公司高层之间,还有馀裕眼红粉知己们谈心**,送礼物绝不会独锺或忽略哪一位佳丽,致力追求公平均衡、世界大同;而他光疼爱一只小猫都快忙不过来了,相处时间永远都嫌不够。在这方面,他真的承认,是能力不及兄长。

问题是,因为区区一篇周刊报导而气急败坏,大兴问罪之师这些董事也太借题发挥了吧

“各位”终於听不下去,齐元竣冷静开口。

不料,马上被站在身後的程特助打断。

“我们还在跟杂志社联系,先搞清楚这篇报导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会查明对方是否触法,有无侵犯**或诽谤的嫌疑。请各位先不要急,时华杂志一向跟我们关系不错,一定有办法解决的。”特助朗声说著,胸有成竹。

这样被一抢话,齐元竣的立场包加艰难连助手都比他有担当、拿得出办法。

但他是堂堂一个总经理,这种公关联系方面的事情,本来就不是他的职责所在。特助负责监督,监督成这样既然关系好,还搞成今天这个局面,到底是谁的错

他对程特助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不想在众人面前质疑助手。

“赶快去解决,看要登个澄清或後续美化的报导都好,最重要的是,不要让问题扩大,搞到所有媒体都开始追这条新闻的话,元德的事情很快就会曝光了。”又一位忧心仲仲的董事说。

“元竣不能再跟女记者乱来了”一名长辈下令,“什麽女人都能碰,就是记者要保持距离外面多得是选择,不要继续搅和下去”

“所以,我在公开场合出现时,每次女伴都不一样,这不算搅和”齐元竣终於开口,淡淡反问,“跟我真心喜欢的人在一起,就是乱来、搅和”

话声方落,室内陡然静了下来,连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声响几乎都能听见。

“你说你真心喜欢她”好半晌,一位已经满头白发的董事不可置信地反问。“一个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私立大学毕业、学历能力都很普通的小记者”

齐元竣心念一动,很快又瞥了身旁的特助一眼。不过,他完全没有馀裕对特助多问、多说,因为,连珠炮般的质疑已经爆发。

“你是鬼迷心窍吗被出卖得这麽离谱,就差没把**之事都公开了,你还讲这种话”

“真心喜欢那她对你呢真的喜欢你,还为了一篇报导就把你卖掉”

齐元竣的回答简单扼要。“我不相信那是她写的。”

闻言,众人大声咒骂、叹气、猛摇头,全都失望痛心到极点。

齐元竣不动如山,维持著从紧急会议一开始的姿势,完全没变,英俊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情绪波动。

他真的不相信。

大家这才发现,安静、内敛的外表下,齐元竣有著坚硬如钢铁的倔脾气,无论大家怎麽说、怎麽骂,他丝毫都没有动摇。

“就算不信,但那些关於你哥哥的事情,若不是你告诉她,她又怎麽会知道”辈分算来齐元竣要叫一声叔叔的董事,指著他的鼻子质问:“你哥哥有脑瘤的事,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直到莫名其妙虚弱、昏倒过几次之後才诊断出来,开刀之後昏迷至今,这过程被写得清清楚楚你倒是说说看,怎麽可能”

“报导里面猜了不下十种可能性,也有可能是瞎猜猜中的。”齐元竣一直没有让怒火显露出来,表面上冷静耐心地慢慢解释。

“你不用再说了,反正你根本不听我们的劝。这件事不补救、还要一意孤行的话,我们将会考虑撤除你的职位”终於,董事会之首开口了,“你什麽都可以不管,但至少为公司、为你哥哥想一想吧。”

若不是为了他哥哥著想,有太多事情他根本不想做。比如当这个傀儡总经理,比如跟名媛、淑女、模特儿、明星们应酬;比如,维持这个虚伪的假象,让他不能光明正大跟方韶娜在一起

像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他哥哥,到底什麽时候才醒来醒来之後,一切问题都可以得到解答,他可以若无其事回美国过他的自由生活吗

他的小猫,正直、坚强、撒娇的时候可爱到极点,工作时也认真到极点的她,此刻,是不是也正在风暴的中心

会议结束,暴风雨暂时止歇。齐元竣必须收拾断垣残壁,好好善後。

“齐总,关於杂志社那边,我已经跟彭总编通过电话,他愿出息刊登後续澄清的报导,想要安排跟您直接对谈,做一个专访”特助靠了过来,低声报告著。

齐元竣本来已经大步跨出会议室,此刻站定,略转过脸,一双锐利的眼眸直视著特助。眼神如电,令人忍不住胆寒。

“程特助,我想请教你。”他的语气和蔼可亲,却像是藏著尖锐的冰锥,刺进特助的耳中、胸口。“请问,为什麽刘董事会知道方小姐、其貌不扬、个子矮小、私立大学毕业、学历能力都很普通。”

“啊,这”一向伶俐又有条理的程特助,有如被冰水迎头淋下。他不自觉地往後退了一步,一时之间,突然丧失了语言能力。

被被发现了吗

华灯初上时分,方韶娜在游荡了一整个下午之後,才像孤魂野鬼一样,悄悄飘进了已经没人的杂志社。

她没吃饭、没喝水,几乎是没停地走了好几个小时,已经呈现轻微脱水的状态,但她中午出走时根本什麽都没拿,包包还在办公室,非回来一趟不可。

办公室又静又暗,简直像是鬼屋,只有总编办公室虚掩著的门缝里透出光线。

不只光线,还有说话声。

方韶娜像是有趋光性的昆虫,缓缓的,无声无息地往那个方向靠近,直到可以听见里面压低声音的交谈。

“你这几天先尽量不要进办公室,方韶娜看起来很可爱,不过发起脾气来很可怕的。等风头过去了,方韶娜气消了之後再说。”彭志磊犹有馀悸似的交代著,“你的独家奖金我会直接汇到帐户,在其他同事面前,请务必低调,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我懂啦”摄影大哥胡中祥非常愉快地一口答应,心情好到忍不住开玩笑,“不过这次要发奖金,也该发给韶娜才对,她从齐总房间出来的偷拍照,可是全**家,大家都眼红死了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像齐元竣那种条件的男人,会跟她搞在一起。”

“趁新鲜玩玩而已,韶娜没有勾小开的本钱跟手腕。”彭志磊回应。

突如其来的匡当巨响,伴随著刺耳碎裂声,把总编办公室里密谈著的两人吓得跳起来。

他们迅速回头,发现本来堆放在外面桌上、一整落捆得好好的杂志样书,此刻在他们面一刖散落一地;总编办公室的毛玻璃门,整扇被书给砸破,碎片洒了满地。

而方韶娜正站在一片狼藉中,彷佛雅典娜,全身燃烧著战争之火。

什麽都不用说,娇小蚌儿的她,光是站在那儿,就让两个见识过社会百态的大男人胆怯词穷。若不是心虚,那就太奇怪了。

“韶、韶娜你、你怎麽为什麽”

“无耻”方韶娜娇嫩甜蜜的嗓音,此刻气得发抖,怒斥她的上司、“事。

“喂,你怎麽骂人啊”摄影记者胡中祥从惊吓中回神,迅速顶了回来,黝黑的脸上带点流气,“拜托,又不是刚毕业来实习的小朋友了,企业小开的风流绯闻,我们天天都在写啊吧嘛心疼成这样做了就不要怕人写嘛”

“既然理直气壮,那为什麽报导不挂你的名为什麽不敢承认是你写的她气得想把旁边桌上的茶杯、文件夹等拿起来狠狠丢过去,砸死这两个无耻的烂人

“老总的意思啊他说挂我的名会被昱东告,但挂你的就安全了。他料淮齐总跟你在交往,就算不念情分,也会怕更多私事被你写出来吧,所以不会生你。连这也不懂你也太嫩了。”

彭志磊在旁边猛清喉咙,试图拦阻、打断胡中祥,结果口没遮拦的胡中祥还是全部讲完了,把方韶娜气得脸色发白,眼圈都红了。

她手里紧紧握著旁边挂报纸的长木夹,那东西要是挥过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彭志磊赶快温言安抚,“韶娜,我了解你现在情绪有点激动,不如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天放你特休,等下礼拜风头过了以後,再回来上班。”

“对啊,一整个下午,”堆认识的同行都打来要问情况、问能不能用照片,要采访你,这次你真的红了,”胡中祥居然还有点羡慕的样子。

方韶娜一直在深呼吸,用力克制自己想呕吐、想尖叫、想揍扁面前两个烂人的冲动,忍得她全身发抖。她逼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我这几天,会写一篇澄清报导。下一期,要用。”

“澄清澄清什麽”彭志磊警觉地反问,“有什麽问题吗”

有什麽问题他还有脸问

“第一,这期的报导不是我写的。第二,齐元德的状况至今不明,我们也没有掌握到任何证据,报导写的全是揣测跟听说。第三,我不是被刻意安排去接近齐元竣、在他身边搜集资料的所谓特派记者。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也没有用过他私下说的事情来发新闻。就是这样,全文要照登,一个字都不准改。”

“不要闹了哪有可能给你这样乱搞杂志社不是你开的”胡中祥听著,忍不住吼叫起来。

“我是总编,我决定稿子怎麽写、用不用。”彭志磊这时候又拿出总编的威严了。“报导已经出刊,搞什麽澄清後续都是自打嘴巴,完全没有必要。”

方韶娜怒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只是那笑意根本不像平常开心甜美的模样,而是冷冷的、如北极的寒冰,“是吗那很简单,我相信本社不刊,会有别的杂志社、媒体对我的报导有兴趣。”

“容我提醒你,入社时签的合约里面,有声明不能为其他媒体写稿,就算离职後,五年内也不得到相同性质的媒体工作。你就不怕我告你违约,让你在媒体界无法立足”

她笑了笑,明亮的眸中,燃烧著怒火。“很好,我们试试看”

说完,她转头抓起自己的包包就走,还走不到门口,就又被叫住。

“等一下。”

以为他们回心转意,改变态度了吗那就大错特错。

“你要走可以,但不能带走公司里的东西。”彭志磊脑筋动得很快,“所有的采访用器材、随身碟、书面资料,甚至你用的公务手机,统统都请你留下来包包也请让我们看一下。”

方韶娜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然後,慢慢吐出来。把包包打开,看了一下。

她只拿出小妹塞给她的两本小说,以及她自己的皮夹和钥匙,然後把整个包包放在地上。

不要了,她什麽都不要了。连回头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就这样走出了她工作五年的办公室。

“还不是陪睡抢新闻,还抢不到独家耍什麽小姐脾气”

最後,就是身後胡中祥的这句话,像是恶毒的蛇一样,钻进了她耳中,也逼出了她的眼泪。

在一个人的电梯里她不断落著泪,直到出了办公室所在的大楼,孤身走在入夜的街头时,她哽咽得几乎没办法呼吸,喉头、鼻子都塞住了。

她要找齐元竣那个总是微笑宠爱她、疼她逗她、从不给她看忧虑或烦心面貌,是非纷扰留在外面,不管什麽事都一肩承担起来的伟岸男人。

她好想见他,就算只听他说说话也好,他一定有办法哄得她破涕为笑。

到这时候,方韶娜也清楚认知,在这世界上,超越了外在条件、社会的期许真的会有一个受了委屈就想投奔的归宿,只因为对方在乎,把自己放在心上。

她的归宿,就是齐元竣。

她哭著找不到电话,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在街头慌乱行走。现在手机盛行,公共电话已经越来越少,她也没有电话卡,又不敢进便利商店,投币式的公共电话更是一机难求到荒谬的地步。

走了好久好久,好不容易看到一台破旧的蓝色投币式电话,她颤抖著取起话筒,模糊泪眼中,她拨了齐元竣的手机号码。

接通,却是冷若冰霜的程特助。

“对不起,齐总没有空接电话。”他当然听出方韶娜的哽咽,却一个字都没问,也没有多说,机械似地回绝了。

“那他什、什麽时候才、才会”她哭到讲话都结巴了,上气不接下气,狼狈不堪。路边偶尔经过的行人或机车骑士,都好奇地多看她两眼。

“不清楚。齐总最近会很忙,因为某篇报导的关系。我接到的指示是,齐总目前不方便跟记者直接接触。所以,方记者,请不要再打这支私人手机,有事的话,请与本集团的公关室联络,谢谢。”

语音信箱式的回应结束,程特助便迳自收了线。留下这一头紧握著话筒的方韶娜,终於忍不住哭出声。

苦苦压抑的委屈和恐慌完全决堤,她哭得连呼吸都困难,全身都在发痛。

视野已经模糊成一片,娇小而孤独的身影仿佛被遗弃在世界的角落,任夜色由四面八方包围,终於,被吞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