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两名亲卫士兵再次将湖州军的信使带入竹楼,信使进屋后,蜀王对着南蛮四部的四位土司说道:“本王需要单独盘问此人,各位…”

蜀王的意思明确,四名土司也很识相,一起出了竹楼,远远的离开。屋里只留下蜀王的一名心腹亲卫,另一人便是湖州军的信使。

亲卫立于信使的身边,信使身上捆着的绳索仍然没有松开。蜀王李淳缓缓的站起身来,起身的时候差点一个踉跄跌倒,亲卫连忙要上前去扶,蜀王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碍。

蜀王走到了信使的身边,围着他走了半圈,立于信使的身后,低沉着嗓音问道:“湖州军是否俘虏了何方?”

“哪个何方?”信使似乎不明白蜀王的问话,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蜀王见信使并不知道何方是谁,心里还存着一丝的侥幸,也许这封信正如同上次送来的信一样,只是在耍诈,自己这一次是不会再上当了。

就在这时,信使皱着眉头,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随口说道:“我职位低卑,并不知道谁是何方,不过来时王爷正在帅帐之中,与一位姓何的将军饮宴。”

“那人长的甚么模样?”蜀王的手不禁的颤抖起来,大声的问道。

信使扭过头不屑的看了蜀王一眼不紧不慢的说道:“王爷,我只是湖州军派来的信使,我不知道与王爷交谈甚欢的那个何将军是不是你要问的人。信已经送到了,还是早早放了我下山。”

“小小一个亲兵。大言不惭,胆敢要求本王放你?”蜀王很是生气,他非要从他口中问出点能证实自己想法地信息才肯罢休。蜀王接着说道:“想让本王放你,可以。不过你要如实说来。那何将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那我说。”信使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蜀王的话,“何将军,身材并不高。人较瘦,眼小可却很有神。嗯…穿着一套黑色鳞甲。内衬绯色官服,胸前的护心镜是铜黄色,腰上腹前地…”

“是不是虎头?”蜀王跟着便问。

信使再一次点了点头,蜀王瘫坐在一侧的竹椅上,压的竹椅背轻微的弯曲下来。

过了一会,蜀王才一掌拍在身边的竹几上,怒骂道:“好个何方,本王对你如此信任重用,到头来却为了一条狗命,出卖了我…”蜀王说着。压抑不住地怒火攻心。气急之下一口鲜血涌出咽喉,嘴角渗出缕缕血丝。

“王爷息怒…”蜀王亲卫连忙过来劝他的主子。

蜀王一把将亲卫推开,大骂道:“息怒个屁,这个瓜娃子,本王和他们拼了。你快去叫左江、奥木与纳苏几位土司过来,快…”

亲卫推门跑了出去,一旁地信使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

茫寨大竹楼一侧不远处有一幢稍小的竹楼。竹楼的门紧紧的掩着。纳苏、左江、奥木、德木四位南蛮部落的土司聚在一起,四人均是凑在一个墙角。

竹墙上挂着的蜡染画已经卷起。画的背后竹墙上,有一个黑洞洞的竹筒口,纳苏土司的手中拿着一个圆柱形地木塞,木塞原本是堵在这个竹筒口上地。

纳苏土司与奥木土司两人的耳朵都凑在竹筒口上仔细的听着,竹筒中传来的蜀王声音不大,不过足以让两人听清谈话内容,两人均是紧张的紧紧握住了拳头。

“纳苏土司,怎么样了?”在一旁无法听到声音的左江小声的问道。

纳苏轻轻地将木塞给塞回了原处,将卷起地蜡染画又放了下来,挡住了墙上的竹筒。

“据那信使所言,何将军好像是投降了湖州军…而且王爷确认何方投降后,非常地愤怒,听那声音更多的倒像是害怕。”奥木土司小声的说道。

“何方出卖了蜀王,沧水之战已经注定我们南诏与蜀军的败局,现在何方还有什么可以出卖蜀王的?”纳苏土司不解的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四人离开墙角,走到这间竹楼内大厅侧的一间小一点的屋里,这间屋里放了几把竹椅,还有一张软榻。四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了下来。

“我觉得蜀王定还有事瞒着我们南诏四部。”德木土司在四人坐下后,第一个开口说道。

“我们四人得尽快想个办法,刚才从竹道中听到了蜀王的意思,估计是想要和湖州军拼了,我们可不能再跟着他拼了,再拼下去,这南蛮四部就全完了。”奥木土司说道。

“其实我们都被他利用了,唉!当时我怎么能信了李淳的话…看来信函上所说的都是真的,岭南王的大军不会来了,大将军王根本就没有死,我们完了…”四个南蛮部落中势力最为强大的金齿部土司左江说道。

听左江之言,纳苏、奥木与德木土司俱是有同感,四人委靡不振的靠在竹椅里,一言不发。每个人都在思考着要怎么才能够保存实力。

过了片刻,纳苏有点后悔的说道:“看来我们是无法回头了,那一次秀山县令上山,他是大将军王的入室弟子,刘县令当时是来安抚茫寨,并说要上奏南唐皇帝,请减免蛮族的苛捐杂税。那天,何方与吕安两人也来了山寨,我当时也是迫于无奈,才下令诛杀刘县令,结果还是让他给逃了。他回到秀山后,杀了郑纵与王吉,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只怕,这寨子真要守不住了,刘县令会不会…”

“现在悔这些都迟了,纳苏老哥。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奥木土司侧着身子偏过头对纳苏小声的说。

“是啊,现在投诚湖州军不知道算不算晚?”左江说道。

纳苏、奥木与德木土司其实心中也有了这样的打算,在沧水一战中,他们便听到了湖州军中精锐骑兵大声喧讲“弃械不杀”现在他们相信在占据有利地势的情况下。这个时候投诚,恐怕把握要大一点。

“左老哥真地想要投诚湖州王?”纳苏问道。

左江土司微微点了点头,纳苏又看向奥木与德木两个土司,两人也表态愿意同进退、共生死,现在南蛮四部的族兵经过沧水大战后。伤亡大半,逃到茫寨的四部族兵仅有不到六千人马。寨中粮草本就不多。加上蜀王的五千残兵,粮草甚至连十天都撑不到,到时候山寨是守不住了。茫山脚下已经被围地铁筒一样,想要突围,那是天方夜谭,现在似乎只剩下投诚湖州军一条路了。

可是四人又都非常明确,要投诚湖州军,那山寨中的蜀王与五千蜀军残部,是最大的绊脚石。蜀王不会允许他们投降,甚至还想拖上南蛮四部的剩余人马与山下的湖州军拼个你死我活。

直到竹楼外一名茫部族兵来报蜀王要见他们地时候。四位土司才从竹楼里密议出来。

四人一起来到了山寨中的大竹楼。竹楼地大门敞开着,湖州军的信使仍然被迫跪在竹杠排成的地板之上。而蜀王李淳已经冷静下来,坐在上首的位置出神的思考着。

纳苏土司与左江土司两人在前,奥木与德木两人在后,进了大厅中。还没有坐下,纳苏便开口问道:“王爷,您这是审问完啦?山下情况如何?”

四人纷纷择了位置坐定。左江土司所坐的位置正面对着跪着的信使。他的目光始终落在信使的脸上……

蜀王没有回答纳苏的问话,而是命令门外站着地两名亲兵道:“来人。将这信使拖出去砍了…”

两名亲卫走了进来,站到湖州军信使身边,准备将他拖出竹楼。

“慢!”左江土司叫停,“王爷,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样做似乎有点…”

“对对对,王爷,还是放了这个信使吧,杀他一个小小地兵卒也无意义。”奥木顺口便说。

蜀王横着双眼扫视了一眼面前坐下的四名土司,声音有些怪调的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属下只是觉得杀一信使,实在是有损王爷的威名。”左江陪着笑脸解释道。

这时候已经被两名亲卫拉了起来的信使鼻子里哼了一声后说道:“来时王爷有了交待,我若是下不了山,湖州军的兄弟们会为我报仇。这茫山可是到处都是树木与竹林,湖州军只要围着山一把大火,这茫山不消多久便会被大火吞没。我死也值了,有蜀王与四位土司作为陪葬,这也够风光了。”

这名送信的湖州王亲卫够机灵,他所说所做,其实都在刘林地安排之下。这火攻一计,全仗于刘林在任秀山令时期第一次来到茫山,那时候便已经对茫寨地地形有所了解。北面是悬崖峭壁,三面均是较陡的坡地,西与群山仅有一道窄山梁连接。现在刘林已经派出三千人马,扼守住那道山梁地咽喉要道,山下要是纵起大火,全是竹子建成的茫寨将付之一炬。

刘林自知此种计谋已经与屠寨没有什么区别,自然不会真的使用这恶毒的方法,真要那样去做,将会伤害多少无辜的鲜活生命。刘林到现在还是一直认为,南蛮反唐的诱因本就是南唐吏制的**与地方官员无度的增加苛捐杂税,而且南蛮四部仅仅是蜀王的一颗棋子罢了。他们追随蜀王造反是有罪,可他们罪不致于要被这大火吞噬全族人的生命。

刘林心中还有一事,他更不愿望看到茫寨中那夜的“月光女孩”也葬身在火海之中。他那夜偷走了“月光女孩”的衣物,借着女装的掩护才得以逃离茫寨,还有令他无法忘记的小竹楼内让人喷血的一幕,和那散发着淡淡馨香的闺阁。

不过蜀王与南蛮四部的土司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湖州军是刘林在指挥,更不会知道刘林心里所想。

“真有此事?”纳苏惊呆了,这茫寨之上仅仅只有六千南蛮四部的族兵与五千蜀王残部,更多的是茫部的平民百姓,与纳苏土司的家人。他不敢相信,湖州军真的会做出这样血腥的杀戮事来。可这名信使说的隐患,都是可以实现的。

本来纳苏与其他三位土司还有突围的打算,可现在想来,突围之后依然无法带走家人与蛮民。他们惧怕湖州军攻寨受阻之后,会屠杀蛮民以泄愤,甚至真的一把火烧了这茫山与大寨。几位土司刚从外面近来,自然知道今日起的正是南风,更有利于湖州军的火攻。

茫山脚下,湖州军中军帅帐之中,刘林与李阳对面而坐在一侧桌旁议事。前两次给蜀军送信,刘林指挥着湖州军打了个大胜仗。而这次,刘林又修一封且冒了李阳之名,派信使给蜀王送了一封信。在李阳脑中,总是期待着刘林能再次旗开得胜。

李阳看过刘林给茫寨中的蜀王李淳的信件,对于刘林所说的,甚至连李阳自己都还不知道。在李阳的眼中,这些都是假的,湖州军至今仍然没有见到岭南王军的一兵一卒,是谁将岭南王军阻挡不能入大理府地?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刘林居然说大将军王仍然活着,同时也透露出了渤海国大军南下入侵大唐?

李阳与刘林两人对面而坐,李阳还是忍不住的问道:“长云,皇叔的事,我听你说过,觉得还有点可能,这渤海入侵与岭南王军受挫两事,是不是你纯粹在恐吓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