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刘林与易楠生便已起床,早早的到了宫门外候着。皇城门之外停放了大大小小的官轿,足有五六十顶,还有些武将由亲卫士兵牵着马。

从这皇城门开始,所有文臣武将均不得在内骑马乘轿,普天之下只有建康王一人有在御前骑马的殊荣。可现在这样的朝会,建康王是参加不了了。

朝中的一二品大员们已经从侧门进入了门厅一边的侍卫卫所里,侍卫卫所里有着暖烘烘的炉子,每天早朝前,也只有这十来个朝中一二品大员有这样的享受。侍卫们挪开了窝,把暖和的位置都让给了几个大人,他们几个一伙的围着,谈着南都城内烟花柳巷中、西湖画舫上的新鲜事。

天麻麻亮,皇城门大开,文官武将们按照品秩排列成四队,为首的四人中,刘林只认识礼部尚书卿居正一人。

四队前排的三十多名文官武将中均着紫色官袍,金玉带。缀在队后的都是些身着绯色官袍的四品以上各署、寺京官。

刘林、易楠生与榜眼傅全有、探花胡讲、恩榜进士勾贵五人被留在了传诏房。

在金峦殿右侧下的传诏房,便能听到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还有太子千岁的声音。刘林听的更为真切。太子自从立储之后,便迁进了太子宫中。难道太子李锐已经开始跟随皇帝学习管理朝堂军国大事?

刘林使用异能听远远取着朝议,无外乎都是朝臣们形势一片大好的歌功颂德。只在听到太监宣读圣旨的时候,刘林才听到了有关建康王的消息。

圣旨上称,建康王因遇刺受重伤,皇帝恩准卸去太尉之职,留在京中静养,以示恩宠。而兵部尚书、骠骑大将军、一等靖国公柳群集,新晋太尉,这可是掌管大唐天下兵马一职,虽然朝中仍无丞相,这一职就相当于丞相了。

柳群集也是朝中老将,以前是驻守襄阳均州一带的骠骑大将军、领兵部右侍郎。两年前才升任兵部尚书。最重要的是,他是当今太子的岳父,皇帝的此旨是有特殊用意的。

对于空缺了四年多的左右二丞相之职,圣旨上仍然没有授人。

太阳已经照亮了整个皇城,阳光在明黄色的殿瓦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传诏的小太监领着新科状元、榜眼、探花与恩榜两名进士上殿,五人并排三叩九拜呼万岁之后,又拜太子储君。

五人俱是不敢抬头,平身后缀于文官队尾而列。

刘林虽然低头,却通过敏锐的异能目光,看到了大殿宝座之上的皇帝面色难看,似乎今日的早朝是硬撑着到现在。而一旁边下首坐着的太子却满面春风,虽然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唯唯诺诺,不敢高声,却能看出他心里的得意。

太子留有淡淡的一字须,体微胖,看起来似乎平易近人,他那一双乌黑的小眼正仔细的打量着朝臣队尾的五名新科进士。

朝堂之上一片安静,只能听到皇帝的轻轻咳嗽声。皇帝身旁的太监总管,忙奉上崭新的巾帕。皇帝将盘中黄帕拎起,捂口吐出咳出的污物,又丢还给太监,太监仔细的端下,如同端着无价之宝般谨慎。

“新科进士们,你们到前面来让朕看看!”皇帝轻声的说着。

皇帝一侧的太监立即上前一部,大声的唱喝:“陛下有旨,新科进士前排跪候。”

五人在皇座前阶下跪成一排,纷纷缓缓的抬起头来,目光仍然低垂。

“大唐能人辈出,朕心甚慰…咳,咳…都是一表人才啊!易楠生可在!”皇帝虽然病弱,却不失威严的问话。

易楠生拱手跪立大声回话:“小臣易楠生叩见吾皇。”

“好,好!朕钦点的一甲第二名傅全有、胡将可在!”

“小臣傅全有叩见吾皇!”

“小臣胡将叩见吾皇!”

皇帝眉头轻皱,指捻花白的胡须道:“胡将,你这名字不好,胡将与胡讲同音,有了功名,为大唐尽忠可不能胡讲,朕给你改改。就叫胡适之吧!”

“微臣胡适之谢皇上赐名!”胡适之立即跪伏谢恩。

皇帝轻挥手,口中说着:“罢了,罢了,平身吧!你们两个就是恩榜进士了?”

刘林与勾贵俱称是,皇帝没有话再问他们,两人随易楠生他们退回了文臣队列的最后面。

退朝前,太监宣读了圣旨,新科进士第一二三名,都留在了文院做文院学士,官正六品下。刘林和勾贵则交由吏部与其它进士科及第的新晋进士一起派任。

刘林心中冰凉,这次入朝可是一点实际意义也没有,还是放在吏部决定授任补缺。这吏部尚书可是勾贵的父亲勾程啊,看来自己是肯定捞不到好差事,说不定还会被委向老少边穷地区。

恭送走被太子亲自搀扶的皇帝,刘林随着退朝的队伍走出大殿,他一点精神也没有。散朝时,官员们便没有上朝时排的那样整齐了。

御道两侧的石板路上散乱的三三两两的走着文臣武将,一甲前三名甚至无人问津,倒有十来个朝臣围着勾程和勾贵纷纷道喜,有的甚至是身着紫衣金玉带的一二品大员。

易楠生与胡适之、傅全有看着勾贵那得意的嘴脸,俱是没好气,与刘林一道低头闷闷缓行。

刘林敏锐的鼻子似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香,这样的味道很熟悉,在健康乡试的时候,他便闻到过这种独物的馨香。这股香淡淡柔柔,可以肯定这是女儿的体香,却不似惜然身上散发出的气味。

刘林不由自主的扭头向四周张望,“她在这里?”

“长云兄,你在找什么?”易楠生发现刘林走走停停便问。

“呃,没什么…走吧。”

没走几步,刘林便找到了那香味的来源,约五十步开外的一个宫门外,他隐隐可以看到那淡绿色纱绫衣角,那肯定是她了!

刘林驻足向那宫门望去,宫门前站着四名佩刀的侍卫,门侧还有八名太监和八名宫女。此时,那宫门的墙边已经露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头,那深深的刘海掩映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眼波中溢出无限的愁怨。

那人也发现刘林在看她,忙如受惊的小鹿般缩回墙角,就连那淡绿色的裙角也抽了回去。

她来了,她来看自己了,就算她在这皇宫中来偷偷的看自己,身边也跟着这么多人看护着她。刘林知道,皇帝是极少会召见恩榜的进士的,而这一次他被召见,会不会是通过她的请求,才准他进宫。为的就是在这里让她偷偷的瞧一眼?

刘林的心中揪痛,这可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感觉到了一股爱的滋味,可她却是自己万万不能爱、不敢爱的人。

刘林摇了摇了头,自言自语:“仁立面前,相对无言!相对无言…”

叹罢,刘林快步追上易楠生,出皇城门的时候,刘林忍不住回头,却再也没有看到那淡绿色的飞扬裙角,可鼻息中依然残留着那淡淡的馨香。刘林伸手捂着怀中的那一方破帕,心下自问,“这一缕残香,能让我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