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李泰究竟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约我去茶馆才能说。虽然心下觉得不妥,但是思虑再三,我还是去了。

当我赶到城东茶馆时,李泰已经到了。他站在窗前,负手而立。在他身后的桌案上,还有半杯没有喝完的茶。

他听到脚步声,回过身,说道:“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自从六年前一别,这是我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他。他瘦了许多,脸上仍旧带着过去那种惯有的温的笑意,只是已经多了许多沧桑。

我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吗?”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我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靠窗的位置,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道:“也没有什么好或是不好的,在封地的日子,很是自在安闲。”

我问:“准备什么时候离开长安?”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明天就走。”

“这么快?”

“父皇早就有旨意,不许我回长安。若不是父皇驾崩,我也不会回来。现在丧仪已经结束,我也该回封地了。”

李泰说得云淡风轻,看来他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我问道:“你约我来这里,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摇摇头,说道:“我并没有什么话,只是想见一见你。而今,我已经不知道能对你说什么话了。当初是我辜负了你,如今见你和三哥这么幸福,我总算可以稍作安慰了。”

以前的李泰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他能这样想,我的心里舒服了许多,说道:“其实你并不算辜负我,你只是在我和权势之间做出了你自己的选择。”

他看着我,说道:“我曾经以为你会是我琴瑟和鸣的淑女,却不想你对于我而言,一直都是在水一方的伊人,我从来不曾靠近过。”

和李泰聊了近一个时辰,最后他站起身,说:“天色不早了,你该回去了。也不知道这次一别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史料记载,李泰于永徽三年死于郧乡。若是史料属实,今生恐怕是无缘再见了。

想到这里,我跑上去抱住他,含着泪在他耳边说道:“你要保重。”

他愣了愣,然后抬起手拍了拍我的后背,说道:“你也要保重。”

我强自压下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放开手,看也不敢看他,转身欲走。不想却在转身的时候见李恪正站在楼梯处看着我们。这个房间就在楼梯口,上楼的客人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李恪的表情告诉我,我刚在和李泰抱在一起的情景他全部都看到了。

“殿下!”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误会什么,上前拉住他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心里却在思忖着该怎么对他解释。

李恪大力地甩开我的手,力量之大若不是我的身后有一扇门,我恐怕会被他甩出五米不止。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当初我和李泰被人陷害,衣衫不整的躺在一张**他都选择了相信我,为什么现在他会生这么大的气?

我还来不及反应,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回到府中,他不在,直至深夜,他仍是没有回来。

我一夜未眠,第二天,沈洛交给我一个锦盒,说是李恪让他转交给我的。我没有问他为什么李恪不自己交给我,打开锦盒,里面是一纸休书,和城外一处庄子的房契,以及千亩良田的地契。

我声音颤地问沈洛,“他这是什么意思?”

沈洛说道:“殿下让我送王妃去庄上。”

我扬了扬手上的休书,问道:“他为什么不亲自交给我?”

“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好一个“此后各自婚假”,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么决绝。他怎么可以这样?我不过是抱了一下李泰,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对我下了死刑。

不,这不是我认识的李恪,我的殿下他不会这样对我的。

沈洛说道:“属下不知。请王妃打点一下,属下送王妃出城。

我抬起头,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来,对沈洛说道:“让他自己来见我,否则,我是不会离开。”

“这……”沈洛为难的看着我。

我别过头,说道:“你去吧,他不来,我不会走。”

沈洛离开,我看着李恪亲笔的休书,如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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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李恪终于出现了。他冷着脸看着我,说道:“沈洛你想见我。”

他的表情好语气都是那么的疏离,我有一种错觉,难道这么多年的夫妻情深不过是我的一场梦吗?但是我又很清楚不是。

我手里拿着休书,问道:“为什么?”

他看着我,目光中带着嘲讽,“还用问我为什么吗?既然你那么喜欢四弟,那我就成全你们好了。”

我急切的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和魏王什么也没有。”

他反问道:“误会?我误会什么了?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我后退一步,咬了咬唇,说道:“你说过你会相信我的。”

“经过昨天的事情,我已经没有办法

法再相信你了。”他指了指我放在桌子上的房契和地契,说道:“这个庄子和这些田地是我送给你的,这些足够你安稳的过好以后的生活了。”

我定定的看着他,问道:“你是认真的吗?”

他别过头,说道:“我不需要一个不忠的妻子。”

王福走进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李恪,一副有话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的样子。

李恪问道:“什么事?”

王福这才说道:“殿下,翩然姑娘到了。”

李恪笑着说道:“带她去自己的房间吧,告诉她我一会儿就去看她。”

我皱眉问道:“翩然是谁?”

他看了看我,背过身,面向门外,说道:“她会是吴王府未来的女主人。”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无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忘了哭,忘了伤心,忘了反应。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尽管我曾经对李恪的感情有太多的不确信,可是自从嫁给他之后,我就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移情别恋。

呆坐了好一会儿,我走出房门,问了王福那个翩然在哪儿。

王福说翩然姑娘在花园。我于是向花园走去,老远就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走近了,才现她正在花丛间捉蝴蝶。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啊,一个青春灵动的女孩儿在姹紫嫣红中追逐着纷飞的彩蝶,时而欢笑,时而蹙眉,她的笑声是清澈而明快的。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人比花娇。

李恪站在花园的一角,他并没有现我的存在,因为他的视线,始终都集中在那个叫做翩然的女孩儿身上。

回到房间,沈洛正在门外等我,见我回来,走到我身边,叫道:“王妃。”

我停下脚步,说道:“带我去庄子上吧。”

沈洛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王妃收拾一下东西,属下明日再送王妃吧。”

“不用了,就今晚吧,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好像这里到处都是女孩儿轻快的笑声,而那样的声音,却是心口的刺。

我并不想要李恪送给我的庄子和田地,可是他在休书中说得很清楚,我们分开后,他会每月派人送仁儿和玮儿去庄子上见我。但是如果我不住在其他的地方,他为了两个孩子的安全,不会允许他们去见我。

做了母亲才知道,所谓的尊严,骄傲,在和孩子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为了我的仁儿和玮儿,我只能接受李恪送给我的庄子。

李恪在长安城外的庄子不止一个,但是这一个是最大的,景色最好的。一进庄子,就闻到了大片的向日葵的的清香。只是,现在的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欣赏这些风景了。

经过接连几天的无眠,我看着镜子中那个憔悴的自己,就连我都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不过是他有了新欢而已,我至于如此的和自己过不去吗?

只是,许多话,说着很容易,做着太难,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

农庄的院子里有许多的梅花,于是我便将这个庄子取名为梅园。看着满目的梨树,我不由想起那个冬天,和李恪站在漫山的红梅之中。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遥远得我都已经记不真切。

高阳来看我,刚坐下,就皱着眉问:“慕雪,你和三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酸涩的一笑,说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他?”

高阳无奈的说道:“他若是肯说才怪。”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你们不是一直都很好的吗?这是怎么了?怎么闹得这么厉害。”

我说道:“这件事,我不想再说了,你也别再问了。”

高阳叹声道:“我以前是那么羡慕你们,真没有想到你们竟然会弄成这样。这次的确是三哥太过分了,也许哪天等他气顺了,想明白了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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