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十三年业已走到了尽头,在没有太宗皇帝的贞观二十三年之中,先皇驾崩,新帝继位,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整整大半年的时间,这个庞大帝国的政局悄然完成了过度,大唐帝国也即将度过辉煌的贞观之治,不如永徽元年。

朝中的一班老臣,存世的大多也都已经致仕,硕果仅存的也就是褚遂良这个尚书令了,可谁都看得出来,随着新皇登基,少壮派崛起,真正执掌权柄的,并非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尚书令褚遂良,而是掌握了这个帝国全部军事力量的杜睿。

骤登高位,杜睿也是如履薄冰,好在如今大唐军界新兴起的势力当中,大多都是当初跟随杜睿东征西讨的老部下了,倒也没什么会和杜睿为难,可越是如此,杜睿处在现在这个位置上,越是战战兢兢,权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尤其是杜睿,手中如此大的权柄,身处嫌疑之地,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虽说李承乾对他信任有加,可是却也不敢恃宠而骄,伴君如伴虎,誰知道那块云彩下什么雨。

历史上的长孙无忌一手将李治送上了皇帝的宝座,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落得一个发配岭南,服毒自尽的下场,身世何等凄凉。

杜睿虽然深得李承乾的信任,相互引为挚友,可一朝登基为帝,谁又能保证两人的朋友关系会一直维持下去,誰知道什么时候杜睿违逆了李承乾的意思,会惹祸上身。

后世的大宋朝,郑恩和宋太祖赵匡胤年轻的时候,食则同桌,寝则同床,这关系够铁了吧,宋太祖杯酒释兵权,满朝的大将军一个个都回家抱孩子去了,唯独这个郑恩依然官居极品,掌握着大宋朝将近一半的军事力量,这等恩遇在大宋朝可是绝无仅有的,可是就因为一点儿小错,还不是照样被砍了脑袋,最后还上演了一出“打龙袍”的闹剧。

当然这倒也不是说,李承乾登基为帝之后,对待杜睿的态度变了,事实上,李承乾也始终感念着杜睿当年的相助之恩,在守孝期满,第一次正式的大朝之上,颁布的第一道圣旨就是赐给了杜睿一份丹书铁券,上面写的明白,除谋逆大罪之外,杜睿所犯任何罪责一律赦免,实习罔替,永不相负。

免死铁券在大唐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当初高祖李渊登基,重赏太原首义之臣,就曾给太宗,裴寂,刘文静类似的待遇,君臣相约,免死罪两次,可是结果怎么样呢?

刘文静不过是酒醉之后,发了几句牢骚,不满高祖宠信裴寂,说了句要杀死裴寂这个佞臣的话,结果传到了高祖的耳朵里,当即就掉了脑袋。

所以说,帝王给予的恩赐是应该感恩戴德,可是却也不能完全当真,尤其是不能恃宠而骄,不然的话,下场可是很凄惨的。

杜睿的性格原本就是一片淡然,遇事也不喜与人相争,虽然说如今权柄在握,可却从来不因为一些小事,和人争执,在朝中事事也都征求褚遂良这个尚书令的意见,杜睿谦和恭逊的态度,倒也让此前对杜睿身居高位,有些眼热的朝臣们,安心了许多。

毕竟哪个朝代,哪个君王在位,朝中有杜睿这么一个几乎可以不受约束的大臣在,都不是件让人放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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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太极殿旁的暖阁之内,等候着上朝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在闭目养神,等候着内监传旨召唤。

如今天色不过六更天,外面还没有大亮,要是算上他们在家中洗漱,路上耽搁的话,这些大臣们约莫都是五更天就出门了,难怪后世有人曾写过一首诗,专门就是送给这些帝国精英的,其中还不乏调侃:铁甲将军夜渡关,朝臣待漏五更寒。山寺日高僧未起,算来名利不如闲。

说的就是,披着铁甲的将军夜里渡过关口,上朝的臣子在严寒的五更天起早,他们为了功名,起早赶黑,实在辛苦。而红日高照,不图功名的山寺僧人还酣睡未起,享受着无限的清闲之乐,由此可见,追求名利还不如求闲。

这首诗的作者本就是淡泊名利,认为为了追逐功名而忧患忙碌实在不值,主张抛弃功名思想,追求清静无为,忘却人世喧嚣,抛却人际烦恼。

杜睿当初对于名利看的也十分淡然,要不然前世他也不会身负惊世的才华,可是却甘愿过着清苦逍遥的日子。

即便是今生,他同样对名利二字,看的十分随意,即便是认识了李承乾之后,他也没想过要入朝为官,名标青史什么的,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愿意做一个在后面摇扇子的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总好过像现在这样,顶风冒雪,起早贪黑的要好。

外面白雪皑皑,暖阁之内却是温暖如春,杜睿是最耐不得寒的,此前找不到优质的煤矿,也就没把后世的暖气鼓捣出来,如今漠北已然被平定,在杜睿的指点下几处大型煤矿也被发掘出来,从倭岛上抓捕的那些个奴隶,自然是胜任这份工作最合适的人选了。

杜睿发明的暖气虽然简易,但是供给现在的人取暖,却是再合适不过了,在给自家和皇宫安装了一套之后,长安城内的达官显贵,还有那些商贾巨富自然也争相效仿,倒是让杜家商会又大赚了一笔。

暖阁的厚厚的门帘被人挑开,杜睿微微睁开了眼睛,见进来的是褚遂良,这位老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可精神依然矍铄,自打李承乾登基以来,时时刻刻都不敢懈怠,杜睿还时不时的偷个懒,褚遂良却是牢记太宗的托孤之重,对待国事一向兢兢业业。

“褚大人!”杜睿连忙起身躬身行礼。

褚遂良对杜睿也很有好感,他也知道自己的年岁大了,恐怕在朝堂上辅佐君王的时间所剩不多,如果他退下来的话,接班的定然就是杜睿,因此对杜睿也是颇多期待。

“杜大人来得早!”

杜睿等褚遂良坐下之后,才在一旁陪坐,两人说着些闲话,等着上朝的时间,一旁的许敬宗看着两人一团和气的模样,心中也是暗暗腹诽,他是个名利心极重的人,如今虽然已经担着工部尚书的位子,可是却已然不肯满足,总想着再向前一步,可是在他往上爬的路上,却当着杜睿和褚遂良这么两尊大神,最让他郁闷的是,这两人居然在朝堂之上,丝毫不争,让他想要做些挑拨离间的勾当都无处下手。

时候不长,内监侯义过来传旨:“百官上朝!”

王德年岁大了,自请到昭陵给太宗守墓,李承乾念他多年忠心勤勉,倒也不愿让他再劳累了,原本想着给王德些恩赏,让他返乡,然王德却说什么都不肯,向李承乾辞别之后,就收拾行礼,去了昭陵。

杜睿和褚遂良带着百官躬身行礼,而后排班站好,列队朝着太极殿而去。

李承乾自打登基以来,也是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的携带,原本太宗贞观朝后期,已经改成了三日一小朝,每月一大朝,可如今李承乾登基,又改成了每日一小朝,七日一大朝的惯例。

进了太极殿,文武百官分立两厢,文臣以褚遂良为首,武将以杜睿为先,随着侯义一声:“圣上驾到!”

百官连忙跪迎:“臣等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承乾稳坐龙椅,伸手虚扶了一下,道:“众爱卿平身,赐座!”

如今朝堂之上的规矩也改了,原本朝臣们都是站着和皇帝讨论国事,但是自打李承乾登基以来,因为体恤朝臣们辛苦,特意在太极殿和麟德殿上设立了座椅,和朝臣坐论国事,此举更是得到了朝臣的极大拥护,也让李承乾的威望上了一层楼。

“谢万岁!”

朝臣们谢恩毕,纷纷落座,杜睿看着李承乾面色郑重的端坐在龙椅之上,心中也是欣慰不已,如今李承乾登位也将近一年的时间了,在经过了最早有些手忙脚乱的适应期之后,也逐渐进入了角色,虽说他的才能照比文武兼备,英明神武的太宗要差上不少,但如今大唐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太宗给他留下的底子深厚,再加上有杜睿,褚遂良等一班能臣辅佐,大唐依然以飞快的速度发展着,壮大着。

李承乾也逐渐的适应了这个君临天下的新角色,身上的威势越来越重,所有人都相信,当贞观这个象征着华夏辉煌的年号结束历史使命之后,进入永徽朝,大唐将会更加辉煌。

“众卿有何本章!?”

褚遂良第一个起身,躬身道:“启禀圣上,进来大雪连天,长安左近一些州县百姓深受其苦,民居多有垮塌,其他州县也有一样的高级文书送来,还请圣上定夺!”

李承乾点点头,道:“让百姓受苦,这是朕的罪过,众位爱卿看看,该如何解决此事!”

杜睿起身道:“圣上可拟旨,让各地守军负责清除积雪,再让各地州县官员设立粥场,再将受灾百姓转移到别处暂时居住,度过雪灾!”

杜睿这般说,也是参考了前世共和国的解放军,每次百姓遭遇天灾,都是解放军第一个伸出援手,帮着百姓度过灾害,一来可以锻炼军队的应变能力,各地将领的组织能力,也可以加强军队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可是杜睿刚一说完,许敬宗便反对道:“杜大人此言谬也,大唐各地守军职责乃是拱卫疆土,岂能让将士们做这等事,辛苦不说,更是浪费钱粮,得不偿失,圣上!依臣之见,不如让各地官员组织人手处理此事变好,何必劳烦驻军,臣恐军士生怨!”

杜睿道:“许大人说让军士救灾是得不偿失,那本官倒要问问,大唐军人的职责何在?”

许敬宗道:“自然是守土安民!”

杜睿点点头道:“好!既然职责所在便是守土安民,如今民既不安,大唐将士们却坐视不理,岂不荒谬!”

李承乾也是深以为然,道:“好!此事便依着杜爱卿所言行事,褚爱卿,你即可拟旨,将圣旨发往受雪灾的各个州城府县,责令当地官员组织守军清除积雪,安抚百姓,如今天气严寒,万万不可使一人因雪灾冻饿而死,否则严惩不贷!”

褚遂良连忙领旨:“臣领旨,待天下百姓谢圣上天恩!”

李承乾这个皇帝虽然才能比不上太宗,然他宽仁厚德的性子,做这个守成之主,显然更加合适,自登基以来,也有朝臣为了迎合李承乾,建议重新大明宫,拓展宫室,以彰显皇室的威仪,可李承乾却因为那些工程所耗钱粮太多,连着拒绝了几次,后来总算是答应小规模的拓展一下,却又因为负责施工的官员强拆民居,被李承乾发现之后,不但工程作罢,还将犯事的官员加以严惩,从那以后,便再没有人敢提起此事了。

李承乾道:“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百姓受苦,便是朕这个皇帝做得不好,还望众卿自勉,勤于政事,使天下万民共享安乐。”

“臣等紧记圣上教诲!”

许敬宗一边说着场面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杜睿,满心的愤恨,此前他在朝堂之上就多次反驳杜睿的建议,可是却没有一次能占据上风,往往杜睿几句话就能驳斥得他哑口无言,他自问也是个才思敏捷的角色,可是和杜睿相比,他那所谓的才思敏捷确实不够看。

接着杜睿又说了些兵部总结出来了,各地守军这一年来所耗钱粮,年底所需恩赏的名目,李承乾也是一应照准。

杜睿退下之后,户部,刑部也开始做年终总结,最让杜睿欣慰的是,随着大唐的高速发展,各地行政机构不断加强,官员考评工作的顺利进行,社会的稳定程度也是大大加强了,全年被判处死刑的案例居然只有21例,照比太宗在位之时,死刑最少的贞观15年,还少了8例。

最后礼部尚书高季辅出班言道:“圣上,周边左近各国朝贺使臣业已到了长安,都被安排在了鸿胪寺,这是各国使臣上呈国书,还请圣上御览。”

侯义连忙下了御阶,将各国的国书呈到了李承乾的御案之上,李承乾简单的翻看了一下,无非就是那些小国歌功颂德的文章,祈求个太平而已,毕竟现在的大唐帝国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让那些小国日子过得战战兢兢,身边站着这么一个庞大帝国,便是谁也不会过得安稳。

那些小国奉上的国礼自然有礼部接着,反正都是些土特产,和一些金珠宝贝,没什么新意,李承乾也懒得去理会,吏部自然会按照那些东西的价值,回赠国礼。

现在的大唐在杜睿的建议下,可不讲究那些表面文章,不会像以往那样,别人送来一根稻草,就成千上万的给予回礼,白白做个冤大头。

同时,如今大唐也不接受任何国家称番的请求,以前有的那些个属国,也随着刘仁轨兵临琉球,琉球王主动献土归降,全都并入了大唐的国土之内。

大唐现在一边宣称着和天下万国平等交往,一边也在磨砺着刀枪,随时准备将大唐的国土再拓展一番,要是接受了那些小国称番的请求,将来动起刀枪了,自然也就从道义上落了下乘。

李承乾看着,突然目光一凛,将一份国书拍在了御案之上,怒道:“真真岂有此理!”

见李承乾突然发怒,众臣也是一片凛然,谁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个倒霉的国王言辞之间将这个好脾气的大唐帝国皇帝陛下个惹恼了。

杜睿和褚遂良对视了一眼,还是杜睿起身道:“圣上!此刻动怒,不知所为何事!?”

李承乾面色阴沉,怒气不息,对着侯义示意了一下,侯义连忙捧着那份国书下了御阶,递给了杜睿,杜睿看过之后,也是面色一怔,又将国书交给了褚遂良。

褚遂良看过之后,又遍阅群臣,这下朝臣们才知道,为何好脾气的李承乾,都会如此恼怒。

一个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外邦国主,居然生了狗胆,向李承乾这个大唐皇帝的嫡亲妹妹晋阳公主李明达求婚来了。

谁不知道李承乾对这些个弟弟妹妹一向回护的很,特别是李泰,李治两个嫡亲的弟弟做了谋逆之事,一个圈禁而死,一个发配倭州之后,还在世的城阳公主,晋阳公主,新城公主,濮阳公主就成了李承乾的心头肉。

特别是晋阳公主李明达,太宗在世的时候,就备受宠爱,李承乾继位之后,也是恩遇有加,以至于都养成了晋阳公主说一不二的性格,连婚事都耽搁了下来,现在一个老邦菜居然敢像大唐明珠求婚,真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