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煮豆燃豆萁,豆又何曾真在釜中泣过?

一路奔波,李治的面è有些红润,眼神却不乏凌厉之眉头紧锁,似乎早已下了一个困难的决定。Www!QUAbEn-XIAoShUo!cOM

“爷,已经到了。”

狗腿子保镖归海一刀还是喜欢如此喊李治的,他总觉得和别人一起叫陛下,不能突出自己心腹的地位荣耀,也不如这样亲近,但也懂分寸,知道只是此时此刻才行,日后该如何还得依旧。

李治今日穿了一身简单的青è衣袍,眉目疏朗,面è平静走跳下马就向那圈地极大的辕走去。

金陵大营坐落在高坡之上,由十八个同心圆相互串联成一个大的椭圆组成,虽然人数只有几万人,但是人多地少,这大营占地广阔,气势依旧称得上磅礴。李治一路步行,沿途没有一个人阻拦,迅速散开,中军牛角号声苍茫激越的响起,先行的裴行俭已经把李治的到来提前告知,整个金陵大营全体动员,严密防范。

半晌之后,李治在归海一刀陪同下来到中军大帐之中,只见一袭大红è的蜀锦官衣的王方翼已经带着上百名大小武将校尉跪在地上,头也没抬的朗声说道:“属下王方翼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路上眉头紧锁的李治突然就笑了,上前两步,一把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笑骂道:“兔崽子,起来吧,甚么时候在朕面前也油滑起来了,长进不少啊。”

王方翼不过痴长李治六岁而已,和长相却相差极大,一看就不是一个爹妈生的,不如李治眉清也不如李治目秀,皮肤倒是健康的古铜,健康的都发黑发亮了,身材高大伟岸,一身肆意张扬的阳刚气和汗味,关西大汉的基因很正常的在他身上表现,不过那两条眉却很细,似柳叶,镶在那张国字型脸上隐隐的竟有几分nv儿气,只有那一双眼睛jīng明的转着,一看就是个外粗内里如狐的好牲口。

“嘿嘿,”王方翼呵呵一笑,心里有几分得意,不是每个人都能得皇帝这么相待的,慷慨的激昂道:“陛下一路辛苦,臣已令人备下了佳肴美酒,还请陛下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李治点了点头,当先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扯了扯王方翼的衣服,撇着嘴神情有点古怪道:“蜀锦?还红è的?今年是你的本命年?怎么裹得跟一个红包一样。”

“陛下,王方翼一脸苦涩,很委屈的说道:“这已经是我最好的一件衣服了,就怕您说俺整天穿盔甲,寒碜,翻箱倒柜的就找出这么一件,臣现在穿身上还感觉痒,止不住就想挠挠,看来,臣这辈子就是带兵打仗的命。”

“哈哈……”李治少见的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回头对归海一刀说道:“看到没有,所谓的蹬鼻子上脸这句话,就是为他这样的人量身打造的,朕还没吃他一口饭菜喝一口茶,这不就想向朕请战了,想打仗比想nv人还厉害。”

归海一刀嘿嘿一声,对着王方翼也是一乐,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几年不见,这么嚣张,小心让爷抄了你的家,扒了你的坟,让孔颖达好好收拾你,用那只老鼠。”

李治笑而不语,王方翼倒是很神奇的脸è一白,哭笑不语,没敢吱声,童年时有过心里yīn影。

当年裴行俭、萧陵、王方翼、李敬业大的大小的小,不知何故都被李世民看似无意的打发去给李治伴读,那时候用大臣的子弟陪读在大唐不知何时蔚然成风,譬如杜如晦之子杜荷就曾是魏王李泰的陪读,臣子想拉近和皇族的距离,皇族亦然,算是一双赢的友好默契,所以一般王爷身边的陪读都是一些大世家的嫡子或者是有培养前途的好料子,也只作寻常,只是人数多了点。

温良谦恭让,小时候的王方翼无疑就是后一类好好学生,人孝顺老实到有点木讷,当时一起就学的还有长安城其他显贵的子嗣,其中甚至有不少nv孩子,诸如李治萧陵李敬业这流的牲口,之所以一天离不开nv人都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而与之相反的李治,那绝对是该天雷滚滚的,和好孩子完全搭不上边,否则也不会拿下闻名长安小萝莉界的萧淑然,任谁一看都得赞上一句:“这孩子有灵气,这么小就知道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做坏事,失败了还懂拉更多的人背黑锅,法不责众,最后再让皇后娘娘出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培养做大哥的潜质。”

一套程序熟练的走下来,哪怕都是一帮根正苗红谁也不服谁的太子.党极品小正太,李治也迅速确定了核心地位,风光一时无两。

一帮小孩混在一起能有啥好事,没有好事,全是坏事。其中就有一个段子是关于李治和王方翼的,值得一提。

主要罪魁祸首人——李大官人;

悲凉的背黑锅人——小正太王方翼,现在的王大将军;

帮凶:一只老鼠,已经憋死了;

原告、被害人、法官、检察官、行刑者都是同一个人,孔颖达老夫子,一个勤劳浇灌祖国未来上位者的优秀贵族教师。

事情是这样的,首先那是一个夏天,太阳一如既往的毒辣……

学堂里其实是有不少国公爷家的nv儿,这nv孩子一多,蜜饯之类甜嘴小吃就多,于是老鼠也就多了。某日大家眼睁睁的看着一只老鼠飞进了课堂,在书桌上欢乐的翻滚摇摆,当着一群变态牲口自娱自乐还玩的这么开心,这胆子可不是了天嘛。

整天无所事事的小李同学当时正搂着小萝莉萧淑然探讨人体胜利结构的无穷奥秘,一见这情况,正是英雄救美彰显男人气概的时候,二话不说一声吼,跳上课桌上当仁不让的担当起指挥领导这个艰巨任务,大呼小叫的指点江山,讲解围堵老鼠的大战略大战术,让小萝莉萧淑然两只眼睛都成红心了,只觉得男朋友越看越好看,贼有气质了。

另一边准确接受到老大意图的萧陵、裴行俭、王方翼,飞速关抄家伙,四书五经、胭脂水粉的漫天舞,对这个胆大包天的不速之客围追堵截,轰轰烈烈的大扫就这么动员开了。除了在现场不合时宜犯花痴的萧淑然,其他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一个个也不清真的假的,全跳着脚,嗷嗷叫,一脸柔弱可怜,却形同泼妇……

不一会儿,老鼠成功的陷入了广大人民群众的战争中,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被后来居上的王方翼雷霆一击,一脚剁死,踩成饼,还使劲的柔腻两脚,嘎吱嘎吱的,鲜血四溅,死状极其惨烈,萧陵、李敬业、裴行俭们在旁忍不住大叫过瘾,上前一把推开王方翼,每个人都上前也碾上一脚,场景血腥的无以复加。

等一群小流氓轮流俺个子高低排队轮完了那只倒了血霉的老鼠后,再散开时,地上只隐约看见一团模糊的血团。萧淑然第一眼就受不了,晕乎的倒在李治温暖的怀抱里,周围那些仿佛穿越到2012的小姐闺秀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个个尖叫,声音化成滚滚波涛涛不绝于耳,甚为恐怖。

不过真人总是不露相的,善良的王方翼走过来,口里念着阿弥陀佛,上前拎起那只它爹妈都不认识的老鼠的尾巴,就想出去,随便找一个水井把它丢下去,水葬。

记得当时从李治身边走过的时候,王方翼满怀悲天悯人的表情盯着被他踩死的小老鼠,口里如此念叨着:“唉,可惜啊可惜,要是每天都有这样几只可爱的校老鼠就好了,没事就踩踩,老鼠叫,她们也叫,这么多nv人,多让人奋啊……回去一定要托梦给你爹娘兄弟姐妹,没事常来串串

一句话,让李治差点拍案而起,绝了!

老鼠被扔进了水井,请清凉的,也算有个好下场,故事本来到此可以划上逗号了,可惜伟大的园丁孔颖达老夫子的到来,彻底将故事的严重引爆到了最高级别——休克。

孔颖达是孔夫子的后人,地位崇高,可大日天烈阳似火的还要端正礼仪,高冠宽衣的,也实在热的不行了。到了学堂,看李治、萧陵们已经端正坐好,课堂纪律一片良好,知道是那守在学堂不远处的归海一刀又通风报信了,孔颖达也不是迂腐不通情理之人,只当作没看见。

恰巧看见学堂前的柳树下有一口水井,他就想先洗个脸喝点凉水,再上课。

于是,悲剧发生了,孔颖达卷起袖子,将木桶丢进水井里打了点水,就提了上来。

远处的课堂更安静了,只有若有若无的呼吸,所有的人都趴在窗户上,男男nvnv挤在一块,紧张的注视着这一切,没有一个人出声,没有一个人眨眼,生怕惊醒了孔老夫子,那可就没好戏看了,放学后,铁定会被李治、萧淑然、李敬业、萧陵、裴行俭一流堵住,海扁群殴的,理由是:背叛组织,杀无赦。

也许那一刻孔颖达人品值降到了人生最低,也许那只无辜的老鼠想要向正直的孔夫子申冤,也许水葬并不舒服,小老鼠还是觉得土葬适合它,也许……

总之,孔颖达无巧不巧的打上来的那通水里正漂浮着小老鼠被害的尸体,天气太热,老眼昏花下孔颖达看都不看一头埋进去,咕噜噜喝个痛快,于是经过这么长的描述,悲剧彻底酿成了。

“谁,是谁。”

涨红的脸皮,发紫发黑,跟食物中毒一样;须发皆张,猛张飞;目次yù裂,咬牙切齿。李治已经很难描述当时孔颖达一张张不停变换的脸谱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刻孔颖达完成了一个超越,完全超过了老爹李世民发飙的气场,一代孔子的后人,彻底暴走。

面对从未见过的如此霸气的孔夫子,整个班级更安静了,等孔颖达又叫了一遍:‘谁谁谁……”的时候,终于王方翼站起来,委屈的道:“夫子,它是自己跳下去的,不是我踩死丢进去的,你应该去找它爹娘。”

他拎着那只死老鼠,走到王方翼面前,十分变态的哈哈大笑,笑声一分恍惚九分悲凉,记得当时孔颖达的笑容很怪,确切一点可以用一个成语概括——怒极而笑,神情yīn冷的可以用一个历史人物概括——魏公公。

面对盛怒,王方翼继续发挥优等生的优良品格,恭敬的喊了一声:“夫子好!”然后哀悯的看了那只老鼠,同情的低下头,哀叹一声:“夫子还是放下那只已经登了西天极乐的可怜老鼠吧,让它安心的去吧,生前再大的恩怨,都烟消云散了不是。”

坐在前面的李治,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坐在最后一排的王方翼,他突然觉得这个沉默寡言的王方翼是个可造之才,自己不应该认为他是七宗之人就刻意远离,能当着已经变身“魏公公”的孔夫子面前,还敢如此淡定的嚣张,李治自认看走了眼,原来这哥们和自己是一路人,都是牲口。

还没有花白的胡子抖,孔夫子转过头对已经轰然大笑闹成一团的课堂,笑眯眯的道:“你们声音小一点,王方翼的话,夫子刚才没听清楚。”

狗改不了吃屎,萧陵火上浇油,随口就来了那么一句荤话:“夫子,慢慢你就习惯了。”

王方翼看不过去了,尊师的他,上前大加斥责起来:“萧陵,你动作小一点,不要闹出这么大动静。你让坐在你前面的小姐屁股坐的姿势放正,不就不会撞到你了。”

也许是一点点紧张,话说的有点快,本来想说撞到萧陵的桌子,结果露了桌子两个字,于是,天旋地转,再也承受不住新生代纨绔接连无情打击的孔颖达,大叫一声,就晕倒休克过去了。

这之后,全班所有人都极想忍住笑,结果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在一片和谐的笑声中,把孔颖达抬到了太医院。

而王方翼的结局,比较戏剧化,被开除学籍回家自己念去了,理由也光明正大:不尊师长。

一时引为长安笑谈,至今长久不衰,又被提起。

再后来,红透半边天的王方翼被家族抓回去调教了,等李治再见到王方翼已经是六年之后了,此时的王方翼,少了以往的闷ā致命格了,变得无趣许多,却也稳重踏实干练太多了,于他还有家族甚至国家来说,无疑是件不错的事,于李治来说,稍稍遗憾,曾经的稚嫩,都在一一抛却,连贱价甩卖都谈不上,直接仍大街了,现在他们的关系是君臣。

其实变得人又何止他。

君臣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进了中帐,中帐之内准备了丰盛的佳肴美食,大块大碗酒,延续着大唐军人一贯的风格,豪气。

李治也不谈正事,发小之jiā见面,说些小时候的丑事,追忆一下当年还美如花的nv同窗,咋现在光“如花”却把最重要的美丢了,而以前拖着鼻涕的丑小鸭,现在求亲的世家子弟都挑花了眼,最后又例行的唏嘘了一下人生,道世事无常,王方翼倒是说了一个大实话,说没想到未来的皇帝会是陛下,李治笑问,你以为是谁,王方翼面线犹豫了一下,才道可能是最有可能是魏王殿下,然后是吴王恪。

李治点点头,没有生气,就开始吃饭,边吃边岔开话题,说了一路下江南遇到的趣事。李治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就连归海一刀将他救了刺杀自己的刺客鱼玄机的事情,当笑话说出来也没有生气。

吃完饭之后,归海一刀识趣的退了下去,李治和王方翼一起坐了下来,令亲卫警戒,五十米范围内禁止任何人走进,也只有归海一刀在外肃立守卫,这之后,两人的面è再无半点嬉笑之王方翼一撩衣衫下摆,铿锵跪伏在地,面è激动的低声道:“陛下,你可算是来了,臣等的太久了。”

李治蹲下身子将他扶起,面容有难得的柔和之嘴角温软,眼神沉静的说道:“方翼,朕也等的有点久了,其实原本会等的更久的。”

“当年还是晋王的陛下,亲自寻上来为方翼求情,要不然方翼非嫡子,这辈子怕是再难有出头之日,如今上为君,下为臣,但有事,为臣者誓死相报。”王方翼桃花眼通红,水雾盈盈。

“是啊,一晃眼,我们已经长成大人了,再不是学堂中的顽童了,”李治笑道:“朕昔年请父皇破格升迁你,让你练兵,听锦衣卫报,已经可以称得上jīng兵二字,朕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可堪一用?”

王方翼腼腆的笑了一下,哪里有半分江南新锐少壮派铁面将军的样子,像是一个害羞的伪娘,不好意思的说道:“甚么jīng兵,不过是外面的人胡叫的,可比不上陛下那九千天下第一的龙骑军。”

“不一样不一样的,”李治连连挥手,“龙骑军全身是河东边防军,是李靖李师选出来偷袭突厥王庭的jīng锐中的jīng锐,实打实的王牌,不少人其实都是能做将军的,不是朕的功劳,说你的。”

深吸一口气,王方翼面è沉静的自信道:“方翼在陛下面前不敢虚言,若我我来指挥,三万人我能对阵十万人以下任何非我大唐的军队。他们是一群虎狼,只是现在吃饱了,等饿了,放出去,就有人知道金陵兵不输关中勇士了。”

“好啦,起来,”李治笑道:“不过问你个情况,戏言而已。”说罢,就将王方翼拉起来,两人在一方茶座上相对坐下,王方翼手脚利落的烹茶煮水,一会清新的茶香就飘满了整间大帐,虽是武夫,可也是实打实出身七宗的五姓子。

“陛下,”王方翼笑容古怪,眼睛亮亮的问道:“我那表妹没跟来?前阵子我听说灼华嫁给了陛下,当时就觉得……”

“是替朕感到悲凉?方翼,你多久没见到灼华了,她其实是个好nv人,将来会做个最好的贤妻良母的,最好的,朕看得出来。”

“是是是,那最好了。”

王方翼一愣,实在很难相信那个名扬七宗惹不起的王灼华扮起贤妻良母时的样子。看了看周围,王方翼问出了今天最想问的话:“陛下,不知有甚么吩咐微臣的吗?”

李治起身,缓缓走向大帐中挂在角落里的地图,地图不详细,只简简单单标记了城市、知名的山川而已,慵懒的低声道:“宝刀再利,若不杀人,岂不可惜。”

王方翼直起身子道:“陛下,请吩咐,微臣提头来见。”

李治的嘴角有稍许凝滞,报出了一个名字。

“李恪。吴王?”

哪怕以王方翼明晰如镜的心境依然忍不住愣怔当场,他终于知道陛下为甚么估计重重,私下里密探了,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一失足哪怕英明如先皇也成了人生最大的败笔。

李治不说话,王方翼也不敢打破沉默。

“需要多少人能拿下吴王,信报估计,他有一万私军,明面上的。”李治突然睁开眼睛,随意的问,但是明显,已经做了选择。

茶道造诣非凡的王方翼又泡了一壶茶,这一次是全满,泡的不好,王方翼静静凝视着茶叶在杯中翻滚,在沉浮之间慢慢舒展开来,最终徐徐沉入杯底,而茶汤显现出清澈碧绿,宛如一湾秋水,王方翼没有动它,只是轻轻感叹:“臣的茶艺是父亲亲手所授,当时颇为奇怪,这些一般都是请夫子的,后来等学会泡茶后才明白,父亲只是想告诉微臣茶须倒七分满,留得三分是余地也是人情,斩杀吴王,不难,难得是陛下可能要背上一世骂名。”

“放心,方翼,不用担心朕,世人以成败论英雄,况且,古来暴毙之人又不缺一个吴王,不是吗?”李治伸展了一下手臂,懒洋洋的,可面è却从未有过的冷酷。

“把他带到我这儿来,事态到他必须截止,不能让范围扩大,有条命在能不死最好,伤了残了凑合,唯独不能死,他一死朕的好多计划就麻烦了。”

王方翼苦笑着点点头,打仗最难受的就是不能往死里打,这一限制,自己就多了太多的顾及,现在也不能如先前信心十足了。

“方翼,兵者能杀人也能自杀,为甚么祖宗们那么崇尚儒将,因为儒将雅心,行道,修身知进退,而不是一味的只懂得用兵,暴力只能摧毁,而很多时候摧毁一个人一个势力不需要暴力的,也许有时候只是一个人一个可以经得起掂量让人百口莫辩的借口,就可以代天下民心大势行诛杀大计,这种东西你现在还不具有,但朕有了,它的名字叫‘政治’。”

李治走过来把玩着桌上十分满的茶杯,露出一个和李世民如同一个模子的笑意,“茶其实是可以比喻官场的,酒也可以,你不真正的去品,是不知道原来清澈见底的酒烈的让人眼泪直流,而略显浑浊已经变了颜è的茶,却是可以清新回味无穷的,一个好的皇帝,历来都不是最能治国最能打仗的,而是最能用人的,可以打仗能不打仗最好,内斗不值得骄傲的。”

“臣明白,臣做不到,可臣会做到的。”王方翼也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兵者,凶器也,臣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凶器历来是藏在刀鞘里,于合适的时机惊鸿一现,一刀致命,那才是真正的凶器,所以历来上古能传下干将莫邪鱼肠湛卢,却少有充满霸气直来直往大开大合的刀。”

“正解,咱汉人历来都讲究谋略头脑的,像那些西域小国的君主,每逢打仗居然冲在最前面,看似英勇,实则愚蠢的让敌人乐的前仰后合,朕听说我们曾经和他们jiā战过,还被鄙视过,说当时端坐在后阵的李世绩狡猾胆小懦夫。”

“陛下所说微臣也听过,所以当他们遇到当时英国公时才发现,己方冲杀在第一线的国王公侯死得特别快,而我大唐的主将们往往都不会第一时间就站到他们面前,来个将将对决,听说其愤愤之情至今都未曾平息。就是不知若是他们如果遇到坐小车的诸葛亮和坐轿子的韦睿这样连马都懒得骑的家伙还输得很惨的话,想必会气得死了千年都不甘心的。  ”

李治笑道:“马到功成,可不要让朕失望。”

“那吴王的…子嗣呢。”王方翼试探的低声道,声音很小,若有若无。

“老祖宗们都怎么做的?效仿先贤吧。”

李治饮完杯中斟了十分满的茶,十分,不留一分余地,喝起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拨开大帐,李治出去了,帐内只留下王方翼一个人,屋内很安静,王方翼安静的看着那杯茶水,一滴不剩,喝的真干净啊。

也许是谋反,也许不是谋反,总之吴王得死,不需要会审,罪名已经有了——造反。

想必到时候百姓们会到处传颂陛下大义灭亲的公正之举吧,可王方翼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陛下杀得可是他血脉相连的哥哥啊,而且已经不是第一个了,他真的还是以前那个陛下吗?王方翼看不透,姑且算所不是吧。

走出大帐的李治,独行在军营里,最后走到一棵大杨树下,秋风刮过,大杨树稀稀的在落叶。

归海一刀按着刀落后三步,跟在身后,静静的没有一点声响,他知道爷在思考,不能打扰。

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两岁、一个个脸è苍白,泪流满面,浑身瑟瑟发抖,就像是眼前这凛冽秋风中几片哆嗦着的落叶,不,不是落叶,落叶是死的,没有感情头脑的,应该说这是匍匐在狼的利爪下的羔羊,是被逮住就要吃掉的几只小鼠,是被从天而降的老鹰突然抓住的一群绒绒般的小jī……

这是当年李世民喝醉后向李治描述的梦,那是他杀大哥、三弟的儿子自己的亲侄子时看到的,像是画一样,深深的印在脑海里,这辈子都没能忘记,总是在不经意间想起,越想忘就出现的越频繁。

第一次,是祖父,以臣弑君,杀杨广幼子杨佑;第二次,是父皇您,杀大哥、三弟,囚祖父,以弟代兄、以臣代君、以子代父,执掌天下权柄。

可你一定想不到,上天这次又拨动了轮回的转盘。只不过,这次,那把带着亲人脏血的屠刀,握在皇帝自己的手里,以君杀臣,天经地义,以弟杀兄,大义灭亲,一切顺理成章,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不是的。

“皇帝都是狗娘养的,这话谁说的,一点也没错。”李治说。

在心里自问自答了数句,李治毫无征兆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沉寂,惊醒了归海一刀。待望去时,秋风还是那么凉凉的萧索,树叶也还是往下轻悠悠的落,李治转过身来面对自己的笑容,也依然是微醉的,一切都很平静,似乎甚么也没发生。

三哥,期待和你再见面的样子。

而此时,还是那间祠堂还是夜黑风高的夜晚,同样有个青年也同样发出这声感慨,“稚奴,这么多年了,三哥做梦都想和你再见一面,这次可不要令三哥失望啊。因为,这回三哥不会再陪你去逛青楼了,也不会再把淑然让给你了。属于三哥的,三哥总得试着去拿回来,不是吗?”

是吗?

不是吗?

是吗?

是的。

李治终究还是李治,萧淑然所爱所选择的也就在于此了:同样的选择,却有着不同的心。

煮豆燃豆萁,豆又何曾真在釜中泣过?R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