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小心翼翼的把敏敏的三千青丝松松挽起，那些即便再小心还是掉落的头发也被他一并塞入了怀中。两人脑中都不约而同的回想起过去二人在梳妆镜前的甜蜜，新婚归宁日在高府的那一个早晨，他们第一次为彼此绾发……
“二哥？这朝代的人们都是向我们这样过夫妻生活的吗？”
“别人怎么过我怎么会清楚？只是小时候曾看过父亲为母亲画眉，你的眉，恩~不用画更好。”
“呵呵！那以后等你会长胡子了，我就天天给你刮胡子怎样？”
“……”
李世民长胡子后，敏敏非抓他来刮胡子的情景……
“为何非得刮了？大哥都已续了胡须，我觉得那样很好。”
“觉得那样更man更有男人味是吧？咦，可是那样看起来多老，多不符合你阳光少年的年纪啊！而且很不卫生。”敏敏嫌弃道。
“何为满，男人味？”李世民奇怪的问。
“就是男子汉的意思。”敏敏解释完就要给他剃胡子，却被他抓住了手。
“对！就是更有男子汉气概，我已经不再是少年了，留着好不好？”
“扑哧！放心！剃了以你如今的气质照样很man,很有男人味，而且会更阳光更神采。”敏敏安慰他，看他还是犹豫着便说，“况我们以前不是说好等你长了胡子我就帮你刮的吗？我可先说明哦，在我有生之年你若不刮胡子我可不要你亲我，像方才那样弄得我痒死了。”
最后李世民只得妥协，刮完后果真就光滑清爽了许多，敏敏抚着他的脸忘情的说道，“恩！现在帅多了，我喜欢！”
“呵！如今刮完了，是不是可以亲你了？”
……
李世民将那支敏敏珍藏了十几二十年不舍得带的白玉簪斜插入了已经挽好的发髻，记忆也回到了敏敏及笄那日早晨，当时李世民在敏敏的发髻中插入了雪脂白玉簪，口中还念念有词道：“云凝青丝白玉笄，笑生百媚弄娇妻。娈姝静女洵美异，夫晓慵起动君心。”
“讨厌！你作的这是什么**词艳诗？”
……
“这个你不用操心，在我心里你不必跟任何人争，我们是夫妻，我只和你做夫妻，你只要记住你永远都是我的妻，要永远呆在我身边，不离不弃，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李世民又从首饰盒中拿出了那朵每次庆典敏敏都会带上的金色牡丹，然后也插入了发髻的正中，他们都清楚的记得那是武德五年的除夕那日李世民送给敏敏的礼物。
“等一下！”李世民拉住敏敏的手，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竟是一朵做工精致而高的金牡丹，薄如翼的花瓣，轻如羽的戴在发髻下，一点都不觉得累赘，却是瞬间衬托了敏敏的高贵，端庄，大气。
“满意了吧？”敏敏笑得一脸幸福。
“嗯！很美！看来我的眼光不错，那次你不让我摘牡丹给你戴，我就想着画了图纸让人定做了这朵牡丹，喜欢吗？”
“像暴发户……”敏敏故意装作一般般的表情打击他：“不过既然是好夫君送的杰作，臣妾勉强接受好了。”
“是么？那还是换别人戴好了，某人长得这么寒碜，确实不适合戴这么高的东西。”李世民说着就要来摘。
“你敢？我把它给卖了换糖给承乾吃。”
“随便你……哼！”李世民一甩袖就要站起来，敏敏赶紧拉住他，扑过去就在他唇上点了一吻，然后逃走。
“母亲，母亲，我也要么么。”
……
窗外忽然下起了磅礴大雨，把二人从回忆中惊醒，大风大雨打在屋瓦和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上发出了很美妙的声音，敏敏看着镜中的自己笑了，李世民却是心情沉重而悲痛，他想也许这会是最后一次他替敏敏绾发了吧！
“我美吗？”敏敏笑问镜中的李世民。
“美！很美！”
“呵呵！这雨声也很美是吧！世民，我们窗边去听雨如何？”
“不是要吃东西吗？”
“我不饿！只是倦乏了，想睡却舍不得睡，你陪我说会话好不？”敏敏顺势躺入了李世民的怀里，她真的是累极了。
李世民一听这话心更是凉透了，眼泪簌簌留下，他感觉他最珍贵的宝贝正一点点的从他身边溜走，但是他即便身为一国之君却无能为力，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只想着不能让她睡，他不能让她睡。
“窗边风大，就在这说吧！我也舍不得你睡，敏敏你别睡了好不好？”李世民哀求着，亲吻着敏敏的唇和眼睛，他真的很害怕，他甚至想再要她一遍又一遍，让她不能睡，让她像刚刚一样激情的盛放在他眼前，让她与他一起漫步云端……
“世民，玄龄跟了你这么久了，一向兢兢业业，谨慎谋略，没什么大错，就让他回到朝中来吧！”
“嗯！我知道！”
“还有长孙家，受外戚的恩泽列位于朝堂，无德而禄，也容易引发灾祸，我还是那句话，不要让外戚专权，这既是为朝廷好也是永保长孙家的方法，就让他们享有朝廷一分荫恩就足够了。”
“好！”
“我……世民，还记得我们曾今的约定吗？”
“什么？”
“我死后不必厚葬，我生前对国家没什么贡献，不要死了还要连累百姓……”
“敏敏……”李世民打断她，他最不喜欢她说死字了。
“听我说完……我们曾约好死后就找座山藏起来将来过神仙眷侣的日子的对吧？我先去那里等你了……所以不必起坟……咳咳咳……不必用棺椁，按礼数需要用陪葬品的话，就用一些瓦木充数即可，我可不想成为守财奴，到时候还得受盗墓贼光顾打搅……咳咳咳……”
“别说了！敏敏，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李世民呜咽难抑的痛哭出声。
“听我说完……让我安心的睡好吗？”敏敏说话声显然已经越来越低弱疲乏，“我仍然希望你能亲君子，远小人，纳忠谏，屏谗慝，省作役，止游畋，那样我在天上也就放心了！”
“不！为什么要撇下我一个人……我也想……”
“不要！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吗？无论我怎样，你都会好好的，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孩子们，还有好多责任，你不能轻易说放弃，我最担心的就是太子承乾，现在孩子们都得拜托给你了，请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这些或病或弱或小的孩子们啊！我死后也不必让他们来见我的遗体，免得徒增悲伤，乱人意志……咳咳咳……”
敏敏说着呼吸已然越来越急促，还是坚持起来在梳妆盒中找到一小罐瓶子交给已然泣不成声的李世民道：“还记得你大病那会我随身带着的这瓶毒药吗？我向天发誓若是你先离开我了，我必誓死相随……”
李世民此刻已经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紧紧的抱着敏敏一个劲的点头表示他记得。
“知道为什么吗？咳咳咳……因为我宁愿用自己的性命交换你的性命，也不愿意只身留下来步吕后的后尘甚至更甚，大唐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一定要振作知道吗？咳咳咳……不哭……”
敏敏说着用尽全身力气抬起手，拂去李世民眼中的一滴泪便又重重的垂了下来，她真的永远睡着了，眼角留下了最后一滴清泪，那是不舍之泪……
“敏敏……不！不要……不要睡！我还有话要和你说……敏敏……求你……快醒来……我还有话要说啊！”李世民后悔又心痛的哭着，不停的摇着怀中人儿的身躯，他遗憾他还没向她要求来世，他听说缘定来生的约定是要在死前立下的誓言才能在来世找到对方，奈何他刚刚却真的觉得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难道他们就这样永远错过了吗？他们就这样结束了……
哎！月有阴晴圆缺时，人在旦夕祸福间，恩爱夫妻难偕老，哀乐人生事不全。前世恩，今生缘，缘起缘灭一念间，恩情已报，缘已尽，最怕的是缘尽情未了执迷不悟恋红尘。巫山半路惊残梦，镜花水月缘尽空，天愁人怨魂消去，月缺花残心冷清好梦易醒，易醒是好梦，留不住转眼成云烟……
“母后！”听到立正殿内不同寻常的哭声，李承乾终于被允许进入了大殿，然而他最爱的母亲却已经故去，正是因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他才匆匆从东宫赶过来，果然还是出事了，他的浑身还在滴着雨水，此刻已经分不清是水还是泪，脸色苍白的吓人……
“皇后娘娘薨……”内侍官响亮的报丧声一声传一声的透过大雨传遍了整个后宫，丧钟敲响，贞观十年六月二十一日，大唐长孙皇后薨，隘号德长孙皇后，享年三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