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们在大德殿上争论不休的时候,李丹悄悄离开了突厥寺。

西海满怀憧憬到了中土,但形势变幻莫测,仅仅过了两个月,她又要折返大漠了,李丹担心她情绪不好,特意想了一番劝慰的话,谁知西海一晚上都很兴奋,迫不及待着要回家,李丹欣慰之余颇有些伤感,她是大漠上的神,天山是她的家,她的根,远嫁中土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两人缠绵缱绻,情意绵绵,难舍难分,但天很快就亮了。

李丹把她送到了城外。

“快点来天山。”西海的笑容里带着几丝苦涩和不舍,“我等你。”

“假如……”李丹迟疑着,小声说道,“假如我失败了,孤身一人,你会把我留在身边吗?”

“当然了,你到了那种山穷水尽的地步,除了我,這世上还有谁愿意收留你?”西海娇笑道,“你是男人嘞,男人要有男人的气魄,不要這样没信心嘛。去年你不过是敦煌的一个小戍卒,但今天呢?今天你已经是大周国的大冢宰了。命运之神非常眷顾你,你不要辜负了她,相信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李丹微笑点头,“就算命运之神离我而去,我还有不离不弃的西海之神。”

西海笑靥如花,偎在李丹的怀里恋恋不舍,“快点来天山娶我,要快哦。”

二月三十,太子登基称帝。

同日,大赦天下。

天子下旨。遣使急赴山东大齐。做最后一次幹旋努力。又遣使南下江左,和长沙王陈叔坚的信使、昭武摄政王的特使一起,同赴建康。商讨新盟约。

雅璇要离开长安了,临行前到魏国公府拜别老夫人。老夫人设家宴饯行,李丹深夜赶到,把雅璇接到了自己地府邸。雅璇曲意逢迎,缠绵**,几度**后犹自兴奋。抱着李丹说个不停。

“江南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李丹好奇地问道,“你到了长安后,一直很忧郁,怎么突然变了,像换了个人似地?离开我让你感到很快乐,是吗?”

雅璇娇嗔而笑,凑在他耳边说道:“我的命运因你而改变,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有时间我要去一趟少林寺,感谢僧稠大师,如果没有他地指点,我怎会神奇般地遇上你?”

李丹抚摸着她柔嫩细腻的娇躯。耳中回响着她动人的话音,脑海里不禁想起大漠上的那些往事。心有感概,半天没说话。

“我们斛律家正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灭族的噩运就在眼前,我要去拯救他们。”雅璇那空明而略带嘶哑地声音里隐含着几丝惶恐,“崔季舒的预言是真的,只不过他的道行差了一点,斛律家走到今天,就算没有我出现,好运也到头了。”

“怎么?西海在梦里看到了什么?”李丹听出了雅璇的意思,大齐朝堂上的争斗并没有因为這场大战而停止,相反,它更加激烈了,而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斛律光随即成为众矢之的。今日斛律光在大齐地地位,很像当年的侯景。当年山东除了高欢,没人可以镇制侯景,所以高欢一死,他的儿子必杀侯景。现在也是這样,段韶一死,老一辈的六镇悍将中再也没人可以抗衡斛律光,所以大齐国主高纬只有乖乖听话,他尚没有足够实力镇制斛律光。假如此次律光赢得了西征地胜利,灭了大周,声望势必如日中天,大齐皇帝和他的高氏国祚随即面临一次重大生存危机。

“西海是不是在梦里看到了什么,江南才如此坚决,不惜动用山东地所有力量拯救你的家人?”李丹看到雅璇沉吟不语,又追问了一句。江南虽然对中土比较熟悉,但还没有熟悉到可以一眼看清局势本质找到解决问题要害的地步。這次她主动提出挑起大齐朝堂之争,然后祸及斛律光,动摇大齐军心,帮助大周击败大齐人,显然是命中大齐要害的致命一击,但以她对大齐朝堂的了解来看,应该不会马上想到此策,肯定还有什么其它原因给了她提示,尤其她在此计尚未实施之前,就部署营救之策,足见她对此计成功有十足的把握。

“不是,你想到哪去了?”雅璇笑道,“西海心里只有你,她做梦也是和你有关,怎么会梦到我父亲?听江南姐姐说,大齐国主和一帮佞媚之臣要杀我父亲,她估计斛律家要出事了。這些年,姐姐和我们家关系不错,這件事她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都要出手相救,所以……”

“高纬为什么要杀你父亲?你姐姐不是皇后吗?杀了你父亲,谁帮高纬守江山?”李丹诧异地问道。

“這有什么稀奇?宇文和他两个皇帝哥哥还不是一样,都想杀了宇文护。”雅璇叹道,“朝堂之上,哪有亲情?”

李丹笑笑。朝堂之上,的确太血腥了,這种地方待久了,是人都会变成畜生。不过高纬要杀律光,這倒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或许這一仗真有可能打赢,虽然不是在战场上击败斛律光,但只要能打赢,也无所谓了。“你说给我听听,高纬为什么杀你父亲?”

“這两个月里,大齐朝堂上发生了很多事,姐姐冒充我和我阿爸联系,知道了很多秘密,另外大齐的粟特人手眼通天,其中有个叫何永康是大齐第一富豪,他用钱买了个王爵,不但和大齐权贵们称兄道弟,和后宫的太后、皇后、嫔妃们也有密切关系。他告诉姐姐,祖珽之所以能出任尚书左仆射,得益于国主高纬的乳母陆令萱的举荐。”

“這个陆令萱在后宫权势倾天,尤其从胡太后私通沙门被高纬当场抓住幽禁冷宫后,她更是以太后自居。为所欲为。祖珽为了上位。极尽献媚之能事,说陆令萱是女中雄杰,自女娲以来未曾见过。而陆令萱也盛赞祖珽,说他是大齐的国宝,国师。”

“新年后,祖珽召集了一帮大臣,上书国主,要国主尊陆

太后。我父亲嗤之以鼻。说陆令萱是叛逆骆超之妻掖庭成为国主之乳母,她有什么资格成为太后?我父亲在朝堂之上,把祖珽骂得狗血淋头,并要国主把祖珽這个卑鄙无耻的汉狗赶出朝堂。国主踌躇不决,我父亲仗着自己是国丈,把国主又骂了一顿。国主无奈,承认自己处置不当。我父亲考虑到马上要西征。朝堂需要稳定,随即也没有再纠缠。”

“陆令萱、祖珽等人怒不可遏,对我父亲恨之入骨,陆令萱地儿子穆提婆甚至公开扬言。要报复我父亲。上个月穆提婆娶妾,何永康也有幸参加了。穆提婆喝多了,在筵席上说他本来看中了斛律家地女儿,还派人去提亲,结果被我父亲拒绝了,还被我父亲辱骂了一顿,为此他怀恨在心,说再过几个月,一定要砍了我父亲的脑袋,杀了我全家,把我家的女人全部配为官妓,让她们饱受凌辱。”

“虽然這是穆提婆酒醉之言,但何永康上了心,频繁走访后宫,多次见到了国主、陆令萱和祖珽等人,据他察言观色,国主已经动了杀机,而祖珽、穆提婆、高阿那胘等人已经联手合作,這些汉人和六镇鲜卑后代都想扳倒斛律光,攫取大齐权柄,可惜地是,我父亲一心国事,根本不知道斛律家危机四伏,危在旦夕了。”

李丹沉默良久,大手在雅璇的酥胸上轻轻揉动着,脑子里猜想着江南在這件事大做文章,有多大的成功把握。

“此次西征,事关重大,高纬和祖珽等人即使想对付你父亲,也会等到西征结束后。”李丹皱眉问道,“你觉得呢?”

“如果這一仗打败了,我父亲必死无疑。”雅璇说道,“這是杀我父亲的最好借口,所以他们积极支持我父亲西征,不是为了打赢這一仗,也不是为了一统中土北方,而是为了夺回权柄,为了杀我父亲,你懂了吗?”

“但是,你父亲一旦西征,手握几十万大军,打败的可能微乎其微。”李丹一想到律光在战场上纵马驰骋的雄姿,心里就有些发寒,自己真地被他打怕了,“你还记得和士开是怎么死的吗?去年你父亲撤军后,带着大军回到城,琅琊王高俨随即发动了兵变,把和士开杀了。”

“和士开主掌大齐权柄也有五六年了,和胡太后的关系非常亲密,高俨凭什么敢杀他?因为有山东五姓七家的支持吗?山东五姓七家手里没有军队,即使支持也非常有限,所以高俨敢杀和士开,关键还是因为你父亲的指使。你父亲为了高纬的江山,要诛杀奸佞,他借刀杀人,先利用高俨杀了和士开,然后又把高俨和他的一帮亲信手下,还有京畿大军,全部抹掉了。高纬当然心领神会,他难道不知道你父亲的心思?”

“你父亲太厉害了,陆令萱和祖珽之流根本不能和和士开、高俨相提并论,他既然能一次性解决了和士开和高俨,难道还畏惧陆令萱和祖珽?”

“我觉得他要西征,一个目地是攻击大周,还有一个目的是杀奸侫。你想想,你父亲大军在手,随便哪一天火气上来了,带着一万铁骑杀回京城,陆令萱、祖珽和他们那一帮佞媚之臣,还有活路吗?”

李丹摇摇头,说道:“所以,我觉得江南太过谨慎了,她成功的可能不大。”

“你眼里还有国主的存在吗?”雅璇问道。

“我……”李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雅璇地意思,真正要杀斛律光的是高纬,這才是问题地要害所在。从斛律光這个角度来说,他是为了国主,为了大齐的江山,但从国主高纬的角度来说,斛律光是飞扬跋扈,骄恣枉法,为所欲为。這种人想杀谁就杀谁,等到哪一天他要杀国主了,要篡僭了,他还不是一样眼睛都不眨,举刀就砍,试问那个国主喜欢這样的大臣?就算他是自己的岳丈,是国之柱石。是举世无双地悍将。高纬也要把他杀了,永绝后患。

“我父亲走到今天這一步,是他自己地原因。如果他不是山东第一悍将,而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勋贵子弟,他或许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雅璇叹了一口气,搂住李丹的脖子,脸贴着脸,小声说道。“如果你打赢了我父亲,你在大周也会慢慢走上我父亲地路,你会成为大周国主势必诛杀的对象。”

李丹心里一凉,半天说不出话。

当年宇文护诛杀赵贵、独孤信、侯莫陈崇,何尝不是因为如此?如果魏国公李弼不是死的早,或许也会遭此噩运。江山、国祚、权柄,這些才是决定功臣名将生死的东西。

“雅璇,這次你父亲肯定还能赢。這世上没人可以击败你父亲。”李丹安慰道。

“赢了之后呢?就算他杀了陆令萱和祖珽,那将来呢?将来高纬不杀他了?为了防备高纬杀他,他要像宇文护一样弑君吗?”雅璇苦笑道,“看看宇文护。他一生中杀了三位皇帝,但最后呢?最后他还不是被逼自杀了?你以为他的家族可以逃脱噩运吗?不会。等到這一仗打完,大周国主和他的那些仇人们,会把他地家族杀得一干二净。”雅璇凄苦长叹,“我父亲和我的家族终究难逃一死,所以,江南姐姐说得对,我要去山东,我要做好一切准备,随时把我的家人救出来。這是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

李丹无语,只是紧紧搂着她,觉得人活在世上,真的很累很累。

“我不在了,西海也不在了,你怎么办?”雅璇忽然笑吟吟地问道。

“什么怎么办?”李丹笑道,“我要上战场,和你父亲对决沙场。”

“你是大冢宰,就算上战场,也不会像过去一样冲锋陷阵了。”雅璇压低声音说道,“江南姐姐还在长安,你不经常去看看……”

“胡扯什么?”李丹大笑,“记得早点回来,否则我亲自去城把你抓回来。”

三月初一,先帝灵柩送入皇陵。

初二日,宇文护灵柩也被送进皇陵安葬。

同日,从洛京、河阳前线送来急报,大齐军队已经到达边境,各路大军正在集结当中,大战已经临近。

大冢宰李丹奏请天子,紧急扩军,全国佛图户全部转为兵户,這样可新增十万兵户。州郡兵即刻扩建,征募对象延伸到均田户。最迟到本月底,大周可扩军十五万,其中十万府兵,五万州郡兵。

天子准奏,诏令各地总管、刺史即刻督办。

下午,天子下旨,大冢宰李丹领都督中外诸军事,总领大周兵事,统率大周兵马,迎战各路敌军。

李丹奏请,大司马宇文宪为左路行军元帅,到河阳战场御敌,各军总管和州、晋州刺史受其节制。国公韦孝宽为右路行军元帅,到洛京战场指挥作战,各军总管和中州、熊州刺史受其节制。

都督中外诸军事府建行辕于同州,统一指挥河阳、洛京两个战场。

太傅窦炽、太师尉迟迥、大司徒李晖坐镇长安,负责军队和粮草辎重的征调。

天子准奏。

当夜,李丹回到魏国公府,向老夫人辞别。

此次除了李晖,李家有七个儿子、四个孙子上战场。远在敦煌的李雄已经被急调回京,一个多月后,他将统率新军,赶赴洛京战场。

老夫人很激动,几次落泪,但這种事在她几十年的生活中司空见惯,她地情绪很快平静下来,嘱咐儿孙们奋勇杀敌,不要给李家丢脸。李家儿孙躬身领命,然后陪着老夫人说说话,聊聊家常。打了战场上,说死也就死了,死了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老夫人了。谈话的内容很自然就转到了這次大战上,几个兄弟们意见相左,随即争论起来。

李丹成为大周宰辅,不但没有给李家带来荣耀,反而给李家罩上了一层阴霾。李家兄弟曾为李丹是否继任大冢宰一事有过激烈争论,大哥李曜是强烈反对者之一,因为這一仗没有任何胜算,败了,李家也就完了。這种险实在不值得冒。二哥李晖和四哥李纶却不以为然。两人认为此仗即使打败了,李家也依旧机会掌控权柄,因为李丹的背后还有突厥人。

如今阿史那西海急赴天山求援。昭武山摄政王以身犯险留在了长安。对昭武江南来说,下這个决定可不是一件小事,這个决定不但关系到丝路利益,更关系到突厥人的利益,尤其西突厥可汗室点密正在西征,這个决定一旦出现错误。势必给室点密地西征造成重大损失,這个责任昭武摄政王无法承担,只能以命相抵,這将给昭武九国带来无法估量地损失,所以,昭武江南能做出這个决定,愿意倾尽全力帮助大周,其实也是一件不可思议地事。她之所以這么做。最大的原因可能就是她相信李丹,愿意把自己地命交给李丹,除了這个原因,别无解释。

李丹坐在老夫人身边沉默不语。面显愧色。一直以来,江南在自己的心目中都是高高在上的人。他从来没有为江南想过,他认为江南這么做就是为了丝路,为了利益,为了钱财,直到這一刻,听到李晖和李纶的话,他才霍然惊醒,自己太自私了,只想着自己,而没有想到江南的处境。

此时此刻,时间就是一切,为了争取时间,江南毅然做出了决定,她這个决定某种程度上是在威胁室点密,你要按我说的做,无论如何要打赢這一仗,否则就无法维持中土地分裂局面。中土一旦实现了南北对峙,而突厥人却陷入了分裂,突厥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大漠将重演柔然汗国败亡的一幕。但室点密或许能接受南北对峙的局面,因为今天的突厥汗国非常强大,疆域非常辽阔,当年的柔然汗国无法和它相提并论。室点密要西征,大齐统一中土北方后暂时也不会和突厥人打起来,丝路还能维持畅通,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在西征结束后调整策略,所以江南的這个决定其实相当冒险,一旦失败,她只能自杀献罪,然后室点密才有可能和大齐人重归旧好。

怪不得宇文宪和代北人突然放弃了对大冢宰地争夺,原来他们根本没有选择。江南要帮助大周,利益是重要,但私人感情也很重要,如果没有李丹,江南可以到大齐去,获得同样丰厚的回报,因为大齐人若得到了室点密的承诺,真正意义上实现东西夹攻,大周肯定亡国。

李丹决定再去一趟昭武山,好好谢谢江南,真心诚意地感谢她。

儿孙们的争论让老夫人非常不高兴,家族利益固然重要,但家族利益建立在大周国地利益上,大周国都没有了,哪来的家族利益?你们都要支持老幺,帮助他打赢這一仗,否则不要回家来见我。

离开魏国公府地时候,已经快近子时了。

李丹很犹豫,江南這几天很劳累,是不是还要去打扰她?想了很久,他还是回到了大冢宰府。

高颎、苏威、王韶、元岩、李彻、冯恕、杨素、赵松等大臣和两府僚佐都在等他,许多事情急待他拍板决定。

李丹看到案几上堆积如山的文卷,感觉头很痛。过去跟在梁山公后面的时候,自己除了做侍卫,还要帮助梁山公处理军政事务,常常忙得团团转,相反觉得梁山公就很轻松,他只要做出决定就行了。现在他才知道,這个决定太难做了,还不如做个僚佐随从,即使忙一点,但不需要承担责任,要轻松很多。僚佐只要做完老自己份内的事,就可以美美地睡上一觉,而做决定者,即使做出了决定,还是寝食不安,辗转难眠,根本没有安稳觉可睡。

高颎、苏威這些人都是大周才俊,提出的建议很多,往往献出上中下三策,每策都有详细的利弊得失,看得人头晕脑胀,反而无所适从。

要处理的

多,李丹根本没有时间仔细看策议,权衡得失,所以到策议都是先问一句,你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献策者一般都有自己的最佳选择,所以照例都要解释一下,然后李丹就直接翻看最佳建议,随即两个字解决问题,“准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处理批阅文卷,但心里总是不安,脑海里常常想起江南。刚才还是应该去一趟。现在魂不守舍的反而做不好事。明天上午就要离京了,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如果总是为這件事感到愧疚不安。心里会觉得很不舒服。

“我有一件要紧事去办。”李丹站了起来,“這些事情你们自己处理吧,你们地意见就是我地意见。”

“秦公何时回来?”高颎急忙问道。

李丹犹豫了一下,“丑时吧……或者……你们不要等我了,我明天早上直接去皇宫。”

李丹急步走出屋子,苏威和杨素都跟在后面。“你们两个还有什么事?”李丹问道。杨素看看苏威。苏威挥了一下手,示意杨素先说。

“秦公,我父亲已经病逝了,我应该承袭爵位……”杨素脸显愤色,“我连番上奏,但一直没有回音,听说朝中有人认为我父亲临阵投降,应该降罪削爵。岂有此理。我父亲坚守定阳城一个多月……”

“我知道,這件事我已经奏请陛下了,很快就有消息。”李丹停下脚步,郑重说道。“临贞公杨敷勇猛善战,功勋显赫。几句闲言碎语岂能抹杀他的功绩?你放心,這件事我会处理好,马上就有消息。”

杨素感激不已,要大礼拜谢。李丹赶忙把他拉住了。

“我要上战场。”杨素恳求道,“秦公,给我一支军队,我要为父亲报仇雪恨。”

“你真的要去?”李丹问道。杨敷有两个儿子,另外一个儿子杨约小时候因为受伤不能生育,所以李丹有些犹豫。

杨素再拜。“好,好……”李丹说道,“依你,你去国公帐下吧。”杨素大喜,拜谢而去。

“怀道公有何要事?”

苏威捋须而笑,四下看看,然后小声说道:“司马要见你,你是否有时间……”

“在哪?”李丹急忙问道。這两天自己一直找她,但芳踪渺渺,找不到人了。

“我把她安置在书房里。”苏威伸手相请,“她已经等你两个时辰了。”

司马画雨一身白衫,蓝色腰带,三绺长须,正坐在书案后秉烛看书。看到李丹进来,淡淡地扫了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冷笑,“做了大冢宰了,马上不一样了,见你一面好难啊。”

李丹坐到她对面,上下打量了几眼,然后笑道,“我最讨厌女人穿男人衣服,而且脸上还挂着一个狐狸尾巴。”

“你说什么?”司马画雨把手上地书猛地砸进李丹的怀里,“谁脸上挂着狐狸尾巴?”

“下次再看你带着狐狸尾巴,我马上把你打回原形。”李丹大笑道。

司马画雨恼怒不已,愤然问道:“严达真人是不是你杀的?你是不是要灭口?”

“我?”李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我为什么要杀他?如果我要灭口,那要杀多少人?我是不是连白马堂的弟兄也一起杀了?”

“宇文护最后疯狂屠杀,是不是你的主意?是不是你在背后出谋画策?”

“你胡说什么?”李丹矢口否认,“那时我在云阳宫,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真的?”司马画雨将信将疑。

“当然了。”李丹笑道,“你要相信我,我现在也是天骄地人了。当初你说过,只要我杀了宇文护,我就可以承继淳于公的那块汉字玉璧,成为天骄的人。”

司马画雨摇摇头,“当初我也说过,你要阻止宇文护实施禁绝佛道两教之策,但你没有阻止他。”

“现在只是限制佛道两教,并没有禁绝,我做到了。”李丹说道,“告诉我,天骄是谁?天骄既然志在重建汉祚,那今天就应该帮助我击败大齐人。”

司马画雨沉吟不语,良久说道,“我要回去了。大周形势的发展超出了天骄当初的预料,我也没有完成天骄交待的事情,所以……”

李丹凝神望着她,等着她说完。

“那个故事……”司马画雨犹豫了半天,然后小声说道,“那个木兰的故事,我能听你亲自说一遍吗?”

“你在這里等我两个时辰,就是为了离开大周之前,听我讲一个故事?”李丹有些失望,他本希望得到天骄的帮助,但事与愿违。

“是地?”司马画雨点点头,“另外,我想再看看那块凤凰玉璧。”

李丹伸手从怀里掏出凤凰璧,“就是這个吗?”

司马画雨伸手接过,脸显喜色,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两下,突然问道:“可以借我一段时间吗?”

李丹心里一动,毫不犹豫地说道:“你喜欢就拿去,我送你了。它和你身上那块本是一个整体,分开来不好,就象兄弟一样,从小分开,天各一方,也是人间惨事。”

司马画雨看看他,忽然笑道,“你倒很大方,随随便便就送人了,你知道那位西土的摄政王对這块玉璧有多么宝贝吗?她恨不得把玉璧融进自己的身体。对了,這块玉璧怎么在你身上?你们吵架了?”

李丹心里倏然一阵颤栗,原来她喜欢我,這是真的?

“你们一定吵架了。”司马画雨看着李丹地表情,立时得意地笑起来,“我一直想不通,那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会喜欢你這么个无耻地刺客?是不是她让你滚蛋了?”

“你懂什么?”李丹瞪着她,不满地说道:“还有什么事?没事我送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