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一缕火光自千里碑林中悄然闪过。WWw,QuanBeN-XiaoShuo,cOM

苦禅寺一老一少两个和尚相对而坐,火光之中,硕大头颅越发的光芒四射。

”师傅,当真要等到月黑风高大半夜才离开?”

小和尚笑眯眯的看着老和尚,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烤鸡,放在柴火之上轮换着烤起来。短暂片刻就有香气四射,诱人不已。

老和尚并没有被徒弟烤鸡的逆天举动所惊,神情一如既往的古井不波,淡淡的点了点头一指烤鸡道:“糊了。”

小和尚立刻加紧转动手中木棍,咧嘴一笑说不打紧,徒弟别的不会这手艺熟练的紧。

老和尚习以为然一般点头看着火光中烤鸡发呆。

小和尚打趺而坐神情自若,似乎不习惯这荒寒苦涩的千里碑林,哼了几句不成曲调依旧不亦乐乎。

火光跳动,将老和尚身后不远的斑驳石碑映衬的有几分模糊而神秘。

小和尚心头一动笑呵呵的对着老和尚道:“师傅,这墓也太寒酸,就留了两个字,还不知道谁留的。等师傅死了以后,徒弟我一定会给师傅留名留姓好让后人瞻仰瞩目。”

老和尚头一抬,雷打不动破天荒头一回流露一丝兴趣:留什么?

小和尚一手烤鸡一手摸头当真深深一思考,认真严肃说留下‘苦禅寺一代神僧不动明王圆通大师之墓’,天下第一弟子杀生和尚携苦禅寺三千僧众留。

老和尚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石碑,眼眸中似乎有笑意流露,接着摇了摇头阿弥陀佛一句说了句‘低调,出家人圆寂后不留名’。

小和尚闻言点头蹙眉认真想了想说要换一个?

老和尚只是点头不语。

小和尚一手托腮双眸落在烤鸡之上,灵光一闪猛然站起说要不就叫‘师傅的墓’?

老和尚神情似乎依旧不变叹了一声说太落魄。

小和尚仰头看天一点头思来想去豁然眯起双眼促狭的盯着老和尚说那就叫‘天下第一师傅的墓’?

声音刚落老和尚古井一般的目光随着火光跳了跳,身子不懂光头连续点了三下说好。

小和尚眉开眼笑接着哎哟一声说鸡熟了,接着迅速将烤鸡从火焰之上抽回,放在嘴边吹了小半晌,恭敬放在一块硕大树叶上。

烤鸡色泽鲜美香味四溢。

老和尚和小和尚不动声色各自挪了挪屁股凑近烤鸡胖,同时单掌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接着又同时伸手一扯,各自扯了块鸡腿。

小和尚速度极快眨眼间消灭一只鸡腿目光一转落在胸脯之上。

老和尚动作不慢跟着出手。

一老一少争食一只鸡。

小和尚一抹嘴回味无穷,接着转头看了看老和尚一眼道:“师傅,方丈大师说出家人要断去俗念,斩断三情六欲要六根清净。山上从来不许吃肉,我们这样做不是违背了佛法大义?”

老和尚神色不变说心中有佛那里都是佛,吃的鸡肉心中想着的是佛那就是佛,口中念叨佛嘴里想吃鸡肉又不吃才违背了佛法大义。

小和尚舌头一舔嘴角油渍笑着说精辟?佛经上有言,当年祖师爷舍身喂鹰救了鹰,这会我们吃了烤鸡也是看它毫无精神一心寻死顺手帮了一个忙,确实无罪。

老和尚一点头,问了句‘带了’?

小和尚立刻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牛皮袋。

老和尚难得的路出一丝笑容接过牛皮袋,拔开瓶塞顿时酒香四溢。

一口正宗东南‘剑人春’下肚,暖流四起暖心暖肺。剑人春柔中带刚,绵中藏针,看似口味极佳,实则算是东南第一烈酒又称三步倒,和塞北荒外‘火中烧’一南一北遥遥对峙,非功法深厚修为超群一口之后三步之内必醉无疑,喝了再多更会伤及经脉,以他十转入了七转的佛法修为也不敢喝太多。

当年谨慎苦修闭口禅十年不说一句话只为追求无上佛道的自己只和石碑上那位坐下来四目相交半柱香,便放弃大禅开口说话喝酒吃肉好不痛快。

自己号称不动明王摸不得,好大头颅也唯有那人敢笑嘻嘻摸一下敲一下说好硬,天下人摸不得的头颅甚至自己也舍不得碰一下的头,也心甘情愿给姓张的摸让姓张的敲。

可说‘佛在心中不忌口,道法自然妙无穷’的时候还潇洒指点江山谈天说地,怎么一声招呼不打就那么干脆的离开了?

这些年辛辛苦苦领悟的佛法,又和谁说去?

一口酒劲上来,面色通红。

古井不波得了个不动明王称号的老和尚陡然面朝斑驳石碑,嚎啕大哭。

······

扬州城,武道联盟府,后院。

亭榭阁楼廊檐九曲十八弯,有各色花草遍布一地。后院有假山喷泉,数十丈碧波缭绕活水涌动,水月亭茕然独立在碧波之中,若一株青莲傲然对月。

水月亭中,一人温火煮茶。

茶香四溢让人忍不住鼻际一阵翕动。

双眉上翘不怒自威修了佛门金刚诀的青袍男子正是夏问天。

夏问天身后,脸庞瘦削若刀刻,桃花眸子泛秋水的文天阙躬身而立神情自若。

夏问天身前,一名秃顶长须老头身披一件淡雅太极大褂,酒槽鼻随着茶香耸动,一对小眸子若有精光闪动紧紧盯着那一缕火光。

“,你像来是对天武会谈不闻不问,怎么这一次千里迢迢赶来,难不成就是为了夏某桌上这一壶清茶?”

夏问天看似怒目金刚威武不凡,一举一动实则透着儒雅气息,实在难以将他和江湖武夫高人联系在一起。

秃顶长须老头神色依旧不曾离开那一缕火光,闻言淡淡一笑,接着深深一吸气叹了句好香。

夏问天自顾摇头。

就算自己是天下第一又如何?是这武道联盟三宗十八派号称第一人又怎么样?在身前这个秃顶老头面前,只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

天机阁不列道佛,不入宗门,但论影响力,不在任何一大宗门派系之下。天机阁阁主更是文才武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号称‘独孤求败不求胜’。除了那一袭黄袍让他如了愿,天下又有何人敢在这位面前放肆?

“这茶,你若喜欢,走的时候我便送你几十斤。”

夏问天笑了笑,秃顶长须老头微微抬头斜了他一眼。

夏问天立刻说着清明龙井我这多了去,几十斤不碍事。

老头哼了一声径直倒了一杯不顾冷热一饮而尽咂嘴不已。

夏问天眉头似乎翘的更高。

老头却毫不介意再度倒了一杯。

一连喝了四杯,这才神清气爽朝着靠背大椅一趟,一副舒适到了极点的摸样。

“十几年没来了,这茶依旧和当年一样啊。可惜张九黄那老鬼走得早,不然好生和他煮茶论英雄,喝酒谈天道。可惜了,可惜了。夏问天,姓白的一死,这天下高手可又少了一个。我只是很好奇,那姓白的最后画了几个什么字?”

老头直呼其名,夏问天一摇头。

“白凌凤当年受到张九黄莫大恩惠,这一死也算死得无怨无悔。只不过那几个字,魏白宗守口如瓶。”

“哼,那弄箫的玩意整日故作高深,不说也就罢了,当真以为每个人都想知道?”

夏问天笑了笑不再言语。

“姓张的死就死了,偏生留下一子。我曾经答应过他教他后人一招半式的,可惜这些年凭我天机阁的力量,也没有搜查到那小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夏问天,你可有什么消息?”

夏问天双指敲了敲桌面,摇了摇头苦苦一笑。

连号称情报系统第一的天机阁都查不到,你更号称上至一百年下懂一百年,我凭什么查得到?

“你这龙井不错,过些日子等你这劳什子天武会谈一结束,和我去一趟碑林,让姓张的也尝尝家乡茶。”

老头极没风度的打了个嗝,似乎也知道夏问天根本查不到。

夏问天道了句好字,轻轻将清冽茶水抿了一口。

茶香暖人心呐,可惜他也喝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