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邪从不认为自己资质有多牛气,甚至觉得自己就那入不了流的水平,否则也不可能练字十二载,写断了那么多狼毫羊毫还没写出个神韵来。WWw.QuANbEn-XiAoShUo.COm

但今番不同,对于这神秘莫测到连二师兄都不清楚是不是龙虎山的前辈高人,他是打心眼里佩服。都说老白脾气古怪,连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神不怕只怕鬼的四师姐都对老白有那么一丝儿害怕。

但老白再古怪,又比得上那个养了自己十六年但绝对没有讲过超出一百六十句话的老爹来?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张九黄是练了佛门无上神通闭口禅。

顾不得额头上涔涔汗水,张小邪迫不及待问句了中不中?

徘徊犹豫惊疑不定的老驼背似乎被这句带着浓厚家乡气息的言语一惊,重新拿起斑驳烟斗,朝着张小邪看了一眼,丝毫没有感情变化。

张小邪略带紧张,陡然觉得心跳加速。

“中。”

老白眼眸之内陡然射出一缕精光,微微一笑,学着张小邪口气,自豁牙门缝中吐出一个字。张小邪心中一松大袖一挥抹去一头汗水。

“我看你对符篆一道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多花点心思,不愁成不了气候。”

对于张小邪这等潇洒擦汗的姿态视若未闻,而张小邪此刻也静默不语,神色中却颇多兴奋。

“这些日子,估摸着我要下山一趟,你好生练习画符之术,就莫要来找我了。有什么不懂的,看看它就行。实在不解的,等我回来再说。”

老白吧啦吧啦吸着没烟丝的旱烟斗,吐出一圈白雾,仿佛想起什么事情一般,眯起眼睛对着张小邪一阵扫视,颤颤巍巍的自怀中掏出一本黄皮本子。

这尺寸见方的黄皮小薄不过十几页,皱皱巴巴斑驳一片,但自头到尾密密麻麻的写着古篆小体,笔力遒劲,锋芒毕露,确实不凡。

用苏小黄的话说,就是‘真有那么点绝世秘诀的味道’。

张小邪没由来的想起了张九黄的那一幅《敬天帖》。

“这是我几十年的心得,别看就那么几页,也算是我独到的见解,若是你当真能够悟了底朝天,说不得就成了符篆大师。”

老白看着张小邪那幅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捏碎的摸样,打心底一笑。当年自己第一次接触那位的杀伐之帖,比眼前少年又强多少?只是弹指一瞬间,二十年时光悠悠逝去,当真若白驹过隙,想留都留不住。

若不是当年那一掌,自己现在恐怕不会在这日渐落寞的龙虎山上吧?

张小邪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如奉天书一般。

老白则微微眯起眼睛,径自吞云吐雾神思变幻一如飘渺烟雾。

张小邪似乎摸够了,最终收入怀中,看着老白越发觉得这位肯定是深藏不露的高手高高手,面容越发恭敬。

“你还有事?”

良久,驼背老白斜瞥了一眼矗立身侧气度不凡的少年身影。

张小邪想了想,摇了摇头最终还是狠下心点了点头,仿佛在那一刹那间做了天人争斗一般。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能告诉你的,我不会隐瞒。”

老白放下烟斗,对这个明明大智偏生若愚的少年产生了一丝好奇。

“我想知道,前辈你的名讳。”

张小邪双目静静的盯着老白,想要将这个一生都是谜的老头儿看个穿。一直被山里弟子认为驼背耳背的老白此刻却微微咧嘴咧嘴,想了想,说了句‘凌厉一剑龙凤惊,天下谁人知我心。

小子你若是猜得透,便好生去猜’,说完之后,便是一笑。

老白这一笑,又带了那么一丝苦涩味道,似乎回味起当年那些个不堪之事,良久,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当年那位说了第一句,可谁能够知道自己接的下一句?

张小邪神色一动,若有所思。

老白盯着张小邪摇了摇头,转身走回了灶膛边上,看着那逐渐化作灰烬的木材发呆。

张小邪念叨一句,躬身而退。

出了门外,夜色正浓,整个龙虎山上下一片祥和静谧。秋夜寒霜降临,夜风轻拂,有那么一丝清冽冷意。

张小邪没由来的缩了一下脖子。

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破旧木门已经缓缓合上,透过缝隙,似乎能够看到那一道历经沧桑颤颤巍巍的老人长吁短叹的身影。

膳堂的一星灯火也在悄然间泯灭,整个龙虎山陷入一片灰暗之中。

张小邪念叨那一句‘凌厉一剑龙凤惊,天下谁人知我心’,嘴角一翘,。

白凌凤抑或白凌龙?那一句天下谁人知我心,是说给自己听的么?

······

乘着月色回到了小院。

依旧是二十五步的距离,只不过这一次却走得有几分沉重。花圃之内的寒梅似乎耐不住深秋清寒的蛊惑,在悄然间结出了几颗花苞。

张小邪只看了一眼,便匆匆推门进屋。

只是一瞬间,张小邪立刻又仓皇一步退出。

小屋之内,萧雅罗裙淡雅,青衣清幽,静静的伏在桌上,双手托着香腮,透着窗子凝神远眺,身侧的煤油等孤然而立,夜风透过窗子,只欲将那一丝灯火掐灭。

似乎听到了吱呀一声,凝神远眺的萧雅豁然变色笑问一句‘六师弟你回来了’?

站在门外看着四周熟悉画面怎么也觉得没走错地方的张小邪闻言心中一跳。

萧雅已经起身离座走到了门外,揉了揉略带惺忪的双眼,嫣然一笑。张小邪朝着屋内张望一番惊疑不定道:“这是我房间?”

萧雅见状不由得掩嘴一笑,朝着桌上一指道:“你不是没用晚膳么,我就给你带了些。本来以为你很快回来,没想到这都半夜了,真不知道你和老古怪在一起琢磨啥这么起劲。”

张小邪沉声不语,老白和他之间的约定,便是陈道宗他暂时也不会透露。看了看面容清秀一脸笑意的萧雅,微微一阵感动。

“快进来吧,估计饭菜都已经冷了,你也得将就着吃。”

萧雅很干脆利落的一把将张小邪拉了进来。

张小邪瞅了瞅桌上一直掩藏在灰布之下的木碗,这才确实感到饥肠辘辘。萧雅将饭盒打开,露出其中略显黑乎乎说不出究竟是何方品种的菜色。

张小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知道山里除了一个老白做菜好,可没想到同样是菜差距怎么会这么大?

原本不停嘀咕的空腹仿佛陡然间被装的满满。

萧雅则若无其事凑了过去闻了闻说了句还热乎着师弟你赶紧吃,师姐可不会下药害你。张小邪不忍心让这个大半夜跑来送自己膳食的四师姐失望,强忍着眉头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吃了一口。

萧雅面带一丝紧张和激动问了句怎么样,可合你的口味?

张小邪如同嚼蜡一般一口咽了下去,心中若一万只塞外特种草泥马奔腾而过,却不得不强忍着头皮竖起拇指点头说真香。

萧雅并没有注意到张小邪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信以为真的一拍手,连呼不枉自己暗地里偷着看老白做菜十三年,看来有必要明天亲自下厨。末了还问和老白相比,怎么样。

张小邪真想说一句师姐你的厨艺和老白相比,简直是比人家手指头里的一粒沙泥我都觉得高估了。

但话到喉头一见萧雅满怀期待的笑容还是心中一软点了点头说了句差不离。

萧雅直接兴奋的忘乎所以猛地朝着张小邪柔软小**一趴。

张小邪实在不敢想象若是四师姐当真一展鸿鹄之志那二师兄三师兄五师兄面容该何等动人?双手举着筷子暗道该不该提醒她稍微低调点。

一回头,险些个魂飞魄散。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雅已经拿起自己床头露出一角的蓝皮古本‘**谱’,面带七分好奇三分疑惑素手一捏就要掀开一页。

张小邪面容骤变,放下筷子大喝一声‘不要’,整个人宛若脱弦而出的弓箭,飞也似的扑落床头一把将古本抢过。

萧雅似乎被这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叫声惊吓到,柳芽似的眉头微微一蹙,一脸呆呆的看着张小邪。

张小邪夺过古本心中一松闭上双目暗暗骂了句‘直他娘的危险’。若是这古本内容被师姐看到,自己当真无颜见人了。

天可怜见啊。

张小邪庆幸时睁开双目,随后便发现萧雅正蹙着眉头睁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张小邪突然觉得身下有点超乎寻常的柔软。不对,是有那么一处特别的柔软。

想到了什么,张小邪心中咯嘣一声随后若触电一般翻身而起,想要开口最终还是闭口不语保持缄默。

萧雅面色微微一红却也并没有太多羞赧之色。本就放得开的她拍了拍纤纤素手,看着小师弟那一幅紧张兮兮将蓝皮古卷当做至宝一般的摸样,不由得露出一丝好奇。

“小师弟,那蓝皮古书是什么,你怎么那么紧张?”

背对着萧雅的张小邪一咬牙,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一时间也想不出究竟怎么解释,只得讪讪一笑。

“那个····这是我一个兄弟送给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看的。”

萧雅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虽然知道其中有猫腻,也没有多问,直接说了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便真的干脆利落推门而出。

张小邪说月黑风高要不要送一下?萧雅回眸一笑说龙虎山上他闭着眼都能够走一圈,你送了等下自己摸不回来还得我送你回来,一脚踏出门槛,顺带关上古旧木门。

两人各怀心思张小邪自然不会勉强。

关门那一刹那,萧雅面容到脖颈处嗖的一下红了,揉了揉胸前圣女峰,秀眉儿微微一拧,抿了抿嘴。

这一压,好生的疼。

不明所以以为当真是天黑了师姐有所顾忌而放弃追问蓝皮古本的张小邪立刻将蓝皮古本放到了床铺之下,仍是觉得不放心,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藏在了房梁之上,免得再出现今日这等丢人的事情。

等到藏好**谱,收拾好有几分凌乱的床铺,已经入了三更,圆月越发的清冷淡漠起来。

联想到今日种种,张小邪一时间也没了睡意,无聊的躺在,掏出老白赠的黄皮小薄,翻开一页,没由来的想到老白那一句‘天下谁人知我心’。

闭上双目,沉神微思。

除了那狗日的苏小黄,这辈子,谁又知道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