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赵苡若?”他问。

苡若点点头,冷傲地连个微笑都不肯给他。

霍昌平予取予求惯了,仗著他义父的权势,谁都必须忍让他三分;舞坊里的姑娘对他更是百依百顺,敢怒而不敢言。

苡若的不卑不亢倒令他觉得新鲜。他不是奉命来捉她的,胡公公根本不知道她夜闯无极山庄。反正每逃诩有不同的人,怀著同样的目的,企图到凌霄殿一窥“天香绮罗”的“真面目”?日子一久,胡公公已不耐烦再去追问来人的姓名、背景,一切交由霍昌平全权处理。

他乐得替她保守这个秘密,因为这等于他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他要她和其他女子一样顺从他,给他--他希望得到的。

“过来。”他命令,语气强硬得不容任何人违逆。

苡若转眼望向久宫律子,看她如何表示。

“真是对不住啊,霍大爷,咱们苡若是不陪客人的--”

“过来!”他大吼一声,细长的眼睛闪著可怕的光芒。

即使是见惯世面、深谙安抚之道的姑娘,也不由得屏气凝神,惊慌失措。

苡若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比他还难看。

“你是聋子,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他忽地横过桌面,粗野地擒住苡若的手臂,欲强行带进怀里。桌面上的杯盘摔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千钧一发之际,苡若握住一只酒杯,顶向他的下颚,右手侧扶著茶几的一角,以稳住身子。

“敬霍大爷一杯。”

霍昌平破例地,纵容她的反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围的人偷偷的,谁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松了一口气。为了活命,大家无不渴望苡若能委曲求全,随随便便取悦一下霍昌平。

“霍大爷的酒量--”苡若慢慢拉开她和他的距离,“用酒杯不够痛快,何妨整醰整醰的干,苡若陪您喝个酩酊大醉,再同榻而眠。”

她没说错吧?久宫律子忙问身旁的阿紫:

“她刚刚说的是--”

“同榻而眠。”阿紫高兴极了。苡若肯牺牲“小我”,要逃过今天这一劫是没问题了。

久宫律子可没她那么乐观,她了解苡若和寻常姑娘不同,她会这么说,定然有别的打算。

“好,够爽快。”霍昌平率先拎起一醰花雕,呼噜呼噜,喝得一滴不剩。

“厉害,苡若今儿个终于见到酒国英雄。”她也学他拎起一醰,不过不是他那种超大醰的,而是特小醰,只比酒杯略大一点。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藏在桌子底下的私制甜酒酿。

“你耍赖,”霍昌平抗议。“这样不公平,是你自己答应陪我喝个痛快,怎么反悔了?”

“霍大爷官大权大,小女子怎能与你相提并论?您是千杯不醉,小女子我却是每喝必醉。方才那一杯,已经让我昏头转向,现在把这一醰喝下去,何止酩酊大醉,恐怕连走路都有困难。”

酒量这么差?“既然不能喝,就不要喝了,”他霍地站起来,拉住苡若,“现在就陪我就寝去。”

“呃,等等…”苡若再也镇定不住,急著拿眼睛对著阿紫猛眨。

阿紫也发慌地跟她挤眉弄眼。

久宫律子虽不晓得她们在打什么暗号,但也能猜个八、九分。

八成是苡若事前叫阿紫在酒里动了手脚,希望在霍昌平发飙之前,先将他灌醉,然后她再找机会脱身。没想到霍昌平的酒量比她们预期的好,所以她们正用眼神很用力的想商量出个对策来。

“怎么?你想食言?”他长得原就一副凶巴巴的模样,一发起怒来,更是凶得吓人。

“霍大爷言重了,”苡若仍是嘻皮笑脸的拖延时间,看看他会不会突然自动醉昏过去。“我刚才说了,得等喝到酩酊大醉,才和您同榻而眠。”

“在我霍某人面前,岂容你讨价还价!?”他陡地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苡若脖子上。“走是不走?”

“走,走。”不走成吗?该死的韩彦申跑哪里去了,没看到她生命垂危吗?“这…刀剑无眼,霍大爷您…麻烦先把它收起来。”

“是啊!霍大爷,”久宫律子可不希望她花了一万两聘请来的摇钱树,就这样胡里胡涂被他给杀了。“咱们苡若是跟您闹著玩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哼!量她也不敢。”他笑得好狡猾。“我最恨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的人!任你骨头多硬,到头来还不是乖乖的成为我的阶下囚?”说完,掏出一大把银票扔向苡若。

苡若头一撇,恨恨地拾起银票,一张一张撕得粉碎。

“算了,算了!苡若,何必呢?”久宫律子急著加以劝慰,“霍大爷是欣赏你才出手这般大方,这福分是旁人讨都讨不来的。”

“你想要吗?送给你好了。”苡若再也忍不下去,当即转身跨出别苑。

霍昌平岂由得了她,一怒,手中的短刀跟著朝她背后射过去。

喝!!众人一口气提上来,生生梗在喉咙间。

随著惊呼,一团黑影破窗而入,以两指接住那柄匕首,登时将匕首折成两段。

“又是你。”霍昌平脸面刷地惨白,惶恐地望著他的心腹大患--韩彦申。

“久违了!”他淡然一笑。由窗外吹入的寒风,掠过他月牙白的长袍,飘然飞扬,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你…你好大的狗胆,敢插手管本大爷的事。”霍昌平一见到他,连气都喘不顺畅。

一个是贼,一个是官,他却总是他的手下败将。

韩彦申永远是他心口的痛,

“天下人管天下事。”韩彦申不慌不忙地把苡若拉回来,“我看不惯你专欺负弱女子,自然要出手加以制止,否则岂不是让你丢尽男人的颜面?”

“哼!她是自讨苦吃。”霍昌平没想过苡若倔强倨傲,居然不买他的帐。一直以来,对于女人,他都占著上风,难道他的权势对她毫无诱惑吗?

包倒楣的是,寻欢不成,竟碰上了武功比他强、长得也比他帅的韩彦申,今天的运气算是背到家了。

“本大爷到这儿来花钱找乐子,她凭什么拒绝我?”他认为金钱代表一切,因为他唯一拥有的,就只是金钱和虚幻不实的权势。

“凭她是我的人。”韩彦申转头,用心地望苡若一眼,以目光表达他的心意。

久宫律子惊愕万分,妒火中烧。但她强忍著不发作,她知道吵闹只会让韩彦申越离越远。她要留住他,不!她要把他给抢回来。

但…他曾几何时属于过她呢?

苡若的心灵撼动了,分不出是喜是悲。她担心的是,万一他只是信口胡诌,根本不是肺腑之言,却害她平白树立一大堆敌人。瞧!苞头一天来的时候一样,大伙又不约而同的瞪向她,狠一点的,连舌头都吐出来了。

“她是你的人?”没指望了。霍昌平从来都没打赢过他,怎么跟他争?必须用别的名目,逼他自动放弃。“你可知道她是朝廷缉拿的钦命要犯?”

韩彦申仰头哈哈大笑,“真是下流无耻的东西!你想要凌辱她的时候,就当她是青楼艳妓,无法如愿时,她马上就变成钦命要犯。接下来呢?有什么手段尽避使出来,让大伙见识、见识你霍昌平霍大爷卑鄙无耻的真面目。”

“你…”霍昌平气得直跺脚。他拿韩彦申没办法,苗头一转,对著苡若,“不要以为有这个江洋大盗给你当靠山,我就奈何不了你。无极山庄里关了二十几个姓赵的,总有一、两个是你的亲戚吧?”

苡若正要开口辩驳,他马上打断她:

“别急著否认,迟早我会查出来的,到时候我保证整得他们死去活来,看你就不就范。”抬头瞥见韩彦申怒火盈然,他更火,“还有你,你…我迟早…我早晚…”糟糕!实在想不出足以威胁他的话,“你们还呆呆站在那儿干什么?”回头吼向两旁的士兵。

士兵经他一吼,团团围住苡若他们俩,明知不是对手,还是要摆摆样子,否则回去免不了挨霍昌平一顿皮条鞭子。

“把他们给我抓起来,违者格杀勿论。”下完命令,不等著看结果如何,旋即转身,由侧门跑出去。一溜烟地,已不见踪影。

士兵们愕然望著他飞也似的背影,跑步的样子一点气质都没有,忍不住摇头叹息。

“他都走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韩彦申问。

说的也是。士兵们纷纷收起兵刀,很有礼貌地向韩彦申、苡若和久宫律子点点头,才排成一列,很有秩序地鱼贯走出别苑。

现场陡地呈现一片死寂。

久宫律子望著韩彦申;韩彦申却焦灼地盯著苡若;众人的目光则全投向他三人。

闷死人了,苡若最受不了这种胶著的气氛。

“韩大哥,谢谢你帮我解围。”她认定韩彦申刚刚那番话,是故意说出来气霍昌平的。她和他前后只见过三次面,他没道理也不可能就这样喜欢上她,何况,她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不过,麻烦你以后别再用这种借口,我还要找婆家嫁人呢。”

韩彦申不再言语,只是一瞬也不瞬地睇视著她。

这个场面太尴尬了,阿紫使了个眼色,要大伙全退下去,让他们两人好好的把事情做个了结。

久宫律子是她们的坊主,众人对她的尊敬比喜爱的成分多一些;苡若虽然才加入不到两个月,但她活泼俏皮、同情心特旺,任何困难去找她,她都很义气地两肋插刀帮到底,所以她们对她的喜爱反而更多于久宫律子。

可惜韩彦申只有一个,即便三妻四妾,统统加起来也只有七个人能与他长相厮守,怎么分都不平均。早先是久宫律子独霸,现在却杀出苡若这个程咬金,比久宫律子还要厉害的“情敌”,使她们的希望越发地渺茫。

不自动弃权又能如何?

“久宫小姐,”苡若急著自白,“韩大哥他是开玩笑的,你知道他的为人,他就是喜欢说些无伤大雅的笑话,逗人开心。方才霍昌平逼我的情景你也看到了,多亏韩大哥肯牺牲--”慢著!她莫名其妙成为他的人,怎么能算牺牲呢?唉!算了,他不牺牲她就得牺牲,总之,要有一个人牺牲。“我跟韩大哥素昧平生,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咱们舞坊,说得更明白一点,他是为了你。”

是吗?久宫律子哀怨地一笑。韩彦申是经常开玩笑没错,但他是很懂分寸的。这种玩笑他从来也没开过,她知道他是认真的。

可,她宁愿相信苡若的解释,这样能够让自己好过些。

“多谢你,韩郎。”她双眼充满期待,期待他略做表示,让她知道他起码有一丝半毫是为了舞坊、为了她,便心满意足。

令人感伤的是,他连这点虚伪都不肯给。数年前,他们初次相遇时,他就这种个性,即便抱著游戏人间的态度,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曾萦怀,却绝不造作,喜怒哀乐完全出自真心。

从某方面看来,他比谁都诚恳,是个真正值得交往的知己好友,这也是她为何始终无法忘情于他的原因。

韩彦申不语,将眼神从苡若身上收回来,顿了顿,残酷地掉头离去。

****

那天在别苑发生的事,对苡若来说,是太意外,也太震撼了。韩彦申的表白,她赵家满门的仇怨,两件原本不相干的事情,交替著在她心中不住地翻腾。

坦白说,韩彦申吻了她,并没有带给她太大的困扰。她承认在内心深处,有一股压抑不住的热情,正在蠢蠢欲动。

她从没想过去和久宫律子争夺一名男子,是韩彦申三番两次的撩拨她,害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漩涡里,在流水中不停的转,不停的转,不知要转向何方、停在何处?

接连七天,韩彦申都没再踏进香榭舞坊一步,久宫律子表面上装作毫不在乎,仍旧扮著笑脸,和往来的宾客谈天、唱曲子,其实心里比谁都焦急。

另一个渴望再见到韩彦申的,自然是苡若,但她并非单纯的思念他。她到这儿的目的相当清楚,她需要借助韩彦申的武功,救出她的家人,至于其他…她委实不知道该不该去在乎?

细雨犹自羞怯、冷淡地纷飞著,她怀著从没有过的微妙感觉,细细思忖和韩彦申之间的种种可能。

然后,她有了新的想法。

要救她的家人,不一定非靠韩彦申不可,还有一个人,比他更快速、更有办法,可以让她们一家人早日团聚,那就是霍昌平。

久宫律子待她不薄,她不愿意去破坏韩彦申和她之间的感情,为了成全他们和尽快救出她的家人…

“在想什么?”久宫律子不知何时悄悄来到身旁。

苡若歉然一笑,“在想…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你。”

“什么真相?”

几天不见,她苍老了许多,艳光四射的容颜变得黯淡无光,两鬓居然多了数根白发。

“我到这儿来的真正目的。”苡若不敢正视她,怕忍不住冲动,替她把白发拔了下来。“其实我并非家里穷,也不是为了钱,我是另有企图…”她简略地把当年的遭遇,向久宫律子陈述了一遍。

“所以你去诱惑韩郎,就是为了让他帮你去救人?”

“我才没有诱惑他!”虽然她的确有那个企图,但她尚未展开行动,韩彦申就已经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了。

“那么…是他来勾引你的?”久宫律子每句话都满含妒火,令人无法招架。

“他也没勾引我,我说过了,他只是在开玩笑,随口说说而已,你跟他那么多年了,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才是。”

她就是太清楚了,所以才难过得禁不住发火。

“就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你今后又有什么打算。”言下之意,似乎已不肯让苡若再待在香榭舞坊。

苡若是聪明人,一点就明白了。

“如果你愿意帮我约霍昌平再到舞坊来见上一面,我可将一万两白银原封不动退还给你。”

她关心的不是银子的问题,银子她多的是。

“然后呢?”

苡若轻皱一下眉头,泪水不由自主地在眼眶内打转,不是因为伤心,而是,一种飘泊无依的凄惶。

“如果能幸运顺利救出我的家人,我会带著他们远走他乡;否则的话…你放心,韩大哥该属于你,谁也夺不走。”

恨就恨在他从来不属于她。久宫律子惶恐极了,她要怎样才能捉住韩彦申的心?

唉!避不了那么多了,先赶走苡若再说。

“我明天就去替你安排,”想了想,于心不忍,又加了句:“霍昌平这个人凶残成性,你自个儿要当心点。”

苡若感激地点点头。

夜更深沉了,雨滴仍浙沥沥地下著。

****

小院风寒,苍苔露冷。苡若提著灯笼,穿过回廊,踅向牌楼下的小径,往她的寝室直走。

就在她的房门口,忽地瞟见前面两棵松树的中间,横躺著一个人。怪了,那人怎么会浮在半空中呢?

苡若提心吊胆地走近细看,天啊!他居然“睡”在一根绳子上头,怎么不会掉下来呢?

“你--”苡若抬头仰视,正好接触到韩彦申的目光。刹那间,两人都有难以言喻的异样感觉。

“你哪儿不好…呃…”他那样能叫“睡”吗?“纳凉吧!跑这儿来纳凉,不嫌太远也太冷了吗?”

“我的心都结冰了,哪还怕冷。”韩彦申轻轻使劲,凌空一跃,不偏不倚,正巧落在苡若面前。“你这个可恶的坏东西,我拚命救你脱险,你又努力往火坑跳,真以为我有那么神通广大,可以随时随地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出现,好解救你吗?”

苡若低垂螓首,下颔几乎贴到胸口,心微微地发疼。

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句叫韩彦申差点吐血的话:

“你的恩情,将来我会报答的。”

韩彦申一怒,情急之下抓住她的手,“怎么报答?和霍昌平那种人打交道,你还巴望能全身而退吗?麻烦你用点大脑想清楚。”

苡若的旧伤口突地隐隐作痛。也许是那双指节又粗又硬的巨大男人的手,握她太紧,令她自腕间痛到胸口上。

“不然呢?”她难过得直想哭,“凭我的力量又救不出姐姐他们,而你--”她咬咬下唇,凄凉一笑,“这是我个人的事,你犯不著蹚这浑水,等我离开之后,你和久宫小姐还是跟以前一样,过你们的生活。至于你屡次的救命之恩,目前,我只能说声谢谢。”

“当我那么好应付?”他托起她的下巴,逼视著她的双眸,“看仔细点,我才是你要找的人,忘了周嬷嬷是怎么跟你说的?当年胡公公会一口气捉了你赵家上下二十余口人,其目的就在于夺取天香绮罗,即便是霍昌平再怎么迷恋你,他也没有办法私下放走你的家人,明白了吗?”

天香绮罗的传奇效力,她曾听四大闲人提过,但是,那跟她爹有什么关系?

“胡公公认为天香绮罗在我爹手上?”

“没错。”他道:“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幽禁著你的家人不肯放。所幸他并不知道赵家还有你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否则,不必等你自投罗网,霍昌平早把你五花大绑,押到无极山庄去了。”

这就奇了,她在知府衙门里,从来没见过天香绮罗长什么样子,胡公公何以认定那“东西”是在她爹手上呢?

“胡公公一定是听错了,我爹根本没有天香绮罗。我明天就去跟他把话说清楚,叫他把我爹放了。”她很理所当然的认为胡公公会接受她的说法,并且很歉疚把她爹关了那么久。

韩彦申很怀疑他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你当胡公公是三岁小孩吗?他要是那么好说话,会捉了你全家,还放火烧掉知府衙门?”唉!这么天真的小女子,他居然诱拐了半逃诩没成功,实在有损他风流多情的美名。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儿听来的?”十年前他才多大?十岁?十一岁?一个小孩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而且还都跟她有关。

韩彦申特别喜欢她仰著头看他的神情,这样,他可以一览无遗地望尽她的蛾眉、俏鼻,以及娇嫩欲滴的双唇。

“喂!我在问你话呢。”就有这种人,人家正在跟他说正经事,他却心不在焉的站著发呆。

“喔!”他搔搔后脑勺,努力回想她方才问的那句话。

“你根本不想跟我说话,我走了。”可恶!他的手闹了半天,居然还抓著她不放。“你打算永远这么缠著我吗?”

“可以吗?”他的模样十足十得了便宜还卖乖。

苡若气炸了,挣扎著走进卧房。回头要关门时,他竟然也跟了进来,而且已很“顺便”的把房门关了起来。

“你…”苡若气结得说不出话来。若不是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她一巴掌早就挥过去了。

“别生气嘛,当心生气容易老哦。”

她才十八岁,忙著长大都来不及了,哪怕老?

“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样吗?见一个追一个,从来不嫌累,也不体谅别人的感受?”

“别太抬举我,我没你说的那么好。”他促狭地看著她。“从来只有别人追我,我才懒得去追什么人,至于你…我承认我是鬼迷心窍,但我可不承认我不体谅你的感受。”

“既然体谅我,你何必--”

“何必如何?”他直勾勾地瞪著她,脸上现出一丝黯然,“你到这儿来,不正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让我一步步陷入你所设的圈套里,再要求我去救出你的家人,是不是这样?”

他是未卜先知还是怎么著?

苡若怔怔地望著他,“你…”

“不必惊讶成那样,只要是脑袋经常戴在脖子上的人,都可以猜得出来。试想,武林之中除了我,谁能够没事就跑到无极山庄溜达?你不来求我,能够去求谁?”他得意扬扬,踌躇满志地把下巴跟眉毛都抬得老高。

“臭屁王!”苡若实在受不了他倨傲、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模样。

尤其可恨的是,他说的都是真的。

“还有--”他似乎吹嘘得意犹未尽。

“哼!”苡若可没兴趣听。

“我到丽水宫见过周嬷嬷了,并且陪四大闲人下了十六盘棋、喝了六大醰的茅台。”

完了,他们四人平时就已经够喳呼、够长舌的了,六醰茅台一下肚,还能不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