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昊似懂非懂,司徒倾城也想凑过来听他们说什么,楚月儿早取出颈上的星星,对天空举着摆弄。司徒倾城和江昊第一眼都不是看星星,不约而同看着楚月儿雪白的玉颈。

江昊心猛一跳,虽然他没有什么更多的歪念头,但想这么偷看人家女孩总是不好。于是挡到司徒倾城身前,司徒倾城还想挤过去,碰到江昊的身躯,自己被反震开,还好是江昊手下留情,不然他非掉进深谷里不可。

司徒倾城呼呼喘着粗气,楚月儿一扫他们,娇嗔道:“想死啦,两个人都给我转过去。”

两个人各怀不同心情都转过身去,过了半晌才听楚月儿说:“可以转过头了。”

江昊回头看去,楚月儿已经把亮晶晶的星星摘下来握在手中,如同昨夜一样,星星上一线光芒和苍天相连,淡蓝色的苍天上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分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们。

楚月儿喘了口气说:“虚云阁的大门已经开启,马上就可以登天阶上去了。”

山风更加猛烈,汝瑶和阿蛮躲在小石头身上,小跳缩在汝瑶怀里,都分外可怜,司徒倾城被吹得七荤八素,开始一个劲呕吐,楚月儿握着星星直皱眉头。

苍山看起了浓雾,慢慢弥漫开来,楚月儿忽然说了句:“天阶下来了。”

江昊看得分明,从苍天上慢慢伸展下来一道长长的石头台阶,穿透迷雾,直通向浩瀚的天空。万古苍茫的大地之上,唯此通天一途,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江昊强自抑制心中的激动,石阶在迷雾中神奇地由模糊到清晰,最下面一级就在他脚前几步远的地方。楚月儿不无自矜地说道:“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无人能攻入虚云阁了吧。我们登上去。”

楚月儿领路,小石头一蹦一蹦跟随,江昊跟上,忽见司徒倾城还在一旁拼命呕吐。楚月儿说道:“司徒公子,请你快些,天阶一柱香的功夫就会收回去,再不登上就来不及了。”

司徒倾城一个劲咳嗽,咳得仿佛要把五脏都吐出来。他的身躯作奇怪的姿势蜷身在地上,忽然伸出两只手抓住天阶最下几级说:“我好难受!”

江昊隐隐觉得事情不对头,此时站在天阶上感觉到天阶微微摇晃,最下面和山崖脱离,正缓缓拉远距离。楚月儿急道:“你在做什么,先上来再说。”

事情已经起了突变,司徒倾城的双脚在袍子下面发出奇怪的声音,身下的岩石碎裂,他的一双手也发生变化,变黑变粗,竟然插入天阶里面,生长延伸!

楚月儿花容失色说:“你看他…”

江昊手掌一展,劈天神斧横在胸前。司徒倾城颤声说道:“快救救我…一定是那老头子给我吃的东西作怪。”

楚月儿深知司徒倾城只是凡人,毫无法力,不可能欺瞒她,才放心带司徒倾城上虚云阁,万没料到会出变故。江昊询问道:“哪个老头子,是不是我们昨夜在你府第门口见的那个算卦的。”

司徒倾城的脸色发暗,惶然说道:“就是他,昨天你把我扔下,他正好在乱军中救起我,给我吃了粒管跌打损伤的丹药,我立刻就不疼了,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虽然江昊对司徒倾城没有好感,江昊也不可能预料到在他身上出变故,但看他变成这副模样,江昊还是懊悔自己大意。江昊说道:“你坚持住,我有丹药,你先吃一颗。”

司徒倾城变色道:“还吃啊,你也想害我,我才不干呢,你分明想谋取虚云阁的掌门的位子,左拥右抱美人,做南荒之主,占有司徒世家的产业,近而进取中原,登基做皇帝,我才不信你的。”

他说得如行云流水,就是深思熟虑也说不了这么利索,分明是心中念念不忘,根深蒂固的念头,只不过做这个梦的人不是江昊,是他自己罢了。江昊哭笑不得说:“性命交关,谁有功夫害你,快吃药。”

灵偶仙给他的生生丹他动用得还不多,不管对症不对症,救的是谁,总之救人要紧。但司徒倾城摇头就是不肯吃。楚月儿也从怀中拿出瓶丹药说:“这是我虚云阁秘传的保命仙丹,你信不过他,也该相信我。”

司徒倾城眼睛发红说:“你和他是一伙的,都要算计我,我谁都不信!”

天阶越收越高,司徒倾城的四肢都长成树枝的形状,牢牢扣住山峰和天阶,枝干之牢固,竟然连天阶都甩脱不了。天阶剧烈摇晃着,几乎要把上面的人甩出去。

楚月儿说道:“不好了,再不想办法救他,整个虚云阁都要被撼动了。”

江昊叹了口气说:“你看看他的样子,恐怕没人能拯救他了。”

司徒倾城的确已经失去理智了,任何一个人被变成这模样,想要冷静恐怕都不可能,何况他本来就嫉妒得发狂,认定了是江昊害他如此。江昊举起手中神斧,犹豫是不是要砍下去,毕竟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没有什么大罪过。

但如果不砍,他们自己在天阶上也难于立足,随时有跌入万丈深渊的危险。这一犹豫之间,有人说道:“你纵然把他砍成十八段也是没用的,大地之根已经植入虚云阁的天阶上,砍断做根的傀儡又有什么用?”

一个人如同根直挺挺的木头从雾中现身,移动的时候身子连关节都不弯曲,倒好像僵尸。江昊认得是昨夜见过占卜的老者。只要见到他,江昊心中就会产生强烈不安的感觉,现在直觉应验了。

江昊的劈天神斧举着,迟迟没有落下。老者说道:“试一试好了,他现在这副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你帮他了结痛苦该多好。”

江昊沉腕不动,忽然说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呢?”

老者的笑声一变,变成了江昊依稀听过的声音:“我们是熟悉的,明浩都吃过你震音术的亏,我不会再上当。可是我有一样本领你也没见识过,那就是我没有自己说话的声音,我可以割下别人的舌头再给他们装上,也可以随便取一个人的声音给自己用。”

他从怀里掏出只锦盒,打开看里面竟是十几条舌头,看得女孩们烦恶欲吐。他随便把口中舌头纠下来,换了一条安上去,发出的是另外一种声音:“我随便走到哪里都能变成另外一个人,你认不出我来的。”

江昊沉吟道:“但你还是有一个不变的标记,不然大家也不会叫你一缺了,只是我暂时找不到罢了。”

这个人是一缺,从未跟他正面相对过的一缺。江昊终于明白为什么总是感觉到这个人熟悉,觉得有危机在自己周围存在。

江昊知道了面对的是一缺先生,全身戒备。小石头在上面喊道:“老大你快砍断那家伙,不然我们都要翻转下去了。”

天阶越收越紧,但司徒倾城的四枝坚固无比,山峰上无数碎石滚落,天阶就是无法把他和山峰分开。而天阶在拉拽过程中弯曲扭曲,几乎要变成于大地垂直的角度,再撑半刻,天阶上的所有人都无法保全。

江昊终于把斧子对准司徒倾城的身躯,一缺冷眼旁观,司徒倾城也不诅咒他们了,哀求道:“千万别杀我,我不跟你抢老婆了还不成么。”

江昊这一斧还是没法落下去,这时楚月儿惊呼一声,几乎被剧烈晃动的天阶掀下去,江昊刚要飞身过去帮她,天阶上飘飘落下一个身影,轻盈地挽了楚月儿的手,稳稳立足天阶上,淡淡说道:“年轻人心地很好,不过对敌人宽容,往往就是对自己残忍。”

江昊被说得一震,天阶上面迎风立着个宫装女子,云鬓高堆,凤钗生辉,群袂飘飘,风姿若仙。这女子容颜和楚月儿七八分相似,站在一起倒像一对姊妹,不过这女子气质成熟得多,举手投足无不恰到好处,给人高不可攀的感觉。如果说楚月儿是朵刚刚绽放的莲花的话,那么这女子更像是朵雍容华贵的牡丹。

楚月儿依偎在那女子怀里,满脸愉悦平和,连江昊都没给过她这么安全的感觉。她叫了声“娘”,那女子微笑止住她说:“我都明白,先赶走一缺再慢慢说。”

江昊终于见到了让南荒所有高手都畏惧的楚恋衣,他知道对方的气度从容来源于自信,把劈天神斧在石阶上扣住,腾出一只手抓住小石头,先保证汝瑶和阿蛮安全,再静观其变。

楚恋衣赞许地点点头,然后面对一缺说道:“你用心足够良苦,这许多年来,从未忘记想对付我,现在终于借月儿找到破绽了是么?”

一缺傲然说道:“你们都知道司徒倾城是个废物,断然不会想到我把大地之根的种子种在他身体里,现在大地之根在你虚云阁的天阶上也扎了根,另一端直深入到南荒地脉深处,恐怕都爬到顾老怪的家里去了,我不信你有力量撼动大地。”

江昊方才知道,原来司徒倾城身上寄生的大地之根扎根如此之深,根本不是只在这山峰上生长,难怪连天阶的巨力都无法脱离它的纠缠。江昊想用劈天神斧斩一斩试试。楚恋衣似乎看出他的心思说:“年轻人,麻烦你把司徒公子砍作两段带过来。”

她话一出口,所有人都以为听错了,司徒倾城带着哭腔说:“楚掌门,再怎么我也是司徒世家的传人,你不能这么对我,江大哥,江大爷,你是好人,你是圣人,你不能害我,千万放过我。”他到了生死关头,也开始口不择言。

楚恋衣说道:“我是要他来救你,凡事听我吩咐。”

她的话里面自有威严之气,江昊深信不疑,纵身过去,一斧将司徒倾城拦腰劈作两段。说也奇怪,司徒倾城的身上并不流血,僵硬如同树干。

楚恋衣吩咐说:“把司徒公子的两半都带过来,收好了,不要让他将来少了半截身躯。”

江昊收起神斧,提着两截司徒倾城回来,楚恋衣袖口里飞出个袋子,离江昊近了变大,正好可以装进一个人去。她又说道:“委屈司徒公子进郁闷袋里呆一阵子。也委屈你暂时背着他。”

江昊忍俊不禁,他觉得袋子的名字起得实在绝妙,进到袋子里去的人肯定都郁闷。他把司徒倾城先后丢进去,司徒倾城还在不断哀号,听楚恋衣的意思,应该还有法可医,江昊也就不管他怎么闹了。

一缺始终冷眼旁观江昊行动,也不阻拦。司徒倾城被摘走以后,山峰和天阶上只残留了些黑色根须,却有一些白色接近透明的根须留下,江昊伸手触摸,碰了个空。一缺哈哈笑道;“大地之根实体寄生过以后已经无用,现在留在虚云阁和山之间的是大地之根的元神,任你再犀利的神兵也斩不断的。”

江昊知道他所言非虚,棘手该如何应付。一缺续道:“楚恋衣,你的虚云阁原来纵横南荒天空,被大地之根束缚住了以后,再也无法固守入口,我看以后幻角天和幽冥谷的兵马轮流攻上来的时候,你怎么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