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大海的表面是无限宽阔,那么大海下面就是无限深沉。

汹涌的暗流不再翻涌,江昊也不知道刚才的惊涛骇浪把他们带到了什么地方,反正眼前终于有一线光亮。

江昊奋力向前划水,以他现在的功力,劈波斩浪当属寻常事,但那铁盒被绿珠碰触过以后,似乎重了千百倍,带着他和绿珠向下沉。好在发出光亮的地方在侧下方,江昊也顾不得去想为什么光不是从上面发出来的,拼力游过去。

将降到达光亮入口的时候,他再也支撑不住自己和绿珠的身体,一头栽下去。绿珠眼中流露出恐怖的神色,嘴里喊着什么,在水中声音听起来非常古怪。江昊隐隐约约地听清楚了是:那地方绝对不能进去。

江昊暗暗苦笑:“这是我说了算的么?”急流已进,非任何人的力量能够回转,卷着他们进入。江昊的眼被耀眼的光华刺得无法睁开,目不能视物,周身像被电到一样,疼痛无比。

他终于明白绿珠为什么那么恐惧了,以他现在的修为,尚且承受不了这痛苦,何况别人了。绿珠脸色惨白,在他怀里蜷缩着,格外痛苦,江昊动了怜惜的念头,把衣服张开裹住她头脸,将她紧紧抱到怀里,尽量替她抵挡冲击。

激流滚滚向前,江昊的感觉,时而如在冰里,时而如在火中,时而如被五百伏高压电到,时而如被人用菜刀反复切割,好像被大卸八块又被人给缝上了。种种感觉折腾了他无数次,终于他像被人装进了高压水龙头又喷射出去,一头重重撞在面坚硬的墙壁上,江昊只来得及让自己的身子面对墙壁,护住绿珠,就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江昊的被强光弄得睃痛的眼睛,觉得非常舒服,慢慢睁开眼睛时,周围都是柔和的光亮,眼睛说不出的受用。

等到习惯了这受用,江昊也就能够从容端详一切。他现在身处一座钟乳石洞中,洞壁洁白如雪,无数石笋从洞顶倒挂下来,半透明的雪柱般可爱。地上水流清澈晶莹,涓涓流淌,水声淙淙。洞壁上星星点点光芒,映着石壁石笋,把整个山洞显得如玉石筑就的琼楼仙境。

江昊看得心旷神怡,直到怀里的绿珠发出呻吟声,才醒悟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绿珠被他保护着,受的打击却比他重很多,始终软绵绵躺在他怀里。江昊觉得也很受用,加上他自己也是浑身乏力,所以一直就那么躺着。只是悄悄把她牢牢抱着的铁盒取回来了。

水里面有银鳞闪闪的小鱼,跳出来时侯水花四溅,弄得他们脸上湿漉漉的,绿珠也一下子被打醒了。脸红红地跟平时神态大异,赖在江昊身上不起来。

江昊先觉得不自然了,绿珠扑哧一笑说:“你刚才抱我的时候不是蛮有色狼风范的么,怎么现在手软了?”

江昊对她始终有戒备之心,说道:“我怕你又想办法抢我东西。”

绿珠说道:“抢东西归抢东西,我可是真的喜欢你。”

江昊从来没听过这么古怪的理论,汗然说:“我这人一无是处的,你还是别喜欢我了,不然日子久了,我还不被你抢成穷光蛋了。”

绿珠说道:“谁说你一无是处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就是不被别人打倒,屡次脱困呢。你难道不知道,你比他们强得多,比我见过的人都强得多吗?”

江昊愣住,他向来没多想过这些问题,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因为运气好,学到了道术,进入这个神奇的世界,又屡屡得到意外收获。现在想来,自己在关键时刻的决断,从没有失误过,每次自己都是根据自己的良心,智慧和反应做出判断,逢凶化吉。

这么说来,他并不笨,也不平庸,缺少的只是锻炼的机会。而且在诡谲多变的这个世界上,他一样可以是强者。

江昊想得这些出了神,激动不已,每个人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想成为庸人,不想被人欺负,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现在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向这个目标迈进了,这怎么能不让他精神振奋?

绿珠可不懂得他发呆的原因,忙着解释说:“你要相信我的认真哦。劈天神斧是某个人一直在寻找的东西,他要的东西,我们一定要拿到手,无法违背的。虽然是凑巧碰到的,我们还是不敢欺瞒他的。”

江昊从话里听出很多玄机来,首先绿珠和树老,海阔天,胡唯一,黄掌柜还有乌灵都是互相认识的,所谓的妖北七门,大概就是指他们一帮人。其次,他们似乎有所苦衷,做起事来身不由己,还要听命于某个更大的人物。

那个人物是谁,究竟想要什么,为什么又能驾驭这许多本领高强的人物。这些都是江昊所不知道的。

他宁可先把眼前的问题解决,摸摸还很疼的头说:“我们为什么会掉下来?”

绿珠叹了口气说:“都怪我了,劈天神斧是天下神兵,平时拿在手里你可能觉得有点沉重,其实那已经是被法力封印住了它的力量,一旦触发的话,它会恢复自己本原的重量,听说是有四千九百斤之重。我刚才接斧的时候,不知道它靠近了这洞的附近,居然触动了封印,结果你想像得到,这把斧子是恢复了它的重量了。”

江昊骇然,如她所说一把斧子四千九百斤的话,那的确是只能沉到大海下面去了。他掂掂怀中铁盒,重量跟原来比又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绿珠猜到了他的心思,说道:“我触发它的机缘很偶然,进到这个洞里后,力量被封闭起来,它很快就又失去原态了。正是因为劈天神斧的力量很难发掘出来,所以拥有它过它的人可能不少,会用的却不多。”

她说到这儿满脸抑郁道:“反正你也不会用它的,倒不如给我好了。人家是真心喜欢你,不会害你的。”

江昊觉得她娇羞的神态很有点小女孩的味道,哪像昔日交锋时候的诡谲多变,当真觉得心动,可惜劈天神斧是不能给人的,又不好生硬地拒绝她这么温柔可可的要求,只好含糊不清地答应。

绿珠吐了吐舌头道:“算了,不让你为难了,我也知道软磨硬泡你都舍不得的。不过你得告诉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为什么把人家抱在怀里面,舍不得了是不是?”

她居然问的这么大胆的,倒把江昊闹得更尴尬,红着脸不好回答,绿珠又道:“人家的体质有些特殊,是怕这些强光了。你说,我是不是比你的小妹子更诱人,她虽然漂亮,毕竟是小孩子,人家可是大美女了。”

江昊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黄掌柜和胡唯一在她面前只有团团转的份了,他告诫自己要冷静,对待绿珠这样的女子,如果神魂颠倒了,只能被她牵着乖乖地走,只有占据上风,才能不被她所制。

他这么想着,想要跟绿珠拉开点距离来,绿珠用手臂勾住他的颈子,江昊猝不及防,伸手一弹。他现今力量惊人,竟然把绿珠弹出几丈高。事出意外,两个人都没反应过来,绿珠扑通摔进了流水里。

江昊手忙脚乱地救人,绿珠从水里伸出一只手,声音娇媚地说道:“下面很舒服,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江昊仔细看去,水面上流光溢彩,好像打碎了无数晶莹剔透的玉石。绿珠在水流里仰面躺着,身子随水流波动,非常舒服的样子。江昊也试探着把手放进水里,感觉既像是在水中,又像是接触到了某种凝固的东西,清凉无比,全身有说不出的惬意。

他索性也跳进去,水流带着两个人慢慢向洞深处流淌,绿珠慢慢缠绕上他,把娇艳欲滴的嘴唇凑上去。江昊这下当然更惬意了,绿珠缠着他沉到水下面,江昊先是被奇异的水流包裹,然后是被绿珠包裹,觉得火一样滚烫,再后来绿珠的身子就软下去了。

过了不知道多久,水中又爆发出强烈的光亮,两个人一惊,从水里探头出来。绿珠无限娇羞,但还是粘着他不肯离开。说来奇怪,本来该是她成功征服了江昊,结果是她反倒依恋着江昊,比小孩子还乖。

江昊终究先冷静下来,发现光源就在前面,水流已经到了尽头。他整理衣衫,想从水里出来,意外地发现奇异的水流在他周身结了薄薄的透明一层,倒好像给他穿了件贴身盔甲。

绿珠躲在水里,两眼放光说:“海蚕冰甲!没想到能得到海蚕冰甲,这个洞我们发现很久了,可是谁也进不去,只有你能带我进来。”

她抱着江昊又亲了一下,江昊莫名其妙道:“什么是海蚕冰甲?”

绿珠说道:“海蚕冰甲是传说中天下三十六种护身宝甲中最轻巧的之一,它是海底海蚕吐丝结成的。冰蚕数量极为稀少,栖身在深海下面的洞穴里,它身上能放出强烈的光亮来,形成结界。没有非常之能的人是无法冲破的。海老大三年前在海底游泳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洞,可是我们每个人只要一靠近,就被打得死去活来,所以只有眼睁睁地看着。”

江昊瞧着透明的海蚕,舔舔嘴唇说道:“可是这透明的东西能当衣服穿么?”

绿珠说道:“你可以贴身穿着,它轻如羽毛,几乎没有重量。既然号称是宝甲了,不光普通兵器打击不在话下,就是法力高强的人用法宝重击,它也能大大减轻伤害。而且最奇妙的是,穿着它在身上,功力再高的人,也很难察觉到你在他附近潜伏,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好东西。”

江昊随手一扯,海蚕冰甲的半截衣袖就下来,他直愣愣地说:“这就是天下难得的宝甲了?”

绿珠掩口笑道:“海蚕冰甲在蚕洞里是半凝结的,这水里面流动的都是海蚕丝,它的特质就是似水非水,可以变成任意性状,我们刚才把它沾到了身上,它自然就是贴身的样子。需要你出去后用火淬炼,才能够定型。”

江昊又小心翼翼沾了一层海蚕丝在身上,按自己体形做成三紧内衣的样子,把自己的丹炉拿出来,现场开始炼制,丹炉内的三昧真火何等强烈,不一刻一件崭新的高档内衣就出炉了。

江昊穿在身上正合适,试着用力击打,真气着衣后立刻滑到一边,全无着力的地方。江昊大喜,绿珠抿嘴道:“你还有这样的好宝贝,也要替我炼制一身哦。”

江昊当然无法拒绝,替她炼制了一身泳装造型的。绿珠坚持说防护功能不好,江昊只好用牺牲美观改进了一下。炼完了江昊装了大量的海蚕丝在浮海玉升里,准备回去给汝瑶他们也做一身漂亮的铠甲。

忙了半天才得以喘口气,注意到光亮的源头就是水源处,雪白的洞壁上有个张开的裂口,绿珠告诉他那就是海蚕吐丝的嘴了,海蚕沉睡海底,一睡就是几千年,没人惊动是不会醒来的。

海蚕通体雪白,始终源源不绝发出光亮,比核辐射还要持久和稳定,让洞中光明温暖。江昊绕着它周围端详,发现附近的石笋被人都从中截断,几根矮的环绕一根高的,成石桌石凳的模样。只是蒙尘已久,似乎是很久以前,曾经有人在这里呆过。

石桌石凳不远处,有七根高矮不一的尖细石笋,排成一列,依稀竖琴模样。江昊信手敲击石笋,叮咚作响,声音美妙,有如天籁之音。

正听得如神,忽然背后光影缭绕,他回头望去,一个长衫男子,正挥剑朝他用力刺来!

江昊惊讶异常,以他的感知能力,有苍蝇蚊子接近也不会无动于衷,竟不知道长衫男子是何时接近的。他反应奇快,冰髓随意念划出,穿透男子的胸口,生死关头,间不容发,这下正中要害。

令人更惊讶的事在后头,冰髓穿过男子的身体,没有减速,钉进对面的岩壁里去,男子出手丝毫不缓,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长剑穿过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