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容知道无心这柄红色短剑极其锋利,不在自己的克力士刀之下。如果不收手,他的左腕就要被无心切了下来。他收手亦是快极,右手刀自下而上挥出,只盼能将无心迫退,仍有机会擒住恒伽,可无心剑法甚强,力量也不小,一柄短刀一柄短剑在恒伽面门前转瞬交击七八次,叮叮当当响了一阵,火星四溅,无心既不能将秦明容挡开,秦明容也没办法将无心迫退。

秦明容志在必得,但见无心死战不退,心道:“这小杂毛真是我命里的魔星。”在单马锡就是因为无心的缘故,阿耆尼珠得而复失,害得他这阿湿毗尼术仍会反覆,现在又是无心害得他擒不住恒伽。激斗之下,却听罗娑婆那一声惨叫,他心头一凉,只略一分心,无心的摩睺罗迦剑刹那间突破了他的刀网,直指秦明容咽喉。

恒伽见面前刀光闪闪,她并没有练过武功,一张脸已吓得煞白,心里更多的却是痛苦。秦明容是她爱侣,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尽是当初与秦明容花前月下,我侬你侬情形,见无心这一剑要刺中秦明容,不由得失声“啊”了一声。她这一声虽轻,无心却也听得了,他心里亦是一片冰凉,手下一慢,秦明容只略一躬身便退出四五尺,闪过了无心这一剑。无心一剑不中,却不追击,只是挡在恒伽身前,心道:“女人当真是些怪物,对她的坏处转眼就忘,对她的好却大概永世不忘。”不过想想莎琳娜也是如此,自己老是对别个美貌女子垂涎三尺,莎琳娜知道了使点小性子也就忘了,自己若有危险,莎琳娜不顾危险也要来救自己。好歹已迫退了秦明容,自己救了恒伽一次,至少当初答应的酬谢这回她不会再赖。

他松了口气,定睛看去,却见罗娑婆那已倒在地上,身上已染满了血,赤奋若却好整以睱地站在一边。他心中一宽,暗道:“这赤奋若原来是赫连氏之人,怪不得听得赫连午死了会那样,没想到他的本领会一高至此。”

先前在俱蓝码头上,罗娑婆那见赤奋若连桑波底一招都挡不住便被击飞出去,只道此人本领平庸。他自恃得了婆摩罗耶真传,纵然不及桑波底,却也相差不甚远,纵然不能一招击飞赤奋若,十几招过后定叫他俯首称臣。他却不知赤奋若乃是赫连世家后起之秀中第一人,赫连神剑以术剑闻名,赤奋若内力并不算如何出众,但剑术实是神鬼莫测,叱剑术在赫连世家也仅次于宗主赫连于逢一人而已。只是叱剑术发必伤人,在码头上他不便使用此术,以短击长,这才不敌桑波底。若当时赤奋若用出叱剑术,纵不能取胜,桑波底也要头痛好一阵。此时相斗,赤奋若毫不容情,罗娑婆那却有轻敌之心,此消彼长,更是悬殊,罗娑婆那先机既失,只能以十二火神术苦苦支撑,但赤奋若的叱剑术无孔不入,斗到现在,终于突破罗娑婆那的护术火神术。好在赤奋若还不想杀人,三柄飞剑刺入的只是肩头手臂大腿这些肉多的地方,罗娑婆那虽然倒地,性命却还在。

罗娑婆那一倒,秦明容心中更凉,忖道:“这一回真个完了,小杂毛的帮手原来也如此了得,真是大意。”天下也没有后悔药可买,他一咬牙,身形如风,向另一边冲去。

无心挡在恒伽面前,见秦明容这回不向恒伽冲来,心道:“哈,他想跑了。”秦明容本领不凡,现在和自己结下深仇,不过自己也要远走高飞,秦明容就算恨死自己,终不会追到佛罗伦萨来报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也不愿再冒险赶尽杀绝,秦明容要跑就让他跑便是。

他收起摩睺罗迦剑,转过身满面堆笑地正要和恒伽搭讪,却听赤奋若厉喝一声:“小心!”他还没回过神,只觉背心一股热浪扑来。

这股热浪汹涌澎湃,正是阿耆尼宗的火神术。秦明容会用火神术,可他在另一边,身后除了赤奋若,就是重伤倒地的罗娑婆那,他根本没想到居然会遭暗算。只是这火神术威力不强,以他的身法闪开也来得及,可若是闪开的话,恒伽便要被热浪击中。他也顾不得多想,张开双臂一把护住恒伽。这股热浪并不是太强,他硬挡也挡得住,只觉背心一痛,也不见得如何沉重,只是见恒伽一股惊慌,他心道:“好机会!”索性一把抱住恒伽。这一下软玉温香抱满怀,而且师出有名,虽然背心有点疼痛,心中却是快活无比。

突袭之人却是一直倒地的罗娑婆那。秦明容精擅摄生之术,阿耆尼宗亦有此术。若罗娑婆那身上无伤,秦明容也摄不住他,但罗娑婆那身中三剑,人事不知地倒在地上,秦明容想要逃走,生怕无心会追上来,便摄使罗娑婆那出手。他一驱动罗娑婆那,只觉心脏又猛地一跳,暗道:“糟糕,又要反覆了。”此番功亏一篑,一败涂地,剩下唯一一个机会就是将桑波底擒走。他的阿湿毗尼术一身二体,精微处远非无心所能想像,不仅可以附体别处,也能将被擒获的他人召上身来。只是秦明容本领既高,在这一带罕遇敌手,比他本领更高的人也擒不住,阿湿毗尼术这妙用还从未用过。捉住了桑波底后,终于能使出阿湿毗尼术的这一项法门,因此他才能使出比罗娑婆那更强的十二火神术。无心本领非凡,秦明容自知以真实本领斗不过他的,唯有借助桑波底才有胜机,何况桑波底是他回单马锡取出阿耆尼珠的关键,现在仅剩之路也就是带着桑波底回到单马锡,取珠完善了阿湿毗尼术后再作图谋。他只道无心会来阻拦,哪知无心竟然不管他,他心中大喜,暗道:“天不绝我。”桑波底被罗娑婆那捆好了关在恒伽边上的舱内,离这儿极近,他克力士力一挥而过,座舱的墙板立时被他割得碎裂,他探手进去一把抓住桑波底,飞身向海里跃去。

恒伽见秦明容抓了桑波底跳海而逃,急道:“快追上他!”哪知无心死死抱住她,眼也闭上了,喃喃道:“没力气了,亲一个,亲一个。”嘴还撅了起来。无心抱住她,只觉鼻孔里满是少女体香,不由神魂颠倒,恍惚便如抱住莎琳娜一般,更是乐不可支,把和莎琳娜调笑的话又搬了出来。恒伽又羞又急,叫道:“无心先生!”

这声音总算把无心惊醒了。他猛地放开恒伽,叫道:“追谁?追谁?”一瞬间终于回过神来。恒伽见他背心衣服有一片焦痕,想起他方才舍身救了自己,心里也甚是感激,道:“秦明容跑了,快追上他!”

桑波底此番一败涂地,全军覆没,但阿耆尼宗势力终大。如果桑波底被秦明容抓走,剩下的第一尊者阿尼什认为桑波底是被波里提毗宗所杀,定然后患无穷。恒伽虽是少女,其实眼光看得甚远,这些关节全都想通。假如能救回桑波底,和阿耆尼宗的过节也能解得开,否则俱蓝只怕再无宁日。无心虽然觉得和秦明容生死相拼有点怕人,可恒伽有命,他猛地转身,叫道:“好!”

秦明容已跳下了海中。他虽然还拎着桑波底,但入海后竟然站在水面不下沉。无心见他如此本领,先是一怔,只道秦明容竟有立在水面的奇功,但见秦明容脚底下水色有异,乃是一长条青黑色,心道:“是了,他是在驱使大鱼。”

秦明容最擅长的还是这摄使生物之术,他的千鱼降正是驱使万千大鱼抵住船底,不让船只前行,先前得罗娑婆那之助,千鱼降威力加倍,便是无心的役万灵咒都解不开,那些大鱼仍在船底盘旋不去。跳下海去,他长笑一声,叫道:“无心道长,恒伽公主,后会有期了。”话语间尽是阴毒之意。他对恒伽并非没有真情,但恒伽坏了他的大事,此时已全无爱意,对无心更是仇恨无比。

无心怔了怔,心道:“不好!他若是上了升龙号,那就完了。”升龙号上莎琳娜还在,张仲熊虽是洗心岛之人,定然不是秦明容对手。秦明容在这船上抓不到人质,但若是把莎琳娜和张仲熊掳为人质,仍然有反败为胜之机。他心中一急,下意识地伸手到怀里摸符,却摸了个空。

正在这时,恒伽喝道:“放箭!”她也已察觉秦明容有夺取升龙号反扑之意,虽然乱箭齐发只怕桑波底也要被射死,可现在已顾不得这许多。她一声令下,站在舷边的甲士立刻向海中放箭。哪知箭矢虽密,海中忽地跳起万千鱼类,银鳞耀空,便如张了一张银盾,虽然乱箭射死了不少鱼类,却连一支都到不了秦明容身边。无心情急之下,伸手从衣角撕下一片布,一口咬破了手指,在这片布上急急画符。只是现画也不容易,他的五雷法不能及远,若秦明容走得远了,那也奈何不了他。正在这时,却听赤奋若厉喝一声:“叱!”三点寒星直射向秦明容。秦明容驱使群鱼阻挡箭矢,正待逃去,只觉一股劲风袭来,他心头一凛,暗道:“好厉害!”桑波底就在他手上,十二火神术他已尽能使用,左掌向上一抬,劲气一吐,一团火云突地发出,罩在他的头顶,三柄飞剑已飞到他跟前,如撞上了一个罩子般激射出去。但虽然挡开,那三柄飞剑却如活物一般在空中一个转折,重又射来。

天下暗器,也没有这等如附骨之蛆死缠滥打的,因此中原武林门派虽然也承认术剑三门了得,却都视之为旁门左道,只想铲除而后快。秦明容久居海外,对术剑三门知之不详,见这三柄飞剑竟然能接连不断地攻来,亦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苦也。”好在十二火神术亦是不凡,他拘来桑波底魂魄于己身,飞剑同样射不进去。

正在纠缠,却听得无心厉声喝道:“疾!”手中一片火光掷出。这片火光并不大,但一到他头顶,立时一个闪电当头劈下。秦明容既要防备飞剑循隙而入,又要抵御雷电强攻,更是手忙脚乱,一时间右手一松,桑波底登时脱出了他的手心。他心头一凉,左手仍然抵住头顶,右手便要去抓桑波底。一心不能二用,只这一分神,一道银光已冲入他的护体火神术,直刺入肩头。

这一阵剧痛让秦明容浑身一凛,十成的阿湿毗尼术顿时散去。他心知不好,还不曾回过神,只觉手下的桑波底突然一长身站了起来。他受伤之下,已无法再驱使桑波底魂魄,桑波底被捆得结实,又中了秦明容禁咒不能动弹,此时得脱,更不留情,一下挣断了身上的绳索,一掌击在秦明容前心。

这一掌击中,秦明容护体火神术立时烟散。无心的五雷破本在他头顶接连不断地轰击,虽然势头已大不如前,但秦明容护体神术被散,闪电一下钻入他顶门,他惨叫一声,一个身体直飞起来,化作一团火云。却是桑波底恨他阴险,将真达罗术真火引入秦明容五脏之中,秦明容又被五雷破击中,等如一个密闭的水坛放在大火上猛烧,坛身终于经受不住这等内外交攻,彻底崩溃。

虽然恒伽恨秦明容阴险毒辣,但他终究和自己曾有一段两情相悦的日子,见秦明容死得如此之惨,她默然无语,眼中泪水却如脱闸之水尽情流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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