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后转出了一个女子,正是那净海王。只是她穿着一身薄纱长裙,方才在雨中来去,长裙被雨打湿后都贴在了身上,看去简直就和没穿一般,极是妖冶艳丽。无心看得眼一下直了,期期艾艾道:“贫……贫道当然知道。”

他知是知道那净海王就躲在近处,却没想到会穿得如此妖艳,只觉鼻腔发热,鼻血也险些要喷出来。这副样子那女子都看在眼里,暗暗发笑,道:“小道士,真想不到你居然会有这等本事,最后站在这里的是你。”

无心皱了皱眉,道:“我奇怪的只是方才我将那阿耆尼珠弄没了,你居然也不出来。”他早就知道这女子在这里,一直担心她会和秦明容两人联手攻来,所以一直小心翼翼,没想到直到秦明容被自己拿下她仍不出来。若不是自己叫破,只怕她是不会出来的。

那女子咯咯一笑。她笑得极媚,无心看了不由心神一荡,赶紧在指节上一掐。那女子道:“阿耆尼珠我可没半点兴趣,那是秦明容才要这个。”

无心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那女子看着无心,微笑道:“只是我都看走了眼,你这小杂毛居然如此机灵,看来一开始就没上当了。”

无心听她夸赞,纵然被骂了一句“小杂毛”也是乐不可支,道:“姑娘,我可是正一道嫡派火居道士,不是寻常杂毛。火居道士你知道吧?那是不忌荤酒嫁娶的,跟俗人无异。”

那女子掩住口,笑道:“原来是个酒肉道士啊。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破绽来的?”

她一直住在单马锡,对道家也只知道秦明容荀明赞的北天师道,根本不知道门中还有这许多派别,对此也没什么兴趣。无心见她根本不追问火居道士有什么不同,一肚皮学问也倒不出来,不觉有些沮丧,道:“其实在你那王府中我就已经有所怀疑了。你说是婆摩罗耶闯到那里擒走了耘公,若真是他干的,他怎知耘公何时去你那里?万一你今日不外出,这主意岂不全盘落空?等我见了婆摩罗耶,此人果是妖人,只是他连与我恶斗时都不出草棚,显然是为了守护那堆火,又岂能冒险离开,跑那么远的地方来捉拿耘公?若说他要取人心为祭,随便哪里捉个人,也比捉住耘公几人方便安全得多。”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我还以为这计策天衣无缝,原来有这许多破绽。小道士,你当真了得。”

无心听她钦佩,更是得意,道:“此时我就明白这是个圈套了。可这圈套为何要套到我头上来?回过头去想,定然是你们发现我能破了摄生咒,便起意要借我之力对付婆摩罗耶。婆摩罗耶专心在此应付阿耆尼珠,用脚想也不会信他统领一伙海贼在海上劫掠,所以统领海贼的,自是你们了。你身为净海王,一面收取过往船只供奉,一面又劫持船只,两头赚钱,这秘密若被别人知晓,你这净海王自然做不下去了,想在关起门来做皇帝,那也不成了。所以以前一旦动手,定不留活口。这回耘公安然脱身,船上之人都与你那些兼当海贼的手下打过照面,你生怕被他们看出破绽。擒走他,一来可以引出我,二来灭口,这计策一石二鸟,想得倒也周全。”

那女子抿着嘴,微笑道:“那你连荀明赞、秦明容师兄弟二人一体也猜到了么?”

无心摇了摇头道:“这个一开始哪里猜得到,我只以为你们还有一个人。一直要到荀明赞自称在修阿湿毗尼术,我这才怀疑他是一身二体。不过他这一身二体有点不同,是中了你们的圈套,我只是还想不通这秦明容到底是什么来路?”

那女子道:“他们是师兄弟二人,不过秦明容因为修习天竺秘术,被老国师逐出。两年前,他突然回来,连我都吓了一跳,他模样大变,竟然成了个山魈。”

无心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阿湿毗尼术自然是秦明容先修的,他在天竺想必是遇到了什么厉害对头,身体被毁,只得存身于山魈之中。而传给荀明赞的阿湿毗尼术又定然本身就有错误,存心是要害他,怪不得他会走火入魔。”

那女子道:“小道士果然聪明。秦明容在天竺与那伽隐者团交恶,杀了他们首脑人物,结果被那伽隐者团合力诛杀。他修习过阿湿毗尼术,及时躲入那山魈体内,这才逃过一劫。他是想夺取荀明赞身体,只是若不以阿耆尼珠清除那伽术余患,他就不能完全夺得荀明赞之体。”

无心道:“那伽是八部众里的龙众,属水。水火相克,果然是解救之法,这秦明容倒也不差。不过我先前倒没想到他存身在山魈体内,只以为他与荀明赞一身二体,交互出现。”无心在中原时与一个邪派竹山教恶斗,竹山教教主是个少女,便是一身二体,有时阴狠毒辣,又有却又是个弱不经风的富家小姐。无心有一句话却没有说,那竹山教的少女教主是因为体有朱雀神煞,因此才会一身二体,他有点怀疑铁希带出的白虎神煞也有这般效用。现在才知道阿耆尼珠是解救秦明容旧伤的灵药,怪不得秦明容势在必得,而这女子却无动于衷。

那女子道:“秦明容野心很大,他还想着积聚财力,收买周边土人,准备先灭廖内,再吞满者伯夷,进而吞并暹逻,最终夺得天竺全境。他也不想想,单马锡一共就这般一点大,哪里吞得了。”

廖内是离单马锡不远的一些小岛,向来女主相传,是个极小的小国。只是廖内虽小,总有几万人口,比单马锡也大了近十倍,秦明容想吞廖内已近乎妄想,至于说要灭掉满者伯夷、暹逻诸多强国,更是痴人说梦。无心最厌恶这等争权夺势之事,哼了一声道:“螳臂挡车,蛇口吞象。”

那女子道:“是啊是啊。所以秦明容死了也就死了,不过小道士,我倒有点奇怪你为什么会不杀了他。”

无心道:“秦明容该死,可荀明赞又没什么错。我无心真人大好男儿,岂能妄杀无辜。”

那女子笑了笑,道:“你不杀他可怎么行,父王当初跟我说要恢复故土,可中国那么远,又那么大,这话无从说起。单马锡小虽小,倒也不差。无心,你本事不坏,你杀了他后,就留在这里当国师吧,我封你做贵妃。”

无心吓了一跳,道:“封我做什么?你不是说兵马都监么?那一千两还算不算?”

那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做了贵妃,整个单马锡都是你的。”她身上衣服单薄,再一笑更是诱人。无心心中一动,忖道:“‘男贵妃’,名字虽然不好听,倒也不错的。啊唷不好,她是王,封我做贵妃,那定然已经有个男皇后了。要是再弄个三宫六院,我岂不是要和别的男人争?”一千两银子虽然诱惑力极大,可想到夹在一堆男人中向这女子献媚,他就觉得浑身发毛,干笑道:“名份我也不要了……”

那女子更是笑道:“啊唷,你难道只要我临幸一番便够了么?”

无心见她媚态横生,险些便要酥倒,涎着脸笑道:“大王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小道哪敢有违。”

他还要再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

这是拉丁文的主祷文,正是莎琳娜的声音。一听莎琳娜的声音,无心如冷水浇头,心道:“啊呀,我在胡说什么,这女人好厉害,莎姑娘不要听到我跟她说的疯话了吧?”

他心神一凛,脑中已是一片清明。却听那女子一声惨叫,手掩住肩头。她的衣服很单薄,原先看不出来,但此时右肩却有一块地方渗出血来,染得肩头的薄纱一片殷红。无心吃了一惊,心道:“到船上来的果然是她!”

到船上来过的那个黑影与无心打过一个照面,肩头曾中了无心一剑。无心原本以为是荀明赞,但荀明赞肩头无伤,他就怀疑是那女子了。可是这女子身上只穿着薄纱衣服,周身上下都一览无余,他直勾勾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异样,也一直揣摸不透。等莎琳娜一来,刚念这一段主祷文,他这才知道这女子果然就是那吸血鬼了。

那女子痛苦万分,忽然尖叫了一声,猛地向莎琳娜扑去。她的动作快得异乎寻常,但无心出手更快,身形一晃,已挡住了她的去路,手一晃,三张符纸同时飞出,拦在那女子身前。这三张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那女子也识得厉害,硬生生止住脚步,喝道:“无心,你真要和我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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