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安底罗双火蛇极耗元气,婆摩罗耶接连发力,气息却不能一直顺畅。等转了第三个弯,他已到了极限,再难维持那两道火柱了。他只略一松懈,那两道火柱极快地缩了回来。此时无心已被迫出数丈远,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婆摩罗耶正待聚气再发一次安底罗火蛇术,哪知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无心厉声喝道:“唵天雷霹雳喧轰摄!”

这是琅霄始玄天辖咒,已是九天心咒中的最后一种。随着声音,婆摩罗耶只觉眼前一闪,一股热浪疾冲而来。他大吃一惊,将双手护住面门,耳边只听一声炸响,连指尖都感到一阵麻木,一时间望出去模模糊糊一片,看不清楚。他大为惊骇,心道:“这人法术威力竟然比我还远!”

婆摩罗耶却是上了无心的当。无心方才被他的安底罗双火蛇追得极是狼狈,但一直都没放弃反击。他也知道这等法术定然不能持久,迟早会收回去的,因此手中已捏了一张符纸。待两道火柱收回去,他已将符纸往火柱尾柱一粘。火柱有形无质,当然不能真个粘上,但火柱破空飞行,却会带动气流。符纸轻薄异常,受火燃成纸屑后就更轻了,随着火柱收回到了婆摩罗耶身边,当真神不知鬼不觉,。这一手虽然不无取巧,不过火柱稍纵即逝,无心能及时抓住,那也是他的真实本领。婆摩罗耶哪知道这等道家秘术妙用,一点灰屑更是毫不在意,终于着了无心的道儿了。

无心见琅霄始玄天辖咒终于得手,大为兴奋。九天心咒威力虽大,终是正一道五雷混合咒的一种,只是五雷的一个旁支,他也知道不能奈何婆摩罗耶,真正的目的乃是接下来的木郎咒。木郎咒有小大两种,小咒有三十八句,大咒有九十七句,号称雷法繁复第一,使出来极是烦难。不过此咒又称“四海龙神咒”,正是火术克星。无心使的是小木郎咒,从第一句“乾晶辉耀玉池东”一直到二十二句“雨阵所至川流洪”。到了此处,已是小木郎咒中段,赤鸡紫鹅符已成,他也念得响了起来:“……火光流精斩旱虹,洞阳幽灵召丰霳。玉雷皓师变崆峒,虚皇太华扫妖爞。”

原来玉雷皓师君为人首龟身,即是东海神阿明,火光流精君人首龙身,即是南海神祝融,虚皇太华君人首鱼身,是西海神巨乘,还有一个洞阳幽灵君人首蛇身,就是北海神禺强。木郎咒召请的便是这四海龙神,无心方才看似翻滚逃跑,其实脚下踩的乃是禹步,长剑尖端柱地,暗中在画赤鸡紫鹅符。如果同是道门中人,无心这等做作定然瞒不过去,可婆摩罗耶法力虽强,对道术却一窍不通,只以为此人在跌跌撞撞地逃命。

无心食中二指夹住长剑剑身,一边念咒,一边以禹步在草棚外施法。他以琅霄始玄天辖咒将婆摩罗耶拖住片刻,便是不让他发出那种火柱。有了这片刻之机,终于已将小木郎咒布成。漫天大雨,一时间竟然都似活了,聚来剑底,直向草棚涌去,这寸草不生的山崖上倒似成了一个海滩。哪知浪头刚涌到门口,却听婆摩罗耶长吁一声,门口红光迸现,一道火墙遮住了去路,那些浪涛涌到,眨眼间便已蒸发为汽,消失不见了。却是婆摩罗耶终于摆脱了琅霄始玄天辖咒,出手反击。婆摩罗耶有耳不闻、目不视、口不言三法,琅霄始玄天辖咒虽然封住了他的视力,对他功力却是无损。虽然慢了片刻,但无心还是攻不进去。

无心见错失良机,大为懊恼,心道:“这妖人运气真好。”只消再快得片刻,小木郎咒攻入草棚内,婆摩罗耶的火术纵然还使得出也要打个折扣。他已是将施法提到了自己的极限,但木郎咒繁复第一,仍然慢了一小步。一眨眼间,小木郎咒已到了最后几句。无心厉声道:“……赤鸡紫鹅飞无穷,摄虐缚祟送北酆。……”

他念得虽响,其实已是色厉内荏,在打着掉头逃跑的主意了。婆摩罗耶的火柱不能持久,他的木郎咒同样不能持久。待木郎咒念完,如果仍然拿不下婆摩罗耶,那无心也是叫化子丢了打狗棒,没戏唱了。但看婆摩罗耶的守御越来越严整,一个草棚几如一个灯笼般透亮,他知道已无能为力,看了看边上躺着的几个水手。那几人中他只认得一个桑九三,桑九三丢了一条手臂,也不知是死是活。他肚里道:“九三哥,不要怪小道了,这当儿小道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过就算自身难保,陈耠还是一定要救回去的,不然这一趟蚀尽老本,连一点都捞不回去。

小木郎咒终于已到了最后两句。无心将长剑一挥,喝道:“敕紫虚元君降摄,急急如火铃大帅律令。”火铃大帅,即南方荧惑星君下之阏伯神君,此神实是火神。他已经打定了逃跑的主意,这最后两句多少有点泄气,不似先前那般神完气足,小木郎咒的威力也顿时大减。婆摩罗耶正在以火术全力相抗,他原本失了先机,大觉吃力,突然间觉得对手的压力大减,此消彼长,他掌底的火墙突地直涌出去,竟然已失了控制,将那间草棚都燎着了。

这一下反倒是婆摩罗耶着慌,好在他号称阿耆尼化身,火术精湛无比,双掌虚空一捺,触手处火势尽皆消灭。只是如此一来,无心如游鱼之滑,等婆摩罗耶抬起头来,他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连先前被抱走的陈耠也踪迹全无。

婆摩罗耶与这个全然不知来历的少年唐人恶斗了一场,明明自己占尽上风,偏生占不了半点便宜,心头怒火愈来愈盛。他再不顾一切,大踏步走出去,一把抓起一个水手,喝道:“再不出来,我就杀了他!”他知道自己说的话那唐人少年纵然不懂,也该看得明白。

正在发狠,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喧哗。他呆了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扭头看去,不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