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匆匆走出门去,刚走到院子里,马林氏见无心出来,忙陪笑道:“道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啊?”虽然当初全真教与密宗论辩失利,道教声势大不如前,但南方道门一脉仍然极受人尊崇,腰缠万贯的道士也不在少数。无心为了讨好莎琳娜,出手颇为大方,马林氏对这个小道士自然也殷勤之极。只是无心自然没心思跟马林氏多嘴,点了点头道:“是啊。”正要出门,却听得头顶莎琳娜的声音响了起来:“无心先生。”

无心抬起头,只见莎琳娜推开窗子,正看着他。暮色中,莎琳娜碧眼莹莹,如一泓秋水。无心心头一动,暗道:“莎姑娘真好看。”脸上堆起笑意道:“莎姑娘,你好生休息,我去去就来。”

莎琳娜欲言又止,忽然从领子里掏出个什么向无心一扔,道:“无心先生,你将这带在身边。”无心一把接过,只觉入手温润,是个银制的项链,坠子却是个十字架,上面还带着一丝体温。无心又惊又喜,心道:“这个是定情信物么?”还没来得及高兴,莎琳娜却已关上了窗。

十字架是也里可温教的圣物,按理道门不该带在身上,只是这是莎琳娜给他的,便是块石头也要珍之如拱璧。无心将那项链塞进贴胸袋子里,正在窃喜,却见马林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饶是无心脸皮厚,也红了红,道:“内掌柜的,请照看一下莎姑娘,我一会儿就回来。”

马林氏嘻嘻笑道:“老婆子知道了,道爷去吧。”心中忖道:“前阵子看《翠屏山》,里面海奢黎就说和尚个个都是色中饿鬼,原来道士也是一般。唉,当初老娘可也是个奢遮风流人物,嫁得急了,白白便宜那老头子。”

***闪电落地的所在是刺桐西北方的一座小山。此间距刺桐城已远,周围荒无人烟。从前山脚还零星有几户人家,因为刚遭了一场大灾,死的死逃的逃,已是一个人都不剩了。

宗真身法如电,赶到那座小山前,还隔得约摸半里,忽然听得从那小山有笛声冲霄而上。远远望去,那山坡上隐隐似有几个人在,其中一个坐在一张胡**,边上有十来个人侍立,吹笛的正是那倚坐在胡**之人。临风弄笛,吹的是一曲《白鹤飞》。《白鹤飞》是道门大曲之一,清幽浩渺,令人听了有出尘之想。这等情形,仿佛贵介公子出游一般,只是在这样一个深夜里,又是这般荒无人烟的野外,就显得大是诡异。

当走到跟那些人还有数十步时,宗真停住了脚步。他与张正言神交已久,虽只见过一面,也知道正一教出巡,排场大得很,这般有六七个侍从倒也不奇。他虽不曾见张正言吹过笛,但历代天师都是才华出众之辈,这一曲《白鹤飞》飘飘欲仙,不是平常人吹得出来。他缓步上前,扬声道:“前面可是正一教的道友么?”

宗真刚一说话,笛声嘎然而止,踞胡床之人忽然“咦”了一声,放下笛子道:“月白风清,有客远来,请问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