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怒号,大雪纷飞

郭守仁带着自己的人马正行进在北海大冰原的边缘地带.浑身上下全用厚厚的毛皮包裹,可就是这样,早已经习惯了天寒地冻的蒙古军士们,依旧感觉寒风刺骨!

郭守仁连忙灌下一大口列酒,这才感觉身子暖和了不少,长吐了一口白蒙蒙的雾气,他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身边神情自若的鄂伦春族向导,忍不住心中腹诽,这鬼天气!

黑龙江首府冰城,来了一只庞大的宋人商队.

自然,这是由铁谷商行组织的,南宋几个比较大的商业团体参加的贸易活动,其中少不了要夹带一些黑龙江急需的物资和人才.

郭进对于这支商队十分的重视,在得到消息之后,他就派了自己的心腹,带着一对人马,直奔嘉峪关长城沿线等候保护.他可是知道蒙古军士们的虎狼之性,真要是他们想刁难,估计商队还没有进入蒙古境内就完了.还是将自己的牌子早早的打出去比较保险.

如此,商队才能顺当的直接来到黑龙江.

这些来自江南繁华之地,自诩见多识广的商人们,也被黑龙江冰城附近的繁华热闹,次序井然,干净整洁所震撼.还有那琳琅满目的皮草山货,山珍奇兽更是让他们大开了眼见.一种异域特有的风格扑面而来,直晃得他们眼都花了.

暂且不提那些看花了眼的商人们,在黑龙江万户府衙内院,也是欢声笑语一片~~~~~~

天色傍黑,灰蓝色的天宇上,北斗横陈,吴钩一样的残月,将冷冷的光投向泛着粼粼波光的克鲁伦河,在离河不远的一座大帐中,脱列哥娜跪在神龛下,供桌上香炉上飘散着袅袅香烟,香炉边摆放着美酒,刚刚煮熟的羊酢、马酢冒着热气,散发着令人流口水的香味……

神龛内的天神是一个穿白袍骑白马,方阔脸膛高鼻大眼留有唇须,头戴金冠,手执长矛的武士。脱列哥娜边叩头边大声祈祷:“长生天呀,睁睁你的天眼吧,看一看,杀人者在弹冠相庆,落难人得不到保护,这公理何在,正义在哪里呀?”

神鼓咚咚,铜铃叮叮,灵堂外,兀孙的次子兀图阿正带着徒弟们踏着鼓点,在篝火边跳神,萨满们如醉如痴转着圈子,嘴上唱出的驱邪避鬼的咒语,脸上戴着面具,头上戴着金鹰与兽角制成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帽子,使人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神秘……由于汗位争夺形势复杂,帐外侍卫已全副武装,进出的奴仆也都小心翼翼,选汗白热化,来三王府拜祭议事的人愈来愈少,由于怕沾了晦气,受了牵连,兀鲁思已很少有人造访,入夜后更是显得气氛苍凉。

叩过天神后,脱列哥娜有些心力交瘁,她叹息着转回大帐。帐内,贵由躺在榻上,手掌捂在脸上低声抽泣,这使脱烈哥娜顿生不快,厉声骂道:“贵由,你给额娘滚起来,你是个男子汉,不准哭!难道你忘了,你父汗从小就恨你哭,恨你退缩,他让你骑烈性马,哭鼻子就打棍子,就是怕你太软弱,担不起重任。你是父汗的长子,当年,你祖父铁木真十一岁就成了孤儿,可他将孛儿只斤氏带出了泥淖,成为草原上的黄金家族,他用双手和智慧,给儿孙留下诺大个帝国。你额娘是个弱妇人,还想学你的太祖母诃额伦,举起大纛夺回属于你父汗的东西。而你作为窝阔台的长子,在没当上大汗之前,如果再在额娘面前掉一滴眼泪,额娘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是呀,贵由眼前闪过十多年前的一幕:父汗白色的毡帐外,白毛风刀子一样的刮着,天阴沉沉的,年轻的窝阔台把哭叫着往额娘怀里钻的贵由放到马背上,脱列哥娜大哭着对窝阔台哀求地说:“王爷,这大冷的天,风会把儿子刮走,寒风会冻坏孩子的手脚!”窝阔台不管不顾地瞪着眼睛,怒吼着:“别人的儿子不行,我的儿子一定能行,经历不了风雪,吃不了苦头,有一天让他自己独当一面,能行吗!”刚七岁的贵由,双腿被绑在马鞍上,铁石一样心肠的窝阔台,上了大白马,接着重重地在贵由骑乘的马屁股上猛抽一鞭,对马上的贵由喊道:“儿子,勇敢些,拿起你的鞭子,教训这不听话的马吧!”马在风中奔驰,贵由不再哭泣,在无垠的雪地上,他同窝阔台一起迎着风雪……

贵由记起了往事,用袍子抹去泪水,眸子里跳动着刚毅的火花。额娘的话是对的,他跪了下来,对额娘说:“额娘,非儿子不争,覆巢之下,岂有完卵!眼下四叔和铁木格那些人抱成团结成蛋,公主、驸马、诺颜都像暗夜中的鸟往亮处飞,父汗死了,也遂皇太后被人害了,耶律楚材也不知去向,哪个还不知利害,因此更多的人转投四叔……不投奔四叔的,也不敢明着支持儿臣,现在儿臣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能制约四叔!”

“天下是你祖父留给窝阔台家的,不能让你四叔抢了去,有一线希望就得争,你马上再去找你二伯父察合台,他是我们家的靠山,他和你父汗出生入死,不会背叛你父汗的,你这就去找他……”

阔出从外面进来,小声鼓励贵由道:“哥哥,额娘的话有理,咱们输了也要赌一把,争不到咱们再回霍博!不争而蔫退,太便宜四叔这个坏蛋了!”

贵由虎着脸目露凶光,用手猛击一下案几,吼道:“我去争,争个鱼死网破,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不行!你已动过一次手,你四叔也作了提防,他最希望你这样干,好落入他的圈套,让诸王、诺颜看咱家的笑话!”脱列哥娜怕贵由沉不住气,不放心地叮嘱道。

“那额娘让儿子拿什么与四叔争?”

脱列哥娜瞪了贵由一眼,大声地说:“你是黄金家族的大男人,要理直气壮、光明磊落地与他们争,实在争不到,我们就认输一家人回霍博,也不做苟且之事。”

“扎――”

就在贵由准备去察合台大帐的一刻,察合台正独坐在帐中叹息,他因窝阔台之死而心灰意冷,眼见诸王、诺颜已抱成团,自己所拥戴的贵由,无论如何也争不过监国拖雷。到此之时,他虽然说心里不甘挫败,可世事结果已成定局,烦恼事又不愿向儿孙诸将倾吐,只能黯然神伤。叹息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也遂皇太后死后,他还未去过木哥皇太妃大帐,不知木哥对也遂的死有何看法?想到这,站起身,出了大帐,只带几个侍卫,打马向木哥大帐奔去。

按说察合台不该不知道木哥被处死的情况,可他偏偏不知道。那天他听说也遂去世,因忙着为贵由选汗邀见诸位诺颜,忙得一团乱麻……连给也遂送葬都去晚了,又匆匆忙忙回来布置,灯下黑就这样出现了。

当他再次来到那座粉红色的大帐外,蓦然发现已人去帐空,不禁诧异万分,指着大帐外几位新来的侍卫,问道:“木哥皇太妃,去了哪里?”

侍卫们认得二王爷,忙跪下支唔着道:“禀二爷,也遂皇太后死后,当天木哥皇太妃就不见了,帐中的使女已被遣散多日,连帐内守卫的侍卫都换了,奴才是刚调来的!”

“浑账,木哥皇太妃那么大的人,怎会说没就没了,出了事,为什么不向本王禀报?”察合台怒吼着。

“我们……”几个侍卫跪在地上,面对这个凶神一样的王爷,早吓得腿发抖,牙打战,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该怎样回答……

黑暗中,骑在马背上的察合台仿佛一下傻了,变成一尊雕像,马嘶着,前蹄奋力地刨着地,然而挣不脱主人勒紧的缰绳……

半天,察合台才冷静下来,他才想起,这些侍卫没有错,自己是木哥的什么人,木哥出事,他们几个怎敢向他去禀报?想到这,方道,“好了,本王不怪你们,都起来吧。”

在粉红的大帐外,窝阔台打马转了一圈,望着空空地大帐,不禁自责自己的粗心,也遂皇太后死了六七天,为何自己就从来没有想起过木哥?木哥不是水,不会蒸发,一定是受了也遂皇太后的牵连,被拖雷抓走了,这事他不能不加过问。他的眼睛有些发潮,血往上涌,头有些发涨,脚后跟紧叩一下马腹,黑马撒开四蹄,向拖雷的大帐奔去。

拖雷大帐外,点燃了许多灯笼,不时有卫队骑着马,举着火把,在帐外周遭巡逻。

“王叔,你要走好。”一队人打着灯笼,从帐内出来,马蹄踏踏消失在黑暗之中。

月光下,送走了铁木格,拖雷站在帐外。自从窝阔台的遗体运回来后,整个黄金家族的人,包括诸位亲王、诺颜向他靠近的速度加快,选情明显对他有利。可悲喜总是转换的,送走铁木格,站在夜幕之下,望着浩瀚的夜空,一种惴惴不安的忧郁,又萦绕在他的心头,甚至于挥之不去。他暗自私语道:“他妈的,者台突然失去消息,别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吧?”

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宝刀,心烦意乱地向帐外一株碗口粗的大松树砍去,刀闪着冷光,在空中飞舞。一刀、两刀,他连砍了十几刀,大树终于当腰截断。“哗啦啦”一声,树身栽倒,满地都是碎枝残叶,他跺了跺脚,仿佛从中出了口煞气,正要转身回大帐。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的他止住脚步,将刀插入鞘内,向远处望去,几匹马跑了过来,察合台骑在一匹黑马上,拖雷心中有些吃惊,嘴上说道:“二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只要说一声,兄弟即刻报道!”

察合台勒住马,气呼呼地说:“老四,我问你,你把木哥弄到哪儿去了?”